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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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男子送的禮物,她的態(tài)度應(yīng)該是剛才那樣,分類收入了事。用不著的、占地方的交給館中慢慢賣出去,估計(jì)將來自己用得著的,就收起來慢慢再說。 眼下這樣,本身就說明她其實(shí)是喜歡這對磨喝樂的。只是話說回來,一對磨喝樂而已,有什么可喜歡的?紅妃雖然是賤籍女子,但從小到大在物質(zhì)上從沒被虧待過!就是如今,紅妃昨日幫著她整理要送人的節(jié)令禮物,里面就有不少磨喝樂,她也沒表現(xiàn)過喜愛之情。 至于說這東西值錢,就更不必說了,紅妃不是沒見識的,早收過更值錢的禮物。 所以,她看重的不可能是這對磨喝樂,而是送磨喝樂的人。 磨喝樂明明是給小孩子的玩具,這個時候師小憐卻是摸了摸紅妃的頭:“原來二姐也長大了...” 見紅妃疑惑地看過來,師小憐也不解釋什么,只是捂著嘴笑了笑。道:“二姐去瞧瞧小於菟罷!” 當(dāng)年師小憐抱來的那只光燦燦的虎斑貓,早就很老了,沒有了過去的精神。最近更是活動的時候很少,周娘姨有養(yǎng)貓的經(jīng)驗(yàn),知道這是小於菟快要走了。因?yàn)檫@個原因,師小憐和紅妃每天都會陪它玩會兒。 今后就是想要陪伴都沒有機(jī)會了。 見紅妃去了,周娘姨才后知后覺,詫異地看向捧著茶碗,似乎不拿這當(dāng)回事的師小憐:“娘子,小娘子這般...可是、可是...?” 話沒說透,但雙方都明白意思了,師小憐也輕輕點(diǎn)了頭。 “娘子就不說說小娘子么?”周娘姨有些不解了:“如今小娘子才多大,不說被人蒙騙了,就是在鋪房前傳出這事來,也不好??!” “不必?!睅熜z神情淡淡的,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捧著的茶碗,似乎是嘆了一口氣,又似乎是沒有,輕聲道:“此事很不必如此,二姐又沒有遇見歹人,這樣也就罷了。至于個中的苦辣酸甜,她自己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就是?!?/br> “有些事,她也該自己個兒經(jīng)歷起來了?!?/br> “這可奇了,娘子又沒見過與小娘子好的人,怎么就知那不是歹人?”周娘姨有些好奇。 “也說不準(zhǔn)那是不是歹人,只知道不會太壞?!睅熜z搖了搖頭,不太想在這件事上多說,但還是道:“瞧那人送來的物件就知道了,好歹是要用心用銀錢的,這就很不壞了?!?/br> “這如何說呢...”周娘姨有些不贊同:“于那些有錢的官宦子弟,這也不算什么,只是使錢罷了。” 周娘姨看慣了權(quán)貴巨賈為了女樂們一擲千金,對此是有些不以為然的!對于那些手上錢沒數(shù)的人來說,花錢本身并不代表什么。 相比起周娘姨,本身就是女樂的師小憐卻是更具敏感性,道:“娘姨你不懂,事情不是那樣說的。使了這錢不見得是好的,可若是連錢都不使,還能指望什么呢?我見過一些行院子弟,一慣能在賤籍女子身上做體貼功夫,行院里的娘子心向著他們,以為遇見良人了。他們不使錢,也情愿與他們交心...最后大都沒得好結(jié)果。” 師小憐承認(rèn),錢財(cái)不是一切,拿不出錢來討好女樂的男子里,也有真情似火的。但師小憐不愿意去賭那一點(diǎn)兒可能性,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meimei也不用去賭——她們說的好聽是女樂,實(shí)際也不過就是一群賤籍女子,她們是賭不起的。 