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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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恩人平緩的呼吸聲,昭靈也閉眼睡去。 窗外一輪圓月,月光皚潔。 月光照在昭靈寢室的窗欞上,他沉沉入睡,身上蓋著一件絲被,床下的香爐燎著香。就在離床不遠的地方,守護著一位執(zhí)法器的巫祝,他盤坐著腿,耷拉著腦袋睡著了。 窗外的天露出魚肚白,太陽緩緩升起,晨曦灑在宮殿的屋檐,昭靈漸漸從睡夢中醒來,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從夢境里回來,身處王宮。 可是在那間小草屋里,陪伴恩人的情景,此時回想起來特別真實,昭靈很難去相信夢境里的男孩只是虛幻。 昭靈生長于王宮,沒見過人間的疾苦,他想不明白,為何這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生活得如此艱苦。 要是能聽懂他的話就好了,要是變成鳥時,能人語就好了。 昭靈摟著絲被,回想男孩傷痛皺眉的模樣,這使他感到難過。 父王有好幾個藥師,要是知道男孩住在哪里,就叫父王派藥師去醫(yī)治他,然后把他接來宮里。 有好玩的,昭靈愿意分給他,有好吃的也分給他,他們可以在王宮里一起生活。 早上,侍女伺候昭靈梳洗,更衣,隨后端來豐盛的食物。 昭靈看著擺在跟前的一大份燉羊rou直皺眉頭,他不愛吃rou食,只喜歡甜食和果蔬。 許姬夫人見兒子厭食,對侍女道:“盛上一小碗?!?/br> 裝羊rou的銅簋被搬到一旁,侍女拿著一把青銅勺,把羊rou舀到一只彩漆的小碗里。 小漆碗被放在昭靈跟前,昭靈懊惱地把它推開,對許姬夫人說:“母親,我不喜歡燉rou,我想吃蜜藕。” “你不吃rou怎么有力氣,把它吃完,不許剩下。”許姬夫人拿來一只玉柄的小羹勺,擱在小漆碗里,又把碗挪到兒子跟前。 昭靈被母親盯著,不情不愿舀口湯喝,邊喝邊說:“我才不要像七兄那樣,長成一個大胖子。” 許姬夫人聽到這話,噗嗤一笑。 她出身高貴,兩個兒子都生得俊美,自然不像鄉(xiāng)野出來的女子,生出的兒子不僅粗魯,還肥得像頭小豬。 昭靈慢吞吞吃著碗中的食物,一碗rou湯喝許久都還沒喝完。許姬夫人擦拭他嘴角的湯汁,催促:“還有一口,喝完吃麥飯?!?/br> 昭靈喝完碗中的湯,見侍女給他盛來半碗麥飯,愁眉苦臉。 許姬夫人對侍女說:“給他夾些菜,拌蟹醬吃?!?/br> 昭靈小口吃麥飯,邊吃邊將侍女放在他碗中,沾了醬的rou片撥開。 許姬夫人問兒子:“以前不是愛吃蟹醬,現(xiàn)今又不喜歡了?” “不喜歡!”昭靈撥開侍女夾來食物的手,他顯得很煩躁,為什么要逼他吃不喜歡的食物。 許姬夫人對侍女?dāng)[了下手,讓她退下。 看著腮幫子鼓鼓,數(shù)著麥粒的兒子,許姬夫人覺得應(yīng)該教育一番:“你這孩子羊rou不吃,牛rou不吃,你知道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吃不上一頓rou!” “那他們吃什么?”昭靈咬著羹勺,抬頭問母親。 許姬夫人說:“他們吃豆葉,吃野菜,就是這一碗麥飯,很多孩子也吃不到?!?/br> 昭靈沉默了,他想起夢境里那個很窮的男孩。 過了一會,昭靈說:“母親,我們有這么多吃的,可以分給他們呀。” 許姬夫人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哪有這樣的事,你以后就懂了。” 