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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第106節(jié)

    這也是為何,他是衛(wèi)氏子孫之事,宗遮可以知,朱毓成可以知,但魯伸卻不能。

    至少現(xiàn)在不能。

    霍玨喉結(jié)微動(dòng),提唇淺笑,對魯伸緩緩道:“多謝大人信任,青州,下官愿意前往。”

    -

    姜黎與霍玨在天井呆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回到酒肆大堂,宗奎幾人也不知是說到了什么,在那兒笑得肩膀抖動(dòng),連阿令那呆頭鵝,都笑得極開懷。

    “什么事這般好笑?”姜黎忍不住問。

    明惠郡主望了她與霍玨一眼,笑著道:“誒呦,我剛還說你跑哪兒去啦?原來是霍大人來了,難怪呢!”

    姜黎臉頰登時(shí)一燙,道:“你下回還想不想來酒肆啦?”

    明惠郡主與姜黎這段時(shí)日沒少見面,知曉她面皮薄,便也不打趣了,只笑瞇瞇地抬起酒杯,道:“自是要來的,好阿黎,我說錯(cuò)話了,我自罰一杯?!?/br>
    說著便爽快地飲下杯中酒。

    宗奎見吃得也差不多了,也不打擾這幾位小娘子說話,拍了拍姜令的肩膀,道:“走吧,今兒的課業(yè)還未完成,趁著天色未黑,趕緊做去。誒,狀元郎,你要不要一同來?”

    霍玨想起他特地從都察院帶回來的案牘,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宗奎二人入了廂房。一進(jìn)門便將手上的案牘交與宗奎,道:“我明日要啟程前往青州,此案只好麻煩宗大人了?!?/br>
    宗奎忙翻了翻案牘,看完后長眉高高挑起,道:“曹斐竟然有個(gè)指腹為婚的未婚妻?那未婚妻是因何事狀告曹斐與他的夫人?”

    宗奎邊看邊“嘖嘖”幾聲,一目十行地看完整卷案牘后,便用力拍了拍案牘,道:“我就說曹斐那人是個(gè)偽君子吧,為了娶自家表妹,居然誣陷他未婚妻同人有私情,差點(diǎn)兒逼死那位陳姑娘。嚯,我還是頭一回見著有男子上趕著給自個(gè)兒戴綠帽子的。行,狀元郎,此案我接了。你放心,我定然會(huì)替天行道的!”

    宗奎的為人如何,霍玨自是了解的。出身世家望族,倨傲得像只孔雀,可身上始終帶著屬于少年郎的熱血。遇著不平之事,也會(huì)奮力去為旁人求一個(gè)公道。

    這點(diǎn)倒是與宗彧很是相似。

    霍玨頷首一笑,拱手道謝。

    曹斐的前未婚妻陳氏是他差人帶來盛京的,那位被薛真毒死卻沒死成的侍女隨霧他也讓人尋了回來。

    其實(shí)霍玨從不把曹斐看在眼里,自然也沒多大注意到薛真。但宮宴那日,徐書瑤與薛真想給阿黎下絆子,那便觸到了他的逆鱗。

    從前他看在薛山長的面上,饒了她一命,可如今她又想算計(jì)阿黎,拿阿黎去討好徐書瑤,那便不必再心慈手軟。

    至于被送往莊子,馬上便要同周曄完婚的徐書瑤,倒不必急在一時(shí),等到定遠(yuǎn)侯勾結(jié)北狄之事塵埃落定,周家與鎮(zhèn)平侯府誰都逃不過。

    -

    明惠郡主與薛瑩在酒肆一直呆到下午方才打道回府,二人來時(shí)乘坐的便是誠王府那輛雕著蟠龍的馬車。

    明惠郡主將薛瑩安安生生送回了朱雀大街的定國公府,這才往誠王府去。

    誠王府地處皇宮的崇文門往東行半個(gè)時(shí)辰的河沿大街,與皇宮離得不遠(yuǎn)。

    明惠郡主一進(jìn)王府的垂花門,便見她那位愛畫成癡的父王正拿著支細(xì)長的畫筆,對著樹上的一只太平鳥作畫。

    明惠郡主正要上前見禮,卻見誠王沖她擺了擺手,示意她莫要出聲,而后仔仔細(xì)細(xì)地在畫紙上添上最后一片尾翎,這才優(yōu)哉游哉道:“吃酒回來了?”

    明惠郡主笑意盈然道:“女兒這是出去同阿黎與阿瑩小聚,哪兒就是去吃酒了?”

    誠王睇她一眼,道:“就你那一身酒氣,誰還不知曉你出去吃酒了?”