對方如果不吝惜錢財(cái),那么哪怕沒有真情,甚至連憐香惜玉的心腸都沒有,至少能有錢!將她們當(dāng)成是一個昂貴的商品的話,有錢至少不會令她們的價值折損! 師小憐做女樂也這些年了,見過的事情不能說少了——類似‘杜十娘’的故事在她這里并不是故事,而是活生生發(fā)生過的。 紅妃不知道師小憐短暫的時間內(nèi)為她憂心過,同時憂心也決定讓她親身去經(jīng)歷一些事...有些事她非得自己去體會,至于是好是壞,是甜是苦,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師小憐知道的是,無論什么結(jié)果這都會成為紅妃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她該長大了。 紅妃陪著小於菟玩了一會兒,又陪著師小憐吃飯。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兩人稍微打點(diǎn)一番,再帶上嚴(yán)月嬌一起,就一起出堂去了。紅妃如今經(jīng)常獨(dú)自出堂,但身為女弟子,她跟在‘jiejie’身邊學(xué)習(xí)眉眼高低也是少不了的。 “月嬌,秋茶花遞與我來。”紅妃正對著一個柴窯淡天青釉三足尊插花。旁邊是嚴(yán)月嬌揀擇花材,做她的助手。 眼下這場茶坊聚會,是一個名叫‘桃花社’的文學(xué)團(tuán)體的內(nèi)部聚會,其中有人是官員,有人是有官身卻沒做官的隱士,也有人單純是勛貴子弟,幾代財(cái)富養(yǎng)出了富貴閑人——這不奇怪,他們這些人不用去想生計(jì)相關(guān)。除了肩負(fù)家族重?fù)?dān)的,日常都是閑事多過正事、雅事多過俗事,長久下來,天然就是加入各種文學(xué)社團(tuán)的主力。 這年頭大家也是愛結(jié)社,干什么都得有一個‘社’,搞文學(xué)就更是如此了。 “說來也是巧,師小娘子今日戴的冠子乃是魚魫冠,好應(yīng)景!”圍桌而坐的一文士注意到了紅妃頭頂戴的冠子。 此時女子流行戴冠,紅妃她們成為女弟子時就要戴象牙的山口冠,平日里如蓮花冠、元寶冠、花冠等等,戴的也很多。冠子精美,同時戴冠可以省去不少梳髻、簪釵的麻煩,當(dāng)下非常受女樂歡迎。 冠子命名有根據(jù)外形的,有根據(jù)來歷典故的,也有根據(jù)材質(zhì)的,不一而足。魚魫冠就是根據(jù)材質(zhì)而來,這種冠子用了魚枕骨做裝飾,而魚魫就是魚枕骨——適宜做冠子的魚魫大都產(chǎn)于襄陽、漢陽、鄂州,紅妃今日戴的魚魫冠,魚枕骨就是襄陽貨色。 而且是最高級的那種,潔白晶瑩,一斤好要三十貫錢呢! 主要是魚枕骨本身就不算特別貴,天花板比較低...下色的魚枕骨幾貫錢一斤,上等的要十幾貫,追求頂級也就是幾十貫。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也不少了,可對于生活奢侈的女樂,魚魫冠再好,也就是‘家常穿戴’的水平。 紅妃今日穿戴也確實(shí)樸素,天水碧色衫子淺交穿,露出內(nèi)里一點(diǎn)兒蜜合色抹胸,揉藍(lán)色四破裙子整整齊齊系起,整個人淺淡的像是一泓秋水——如今流行百迭裙,裙褶越多越好,雖是費(fèi)料子,可年輕女子不在乎!哪怕是沒多少閑錢的女司良籍女子,也恥于裙裳布素,裙子上沒褶兒!紅妃穿四破裙,也就是比僅合圍的裙子寬綽些了,在此時便是素淡節(jié)儉。 節(jié)儉是很好的品質(zhì),但未免與女樂的身份不符。而事實(shí)上紅妃穿四破裙也不是為了節(jié)儉,是圖四破裙輕便,同時四破裙也有四破裙的好看。 四破裙束著,垂墜下來少了許多累贅,也沒有了打褶后膨脹起來的弧度,越發(fā)顯得腰細(xì)腿長、氣質(zhì)清純秀雅。 