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金毛鬼，你怎么還沒退學(xué)？”

    幾個高大的孩子王圍住了楊啟，堵在教室門口。

    楊啟轉(zhuǎn)身想從后門走，孩子王便又跨出一步攔住了他。

    “我問你怎么還沒滾，聽不懂人話嗎？”

    楊啟抬起頭，這是他第一次徑直對上這些惡人的眼睛，棕色瞳孔的眼眸注視著孩子王。

    在孩子王這霸凌的七八個月以來，這個在他眼里懦弱無比的金發(fā)少年從不敢這樣抬頭看他，他抬手就要扇他巴掌：

    “怎么，你有意見？你有脾氣？你再瞪我，我就把你那白內(nèi)障一樣的眼睛挖——”

    “你試試看？”

    楊啟打斷了他，不緊不慢地說道。

    “喲呵，需不需要我教你找死兩個字怎么寫？鬼佬。”

    他像往常一樣拿出粉筆，就要往楊啟臉上寫。

    “這次回去照照鏡子，不懂怎么寫的話，問下你的金毛老媽?！?/br>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孩子王和他的同伴放肆大笑起來，隔壁班的學(xué)生路過都壓低了聲音。

    “他們又在欺負(fù)那個混血的男生了呀?！?/br>
    “噓，別讓他們聽到，小心也欺負(fù)你。”

    “趕緊走吧，沒什么好看的?！?/br>
    ...

    啪！

    楊啟抓住了孩子王的手腕，死死地抓著，不讓他拿著粉筆的手往自己臉上再靠近半分。

    “你，剛說什么？”

    “你要我說幾遍都行！”

    孩子王的力氣自是比楊啟要大得多的，在孩童的年紀(jì)，能當(dāng)上惡霸的，自是身體有過人之處。他一把將楊啟推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鬼佬！”

    “鬼佬！”

    “鬼佬！”

    一時間，幾名霸凌他的學(xué)生都一同起哄著，一聲更比一聲高，仿佛這樣毫無意義的辱罵能給他們帶來什么快感——

    對孩童來說，是，這能把大部分小孩罵哭，他們屢試不爽。

    并且在激怒對方、令對方和自己大打出手以后，如果老師前來問責(zé)，仗著他們?nèi)硕鄤荼姡蠋熞嗍遣粫賻湍莻€被霸凌的可憐蟲說話。

    這些小小年紀(jì)便霸凌成性的家伙...在如何避免懲罰地實(shí)施霸凌上，可比他們的學(xué)習(xí)這一項(xiàng)要精得太多了。

    嘀——

    楊啟舉起一支錄音筆。

    “這是什么聲音？”

    孩子王作勢就要想搶走它，楊啟一個閃躲，靠在了教室門口。

    “是結(jié)束錄音的聲音，這根棍子里面已經(jīng)存滿了你們罵我的話?！?/br>
    那孩子王一翻白眼：“少嚇唬我?！?/br>
    楊啟就知道他們會這樣說，他輕按了一下末端的按鈕。

    錄音筆中傳出了孩子王的聲音，他正用著不堪入耳的言論大聲辱罵著楊啟，為了防止他耍賴，楊啟甚至刻意把他喊自己名字的片段錄了進(jìn)去。

    放了幾秒，楊啟又“嘀”地關(guān)閉了錄音筆。

    “你再來欺負(fù)我，我就把這些錄音，用短信發(fā)給你的叔叔阿姨，你的爸爸mama，發(fā)給老師和教導(dǎo)主任?！?/br>
    “你以為我不敢打你——”

    “你試試看？”

    楊啟抬起頭瞪著他。

    孩子王咬牙切齒地跺了跺腳，轉(zhuǎn)身離開了。

    “你給我等著！”

    那孩子王氣呼呼地走了，連下一節(jié)課都翹了，沒能來上。

    楊啟回到座位上，這一次，自己的座位干干凈凈地，再也沒有遭到他們的迫害。

    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教室后排的葉柳離，她正沖著自己悄悄擺手，使了使眼色。

    楊啟也沖她笑了笑，露出嘴里的一口白牙。

    這是他入學(xué)以來，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如釋重負(fù)，第一次如此開心。

    他沖她豎了個大拇指以示順利，她也松了口氣般地再度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和旁邊的同桌女孩聊起了天。

    ...

    放學(xué)后，回家的路上，楊啟興致沖沖地和往常一樣收拾東西回家了。

    這一次，他幾乎就走著跑跳步，心情格外舒暢——因?yàn)閺慕褚院螅侨簤募一锎蟾旁僖膊粫頍┧恕?/br>
    他解脫了，終于。

    現(xiàn)在只要腳踏實(shí)地地完成學(xué)業(yè)，完成爸爸mama托付于他的期望。他就能讓爸媽的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容。

    還有，那個名為葉柳離的女孩子，走入了他的人生軌跡之中...