不禁檢討是不是太寵溺昭靈,他已經(jīng)十歲,卻還不明事理。 昭靈乖乖扒麥飯吃,他不懂的事情有許多,尤其是夫子教的那些學(xué)問,他也覺得很難,也許長大后就都能懂了。 像兄長昭禖那般,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用過早飯,昭靈前往學(xué)宮讀書,今天夫子教的是“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誦著詩歌,昭靈走神了,他想到宮中豢養(yǎng)的一對梅花鹿,近來剛生出一頭小鹿。他想下課后,就去找小鹿玩耍。 這些天太子跟國君還在苑囿打獵,要不昭靈很粘太子昭禖,最喜歡往他那兒跑。 第6章 窗外一輪淺月剛升起,室內(nèi)已經(jīng)點上燈火。 侍女跪在昭靈跟前,幫他解衣帶,衣帶松開,忽地從衣兜里掉出包東西,啪一聲落地。侍女打開一看,竟是塊烤羊排,十分驚詫:“公子懷里怎么會有這東西?” “不許拿走,我有用。”昭靈忙把烤羊排搶回來,神秘兮兮地捧在懷里。 這可是吃晚飯的時候,悄悄藏下的羊排。 侍女笑語:“公子不愛吃羊rou,怎么突然當(dāng)它寶貝??煨┠脕?,一會被窩里都是羊膻味?!?/br> “都說了,我有用,你走開?!闭鸯`氣鼓鼓,攆走侍女。 侍女捂嘴偷笑,她服侍昭靈多時,還是第一次看他藏東西,而且還是塊羊rou。侍女無可奈何,把床帳放下,由著他去了。 昭靈懷揣羊排入睡,他想將羊排帶進夢鄉(xiāng)。 這一夜昭靈照舊做變成鳥兒的夢,但很可惜,羊排帶不進夢里,兩只鳥爪空空蕩蕩。 昭靈飛越南山,在越潛家附近徘徊,尋覓野果子,他還是想給越潛帶去食物。 尋覓間,發(fā)現(xiàn)一顆碩果累累的老桑樹,桑樹很高大,枝葉茂盛,昭靈歡喜地拍打翅膀,在枝葉中穿行,他找到一支掛滿桑葚的小枝,立即用爪子抓住小支末梢,再用鳥喙使勁將它掰斷。 叼著這支沉沉的桑葚枝,昭靈在空中低飛。 攜帶著食物飛行,昭靈漸漸感到疲倦,半途停下歇息,他落在一棵樹上,沒留意這就是上回遇襲的梧桐樹。 聽到身后傳來嘶嘶聲,昭靈嚇得立即從梧桐枝杈上彈起身,驚慌失措飛到半空,嘴里仍不忘叼緊桑葚枝。 并沒有嚇得連食物都掉了。 高懸在空中,遠離這棵熟悉而危險的梧桐樹,昭靈居高臨下怒視那條掛在樹杈上的青蛇。 不難認出它就是上回咬傷自己的壞蛇,因為那條壞蛇有一雙金瞳,背上也長著一排像野豬一樣的鬃毛。 口中懸著桑葚枝,不適合打架,而且昭靈知道自己打不贏這條帶惡蛇。沒有多做停留,昭靈機智地飛走了。 用力拍打翅膀的鳥影忽高忽低,如此吃力,卻始終舍不得丟棄攜帶的食物。 金瞳青蛇望著飛遠的鳳鳥,慵懶地趴在樹枝上,夜間偶遇前來家附近游玩的鳳鳥,它有點壞心眼想抓弄鳳鳥,沒打算傷它一根鳥毛。 昭靈累得半死,終于飛進越潛的家,落在越潛的床上。小破草屋里仍舊充滿藥味,好在令人難受的血腥味淡去不少,昭靈跳上越潛的手臂,蹦蹦跳跳來到他平緩起伏的胸膛,把鳥頭湊近對方的臉,見人在沉睡。 越潛的睡容安和,眉頭不像上回那樣蹙起,身上的傷口仍糊著草藥。他家真窮,沒有布條,用草葉子和草繩包扎傷口。 把桑葚枝擱在越潛枕邊,昭靈用羽毛擦擦鳥喙,叼著老長時間的東西,嘴巴都叼麻了。昭靈不啼不叫,沒打算將人吵醒,而是偎依著越潛擱在枕旁的臂彎睡去。 又累又倦,昭靈睡得很快。 其實越潛早就醒來了,他化作青蛇時見到鳳鳥,知道應(yīng)該會來找他。 感覺到臂彎里的鳥兒睡去,越潛才睜開眼,將手臂往懷里攬,低頭用下巴輕輕蹭了蹭鳥毛。 這是只通人性的鳳鳥,說是鳥兒,舉動很像人類,還曉得自己救過它。