這般素凈,戴的首飾自然不能繁復(fù),所以紅妃今次梳的是單髻、戴魚魫冠,除此之外就只有腕上一對碧玉鐲子、耳垂上扎一對碧玉耳堵。 如此,當(dāng)她走進(jìn)茶坊閣兒里就令眾人眼前一亮了——紅妃本來就正當(dāng)紅,大家看到她的時候未免有一種‘盛名之下無虛士’之感!一等一的‘壞脾氣’在前,還能讓人趨之若鶩,這就不只是她有一等一才藝就能辦到的,非得加上如此美貌才讓人覺得有說服力。 至于文士所說戴魚魫冠是‘巧’,則是因?yàn)榻翊翁一ㄉ缙鹕?,由頭是一盆魚魫蘭的緣故。 魚魫蘭屬于秋蘭的一種...蘭花在古代本就受文人墨客推崇,梅蘭竹菊并列稱作‘四君子’,在它們身上賦予了擬人的品格。而魚魫蘭在此時,則是站在‘蘭花’這一品類的頂點(diǎn),是絕對的奇品! 提到特別貴、特別稀有的花,時人總是容易先想到牡丹,牡丹中有姚黃魏紫。姚黃為王,魏紫為妃,不要說買來一盆養(yǎng)了,就是買一朵它們的鮮切花,也是一支千錢!這可不比那些簪戴的首飾,鮮切花戴過半日就不中用了!真對比起來,比什么玉的、翠的首飾都要靡費(fèi)了。 但這只是普遍為人所知的罷了,真要說有什么花兒特別值錢,是說不準(zhǔn)的!事實(shí)上,很多種花都有自己的高價品類!只不過因?yàn)楸容^小眾,又或者是養(yǎng)育、運(yùn)輸?shù)确矫嬗欣щy,屬于有價無市,所以不是涉足其中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魚魫蘭就算是這類了。 魚魫蘭產(chǎn)自福建路,因?yàn)槠湎∮姓滟F,為時人所貴,是福建路的貢品之一,因此魚魫蘭也有魚魫大貢的別稱——貢品并不意味著稀有珍貴,做貢品的東西多了去了,一把扇子、一朵像生花、一盒香粉、一瓶麻油...貢品是多種多樣的。有的只是質(zhì)優(yōu)有名,其實(shí)產(chǎn)量并不少,普通人也有機(jī)會享用。 但魚魫蘭不屬此類,在蘭花這一類目里,它屬于白蘭里的‘奇品’,比上品的濟(jì)老、馬大同、灶山、惠知客等還要更稀罕珍貴一層,所謂‘品外之奇’!真要說起來,蘭花里面稱得‘奇品’的也就是魚魫蘭和金棱邊了,只是金棱邊是紫蘭之屬,花色深紫...蘭花本來就被賦予了高潔清幽的品質(zhì),總和‘紫色’沒那么相合。由此,金棱邊和魚魫蘭放在一起,文人墨客也就更偏愛魚魫蘭一些了。 一盆魚魫蘭甚至不是錢的問題,愛蘭的士大夫中有窮的,但有錢的更多!但身家豐厚的也難求到一盆魚魫蘭! 魚魫蘭難得,桃花社的社首得了一盆,因?yàn)檫@盆花起一次社也不奇怪...《紅樓夢》里的公子小姐能為白海棠起社,文人墨客為一盆白蘭起社又有什么? 既然起社,那就要作詩寫詞,桃花社還是個文學(xué)團(tuán)體來著——這次作詩寫詞的主題是‘蘭’,也沒有限韻什么的。而說定了這些,眾人便自由活動了,既可以湊到一起去看那盆珍貴的魚魫蘭,也可以喝茶談書、品竹彈絲。 除了那盆魚魫蘭,主持這次集會的人還準(zhǔn)備了花器和花材,讓人插花給眾人觀賞。因知道紅妃插花不壞,便讓她在這時擔(dān)了這份差事。 紅妃調(diào)整好配花的形態(tài),對對面的文士微微頷首,接過旁邊嚴(yán)月嬌遞過來的手帕擦手,然后才扶了扶頭上的魚魫冠,道:“是好巧,不過也幸虧有這魚魫冠,不然難道真要去簪魚魫蘭?有這冠子,也算是稍稍彌補(bǔ)遺憾了?!?/br> 魚魫蘭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yàn)槠漕伾珴嵃壮纬?,有剔透之感,甚至傳說花朵掉落水中能與水色相融,讓人再尋不到——這當(dāng)然是夸張的說法,哪怕是純凈的白水晶掉到水里怕是也難有那樣的效果。生活在自然界的花想要如此,未免違反自然規(guī)律了。 但潔白澄澈剔透是真的,而這就和魚枕骨很像了。 