    明惠郡主懶得同她父王辯駁,笑瞇瞇地上前看畫,道:“父王這是又畫了什么鳥兒?讓女兒好好欣賞一番罷?!?/br>
    誠王微微側(cè)身,露出桌案上的畫卷,頗為滿意道:“今日這只太平鳥頭身比例堪稱完美,尾翎翅羽亦是艷麗,還相當(dāng)配合,佇立在枝頭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任我畫,當(dāng)真是有靈性?!?/br>
    明惠郡主上前一看,便見畫紙上一只太平鳥悠然棲于枝椏上,眉眼靈動(dòng)、栩栩如生。

    她由衷贊了聲:“當(dāng)真是靈氣逼人。”

    父女二人皆是愛畫之人,明惠郡主正要拿起那副畫細(xì)細(xì)品味,身側(cè)忽然橫過來一根畫筆敲了敲她的手,道:“墨都還未干呢,急甚?可莫要壞了這畫?!?/br>
    明惠郡主只好訕訕地收回手,等到墨干了,方才小心端起畫卷,仔細(xì)端詳。

    誠王望了望自家女兒那毫不掩飾的贊賞,放下畫筆,拿濕帕子擦了擦手,笑著道:“我同你母妃說好了,這個(gè)月底,我們便離開盛京,到西山的別宮去。”

    明惠郡主聞言便挑了挑眉,轉(zhuǎn)眸望著誠王,道:“可我們才回來盛京沒到半年呢,不是說了這趟回京至少要呆個(gè)一年半載的嗎?怎地又急著走了?況且西山雪景去歲不是才畫過?”

    西山都在順天府之外了,來回一趟都得半個(gè)月。

    誠王漆黑的眸子不著痕跡地望了眼西面的皇宮,道:“你母妃想去西山泡溫泉了,這附近也就那兒的溫泉最是怡人。放心,這次過去不呆久,待得明年開春了就回來。”

    誠王與誠王妃決定的事,明惠郡主素來是改變不了的,只好道:“那我問問阿瑩要不要與我一同去,還有,小姑姑——”

    “你小姑姑那頭不必去問了?!闭\王放下手上的濕帕子,嘆了聲,道:“我已派人去問過,金嬤嬤說惠陽只想留在盛京,這次便不同我們?nèi)ノ魃搅??!?/br>
    明惠郡主不知為何,總覺著她父王那聲嘆息有些意味深長,亦有些感傷。

    從前他們出京游歷,也曾經(jīng)邀請過小姑姑一同去。可小姑姑每回都拒絕,寧肯日復(fù)一日地留在公主府。

    那時(shí)父王也會(huì)嘆息一聲,卻不會(huì)似方才那樣,帶著點(diǎn)兒感傷的意味。

    明惠郡主張了張唇,可話到嘴邊卻問不出口。

    她知曉的,有些事她不能問也不該問,遲疑片刻后,終是閉上了唇。

    卻說酒肆那頭,明惠郡主幾人一走,姜黎便拉著霍玨回永福大街去了。

    難得他休沐這日不忙,自然是要多陪陪她的。

    哪曾想二人剛回到霍府,都還未行至月門呢,何舟與何寧便齊齊上前,說有事要稟告。

    霍玨瞧著小娘子略略失望的臉色,握了握她柔軟的手,提唇笑道:“你先回寢屋,我一會(huì)便來?!?/br>
    姜黎失望歸失望,卻也不會(huì)打擾霍玨談?wù)?,點(diǎn)點(diǎn)頭便兀自往寢屋走。

    她前腳剛走,何舟后腳便開口道:“稟告主子,次輔大人今日一早去了和鼓大街尋秀娘子,二人說了好一會(huì)的話。另外,薛世子讓屬下轉(zhuǎn)告主子,盛京有他看著,亂不了,主子放心前去青州便可。還道暗二大人就在青州,定國公府在青州的暗衛(wèi)皆可聽候主子差遣?!?/br>
    青州一行,實(shí)屬意外。

    霍玨原以為憑他的資歷,魯伸并不會(huì)派他去。倒是沒想到朱毓成與宗遮費(fèi)一番口舌之后,竟能說動(dòng)魯伸。

    這對他來說,委實(shí)是意外之喜。

    霍玨聽罷何舟的話,便微微頷首,將目光挪向何寧,示意何寧有話快說。

    何寧心神一凜,趕忙上前道:“葛老從西域回來了,如今人已經(jīng)回到了白水寨。葛老說他幸不辱命,帶回了主子想要的那味……藥。”

    霍玨目光驟然一深,道:“你跑一趟白水寨,將那藥取回,好生看著?!?/br>
    何寧忙應(yīng)聲退下。

    -

    和鼓大街。

    金烏西沉,暗沉沉的光將天邊的云層燒出一層瑰麗的紅。

    小月坐在門檻上,望著院子里那棵光禿禿的棗樹,目露不安。

    今晨見著了那位大人后,夫人便將自己關(guān)在廂房里許久了,連午膳都不吃。

    說來,夫人回來盛京之時(shí)分明是心事重重的,可自打去了“狀元樓”后,她便一日日地開懷起來,慢慢變回小月記憶里那位爽朗的侍郎夫人。

    今日夫人出門時(shí)還同她說,楊掌柜盤下了狀元樓隔壁的兩間鋪?zhàn)?,?zhǔn)備擴(kuò)張狀元樓,到得那時(shí),便要她做個(gè)二掌柜的。