    楊啟還未能繼續(xù)去想關(guān)于葉柳離的事，忽然就有人從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嗚...唔？?。　?/br>
    楊啟還未反應(yīng)過來去反抗，他便被拖入了一旁的小巷中。

    定睛一瞧，眼前竟站著兩個穿著高中制服的高大男生，而那從上午開始就不見蹤影的孩子王，一臉得意地從他們倆背后走了出來。

    “大哥，就是這個金毛鬼，他欺負(fù)我！”

    瘦高個的高中男生說道：“我都知道了。臭小子，把那個什么筆，錄音的東西，交出來！”

    “你把它交出來，我哥倆還能保證你這條狗腿今天不被打斷?！迸赃叺亩d頭附和道。

    孩子王在后面放肆地笑，說道：“大哥，你把他嘴捂住了，你可讓他怎么說啊?！?/br>
    “萬一他叫呢？”

    “怕什么，他叫就打爛他的牙齒?！?/br>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表弟?！?/br>
    那瘦高個放開了楊啟的嘴，楊啟從驚恐中回過神來，他雖年幼無知，但也知道眼前的情況，是爸爸多次教導(dǎo)他的——打劫。

    “我才不會給你們！”

    楊啟怒視著孩子王。

    “我要回去告訴老——”

    噗！

    禿頭一腳踢在了楊啟的肚子上。

    以他這小學(xué)生的體格，完全受不了高中生一記下手沒輕沒重的踢擊，他頭暈眼花，霎時間說不出半個字，痛苦地跌倒在地滾來滾去，也不顧自己被弄得灰頭土臉。

    瘦高個面露難色：“禿子，你這把他弄傷了...是不是得賠錢??？”

    “他敢說是我們做的嗎？就憑他這慫樣。”

    “也是。”

    瘦高個放心地把楊啟從地上拎起來，抬起他的拳頭。

    “再給你一次機(jī)會，給還是不給？”

    楊啟喘著大氣，罵道：“壞人！我絕對不給！”

    瘦高個冷笑一聲：“你找死。”

    ...

    “住手！”

    又是那清脆且稚嫩的聲音。

    楊啟轉(zhuǎn)頭看去，葉柳離站在小巷口，她小小的身體逆著光，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什么啊，是個小女孩?？鞚L，我們哥幾個在玩耍呢。”

    葉柳離嬌聲喝道：“放開楊啟！”

    孩子王小聲說：“大哥，她是我同班同學(xué)，一個很受歡迎，愛管閑事的家伙?！?/br>
    “哦，那不好意思，小meimei?！?/br>
    那瘦高個推了推手，指向外面。

    “聽好了，你現(xiàn)在轉(zhuǎn)身快滾，當(dāng)做沒看見，否則后果可是很嚴(yán)重的?！?/br>
    “哼。”

    葉柳離一臉氣憤地大跨步走了進(jìn)來，抓起楊啟的手，就要把他往外面帶。

    “楊啟同學(xué)，我們走?！?/br>
    啪！

    瘦高個的手抓住了葉柳離纖細(xì)的手臂。

    “帶他走？我允許你這么做了嗎？”

    瘦高個惡狠狠地瞪著她。

    “小屁孩，你是真想和我們作對？”

    葉柳離不依不饒地說道：

    “放手，你這壞人?！?/br>
    瘦高個嬉皮笑臉地說：“真好笑，我不放的話你又拿我怎么辦？”

    葉柳離直勾勾地盯著瘦高個，一聲不吭地摘下了自己的發(fā)箍，狠狠地搓亂了自己的頭發(fā)。

    瘦高個嚇了一跳，一把松開了葉柳離：“你干什么！”

    葉柳離當(dāng)即把她的校服甩在瘦高個的臉上。

    “我們走！”

    她拉著楊啟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回頭沖瘦高個做了個鬼臉。

    “不許追上來！”

    后邊的三人氣得直跺腳，但也只能看著那個女孩帶著楊啟消失在拐角。

    ...

    片刻后。

    楊啟和她驚魂未定地在無人的拐角站定，她才有機(jī)會和楊啟一起大口喘著氣。

    “哈啊...哈啊...謝謝你...肚子好疼?！?/br>
    葉柳離哼了一聲：“沒事啦，還好我看見你被他們拽進(jìn)去了?！?/br>
    “謝謝你?！?/br>
    “你就只會說謝謝嘛？”葉柳離嘟囔著說。“要不是我跟著你...”

    “什么？”

    “沒有沒有?！比~柳離搖頭?！拔艺f，以后我們...放學(xué)一起回家吧？”

    “你那么受歡迎，我怕會連累...”

    “就是我受歡迎我們才要走一起呀?！?/br>
    “為什么？”

    “那你就是不愿意咯？”

    “好好好，我愿意。我怕他們又來——”

    “好啦，那我們就再想新的辦法對付他們吧?！?/br>
    “嗯...好的，葉流、呃，野柳里同學(xué)?！?/br>
    “我叫葉、柳、離、啦！”

    “你名字還是好難念，我老是念錯。要不，來個簡稱？”

    “簡稱？是小名嗎？”葉柳離歪了歪頭。

    “好像是‘卓號’吧?！睏顔⒄f。

    機(jī)靈的葉柳離理解了：“是綽號啦！”

    “嗯好，綽號。好像也不對...算了，反正差不多啦，那就叫你小離吧?！?/br>
    “那我就叫你阿啟?！彼α诵??！斑@樣才公平嘛?！?/br>
    “你又學(xué)我說話?！?/br>
    ...

    那時的葉柳離從未想過一種可能性。

    就是這份友誼，這份難能可貴的緣分與交情，在長大成人后，經(jīng)由進(jìn)一步地加深，會演變成友情之上的另一種感情。

    二人之間經(jīng)歷的種種，一同長大成人的種種——

    使得葉柳離的眼里，始終都只有他一個人。

    但那時年幼的她，仍遠(yuǎn)未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