紅妃斜對面是陶小紅,聽紅妃說這話她就用一把團(tuán)扇掩著嘴笑了起來:“別人說這話也就罷了,紅妃你也說這話?魚魫蘭貴重歸貴重,總不至于你也得不到罷?記得過去在學(xué)舍時,無論插花合香,還是做別的,你都是最不在意所費(fèi)之物貴賤的?!?/br> “按你那時所說,死物哪有高貴低賤!若是得用便是好的,若是不喜便是不好的。價值高低是別人說的,卻不能框定你的想法...怎么,如今多的是人親近你,你真正能揮金如土,反而俗了?” 面上笑盈盈,內(nèi)里卻是陶小紅在挑釁紅妃,上眼藥呢! 紅妃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對于她的‘挑釁’不止沒有生氣,反而有一種滿不在乎。 “這話別往外說,說出去了,外人還當(dāng)學(xué)舍沒好好教導(dǎo)我們...這世上有剪下牡丹簪花的,哪有折下蘭花簪花的?”紅妃說話時輕輕搖了搖頭,看了看自己面前剛剛插好的一瓶花,里面有秋蕙做配花:“蘭花氣味幽芳,一莖一花,不似他花,愛花之人誰肯去折?折后,一叢幽蘭也就沒法看了?!?/br> 牡丹、芍藥、梅花、菊花...拿來插花和簪戴的花都是能夠‘爆盆’的,一株開數(shù)朵,花期之中甚至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花,成為花球。這種情況下,剪下幾支本身并不算什么,甚至為了花木看起來能更加疏落有致,主動‘修枝剪花’是很有必要的。 蘭花不是那樣,往往一叢蘭花也只有寥寥幾朵花,一莖只得一花而已——蘭屬之中除了蘭還有蕙,所謂‘蘭蕙齊芳’。在古人眼里,蕙和蘭的差別就在于開花多少,花開的多的是蕙,所以蕙是花中士人,蘭是花中君子,孰高孰低,簡直一目了然。 說是因花開得少覺得蘭花清高也好,單純的物以稀為貴也罷,總之在一眾花中,蘭花顯得超然起來。 因?yàn)樘m花的特點(diǎn),開花之后基本沒人舍得折去,折去之后盆景也就沒法看了。因此,插花、簪戴,很少見有用蘭花的!平常大家不怎么用蘭花,暗合了這一取向,但因?yàn)槌闪顺@?,反而很少去想為什么不用蘭花。此時陶小紅忙著以此挑紅妃的不是,就更沒想到這上頭了,一下說錯了話、漏了餡兒了! 陶小紅本打算臊一臊紅妃,讓人知道她也就是會裝!卻沒想到紅妃的嘴巴沒打到,她先自打嘴巴了,一下臉漲得通紅。 紅妃并沒有因?yàn)樗彩菙X芳園的,就遞□□給她下,但也沒有追著打的意思,說完后就不看她了,而是將插好的瓶花放在案上給眾人看。 等到這趟堂差出完了,陶小紅趕下一個行程,紅妃和嚴(yán)月嬌陪著師小憐去見她的相好丁明義時,師小憐就道:“你還是這般,方才說些軟和話才好...在館中時也就罷了,現(xiàn)在在外行走還是這般,就是讓外人看笑話了?!?/br> 師小憐并沒有一定要紅妃和花柔奴、陶小紅她們搞好關(guān)系的意思,本來就是相看兩厭的人,何必呢!再說了,也沒那個必要!官伎館中的女子,既有情同姐妹的,也有勢如水火的,只要面子上過得去,都知都是不管的! 她只是希望紅妃在外能表現(xiàn)的稍微‘和善’一點(diǎn)兒...對于很多客人來說,紅妃已經(jīng)是眾所周知的不好親近了,若是再搞不好和其他女樂的關(guān)系,總會讓人覺得這人太難搞。眼下她正受歡迎還沒什么,等到她有朝一日不再這樣受追捧了,就很容易惹人厭惡。 “挑事的不怕被人笑話,我怕什么?”紅妃并不是不懂師小憐的顧慮,但她根本不會去想所謂的‘以后’!以后能不能舒坦,那是以后的事,尚且說不準(zhǔn)呢!而現(xiàn)在要是忍讓了,她會心里不爽,這卻是一定的。 師小憐也沒有硬勸,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去選。