    夫人說到興致時(shí),唇角的笑容比外面的日頭都要燦爛,然而在瞥見外頭的馬車后,那笑容便像六月的疾風(fēng)驟雨,說散便散。

    小月認(rèn)不出那馬車,卻認(rèn)出了坐在馬車?yán)镱^的人。

    那人從前去過侍郎府,是大人的同科。

    夫人不喜大人喝酒,可只要那位大人一來,她卻是會(huì)允許大人喝點(diǎn)小酒。

    夫人還曾經(jīng)笑著同小月說,都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們大人呀難得有一個(gè)說得來話的人,今兒要多給他們炒兩個(gè)下酒菜。

    只不過后來大人入了刑部后,那位大人就再也不曾登門過了。

    夫人也不再說起那位大人。

    小月并不知道,當(dāng)初余秀娘在和離后曾經(jīng)與朱毓成見過一面。

    余秀娘從前叫虞秀蕓,當(dāng)初將虞秀蕓這名兒換成余秀娘,還是在戶部任職的朱次輔親自給她改的戶籍。

    說起來,余秀娘在嫁人之時(shí)便已經(jīng)想好了要改姓,但那樣的行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都會(huì)被人視作大逆不道。

    她在銀月巷本來名聲就不好,潑辣不孝,若是再摒棄父親的姓氏,怕是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將她淹死。

    余秀娘不怕旁人罵她辱她,卻怕自個(gè)兒不孝的名聲會(huì)影響到齊昌林的仕途,也因此,心底雖然抵觸父姓,卻還是忍著沒改。

    直到后來和離了,自立女戶之時(shí)才一并將名兒徹徹底底換了。

    那時(shí)朱毓成曾問她:“嫂夫人要改戶籍,可是因?yàn)辇R兄?”

    余秀娘性子太過剛烈,和離后改名換姓,想要同過去劃清界限,倒也不出乎朱毓成意料。

    可余秀娘卻搖了搖頭,同朱毓成道:“我只是撿起從前放下的東西?!?/br>
    今日朱毓成在馬車?yán)飭査骸靶隳镒涌墒腔貋頁炱饛那胺畔碌臇|西的?”

    與九年前離開盛京之時(shí)一樣,余秀娘依舊是搖了搖頭,笑著道:“我是來還從前撿到的東西。”

    數(shù)月前,自從她在中州發(fā)現(xiàn)了那兩封信,她便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當(dāng)初齊昌林與她和離,興許是逼不得已。

    而那些在中州尋她的人,要么是沖著那兩封信來的,要么是沖著她來的。

    她回來盛京,一方面是為了護(hù)住宏兒,另一方面,是為了還九年前齊昌林本該還給這世間的東西。

    離開侍郎府的那日,她同齊昌林說過,此生不見。

    她心底到底倔著一口氣,等著齊昌林親自來尋她。卻不想,先來尋她的會(huì)是朱毓成。

    余秀娘說完那話,便下了馬車,回去屋里取出那羊皮袋,將那三封信交與了朱毓成。

    “三封信,銀票我是看得懂的,但那兩封用番文寫的信。我卻是看不懂,朱大人既然來了,便替我看看,齊昌林那殺千刀的九年前是不是做了有背良心之事?!?/br>
    朱毓成緩緩展開那兩封信,足足看了兩盞茶的功夫,良久,沉聲道:“這是九年前康王與首輔凌叡通敵之信,一封出自北狄太子之手,一封出自南邵皇帝之手。信中他們答應(yīng)會(huì)竭盡全力助康王順利登基,但條件除了歲銀,還要兩個(gè)人頭。一是霍將軍霍琰,二是定國公薛晉?!?/br>
    余秀娘面色一白,攥緊雙手盯著朱毓成,道:“所以七年前,齊昌林……”

    朱毓成靜默不語。

    余秀娘咬咬唇,饒是心里已有了猜測,可當(dāng)這真相血淋淋地撕開在她面前時(shí),她還是忍不住遍體生寒。

    從前在銀月巷時(shí)刻揣著刀,被旁人怎生辱罵都不曾紅過眼的虞大娘子。

    此時(shí)此刻忍不住紅了眼,顫著聲音問:“朱大人可否給我一些時(shí)間,我讓那殺千刀的親自將這兩封信送到你府上?!?/br>
    朱毓成靜靜望著余秀娘,知曉余秀娘此舉,大抵是為了保住齊昌林一條命。

    窗外旭日東升,和鼓大街的小商戶一家緊隨家,拉開了門閘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