這只鳥能識路,能認人,夜間還會飛來找他玩。 只差不會說人話。 小胖鳥把腦袋埋羽毛里,羽毛松蓬,像顆球,只露出頭頂彩色斑斕的羽冠。 越潛抬起手,放在鳳鳥身上,撫摸一把鳥毛,他余光瞥見枕邊似乎有東西,拿過來一看,竟是一支掛滿桑葚的小桑枝。 原來這只胖鳥帶食飛得那么辛苦,是為了給他送桑葚。 越潛從桑枝上摘下一顆桑葚,放進嘴中咀嚼,甜甜的,很好吃。 沒有浪費一顆桑葚,越潛把枝上的桑葚全都吃完,只剩枝干。 小桑枝被薅光桑葚,只帶著兩片綠葉,光溜溜躺在枕邊,離它不遠處,是正在臂彎安睡的鳳鳥,和閉目正欲入睡的越潛。 ** 臥床兩日,越潛身上的鞭傷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他有異于常人的體質(zhì)。 常父幫越潛換過兩回藥,就再用不上藥,兩天前才被打得皮開rou綻,兩天后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 夏日如此炎熱,衛(wèi)生條件還糟糕,使用的草藥也很普通,就長在河畔,一摘一大把。換做是別人,一身好皮rou被鞭出數(shù)條血口子,總要淌著數(shù)日血水,而后慢慢愈合。 常父幫越潛拆下包扎傷臂的草葉子與草繩,邊忙活邊絮叨:“我曾聽人說,你才出生,國君就將你獻給青王,有這樣的事嗎?” 束縛住左臂的草葉和草繩已經(jīng)拆除,貼敷在手臂上的草藥也被揭掉。 越潛舉起左臂,看了看手臂上留下的疤痕,聲音很平淡:“我未滿月時,曾被放在青王石像旁,和神廟里豢養(yǎng)的蛇群過夜,說得是這件事吧?” 幼兒沒有反抗能力,神廟里養(yǎng)的蛇又都是大蛇,在這種情況下,能活下來屬實是奇跡。 “看來是。”常父點了下頭,又問:“你那么小,你母親怎么忍心?” 越潛回道:“我父親讓這么做,她也只得照做?!?/br> 他是庶出,母親不是正室,母親即便反對也沒用。 談及兩個已經(jīng)故去的人,越潛語調(diào)里聽不出有感傷,或者怨意。他年紀(jì)不大,遭受巨大的變故,經(jīng)歷過生死,從不自憐自艾。 常父忙完事,坐在火塘邊搓手指沾附的草藥,喃喃道:“你小子看來真是得了青王神力,皮糙rou厚,命比誰都硬?!?/br> 當(dāng)年融國令尹(丞相)率軍攻打云越,融兵攻入云水城,將俘虜?shù)囊槐娫圃絿踝?、官員押往祭壇殺祭,一連殺了十?dāng)?shù)人,場面血腥恐怖。殺至越潛,正巧融國國君的口諭傳來,勒令令尹停止這般瘋狂的舉動。 常父便是在血跡斑斑的祭壇下見到越潛,那時越潛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已經(jīng)麻木了。 常父是被俘的云越國官員,所以也在待殺的俘虜里頭,和越潛一同被融國國君赦免死罪。 逃過一劫的兩人,隨后又被一同裝上船,運往融國,一起成為融王苑囿里的奴隸。 火塘的火即將燃滅,屋中昏暗,常父沒聽見越潛說話,抬起頭看,見越潛從草簍里抓出一把野果,放在枕邊,這樣的舉動,常父不是第一次見到。 常父訓(xùn)道:“放在枕邊又不吃,明早起來,又得壓壞了。” 食物珍貴,就是幾顆采摘來的野杏、桑葚,常父也不舍得浪費。 越潛不聽勸,還是把野果放在枕邊,他這么做是為犒勞夜晚的來客。 那只鳳鳥已經(jīng)不見好幾日,不知何時才會再過來。 勞累一天,常父躺在角落里睡去,越潛臥在土床上,望向窗戶,火塘的火燃滅了,他在黑暗中等待。 夏日的陽光炙熱,越潛光著上身,下身圍著一條遮擋前后的破布,類似遮羞的蔽膝,光著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