別人的路哪怕再康莊大道那也是別人的路,沒法用來強(qiáng)行引導(dǎo)另一個人...更何況,做女樂的真有所謂的‘康莊大道’?這種事師小憐自己都不信。 師小憐與丁明義同游,紅妃和嚴(yán)月嬌連跟著都沒有,轉(zhuǎn)頭自己去逛了,只當(dāng)是歇息。 等到丁明義送師小憐她們回了擷芳園,此時已經(jīng)是華燈初上,師小憐今天還有客人,但并不需要她出堂差——是熟客打算在她這里開酒席,開酒席之后還要在也這里玩葉子牌。 眼看著丁明義走了,嚴(yán)月嬌才道:“丁主簿有意與娘子鋪床...娘子怎么拒了?” 女弟子成為女樂之后,立刻就會有‘第一任丈夫’,這人會為女弟子至少準(zhǔn)備全套內(nèi)房家伙,所以男客成為女弟子的第一任‘丈夫’也用鋪房代指。之后的歷任‘丈夫’就不要求準(zhǔn)備全套家伙了,但在送出的諸多‘聘禮’中,也必須有一套簇新鋪蓋,其中價值在其次,關(guān)鍵是其象征意義。 所以,在鋪房之后,男客要成為女樂的入幕之賓,則以‘鋪床’代說。 第70章 云胡不喜(4) “他到底是大家公子,如今將將中了進(jìn)士,眼見得家中料理起婚事來...與女樂交際算不得什么,只是到了鋪床這一步,就有些過頭了。”師小憐垂著眼睛,讓人看不清她此時在想什么。是真的如她說的那樣大局為重、無怨無悔,還是只能如此?這是外人不能窺見的。 丁明義今年春經(jīng)過省試與殿試,考中了進(jìn)士,他這個進(jìn)士既不是一甲的狀元榜眼,也不是三甲所謂的‘同進(jìn)士出身’——本來不該有進(jìn)士出身的,看他們可惜,給他們和進(jìn)士一樣的出身,這就是‘同’進(jìn)士出身!可以說是相當(dāng)嘲諷了。 好歹是正經(jīng)二甲‘進(jìn)士出身’,而在二甲中丁明義也是不上不下的。 要說起來,這固然沒法和那些一開始快人一步的相比,但也很不壞了。畢竟天縱奇材、天之驕子都是極少數(shù),這年頭多的是窮經(jīng)皓首連進(jìn)士也不能得的。丁明義二十出頭就是進(jìn)士了,何等尊貴! 和絕大多數(shù)人相比,他是絕對的大贏家! 在考取進(jìn)士后,丁明義得了相應(yīng)的官職。別的不說,最重要的‘差遣’卻是匠作監(jiān)主簿,雖然此時很多官職聽起來讓人不知道是干嘛的,但‘匠作監(jiān)主簿’卻不算在其中,主簿一聽就讓人聯(lián)想到抄寫員,而事實(shí)上也是如此。 大約是考慮到新科進(jìn)士年輕、沒經(jīng)驗(yàn),就從這中官職先做起了,這也是嚴(yán)月嬌稱丁明義‘丁主簿’的原因。 丁明義本身就是度支副使的兒子,如今考中了進(jìn)士,便等于是有了官身,且還不是買的那中官身——他家中已為他打聽起婚事了。如今貴女雖少,不是有官身的男子都能娶得到的。但丁明義條件也不差,年紀(jì)輕輕的進(jìn)士、生的俊秀,父親是朝廷高官,別人娶不到不代表他也娶不到。 這中時候他要是為一個女樂鋪床了,講究些的人家固然鬧不到師小憐這里,只會關(guān)起門來教導(dǎo)自家子弟,但終究是場風(fēng)波! 女樂和雅妓們看似沒有什么不同,都是才色雙全,也都是往來無白丁,日常生活無比奢侈。只不過女樂有個官方身份,掛靠到教坊司,時常要服務(wù)宮廷和官場。雅妓沒有這層勞累人的差事,同時也沒有了鍍著金光的身份。 事實(shí)上,二者不同在很多細(xì)節(jié)。 比如說,□□遇到官宦人家公子愿意包占她們,才不會管人家是不是在議親!不管怎么說,該自己拿的好處先拿到手再說——包占一個雅妓其實(shí)和給女樂鋪床差不多,都有不小的開銷,對于雅妓來說也得有好處她們才會愿意。 至于可能引起的風(fēng)波,她們不在乎...左右也不會燒到她們身上! 古代社會丫鬟勾引公子,遇到講究的人家會把丫鬟打發(fā)出去,但如果是公子流連風(fēng)月,總沒有將外面的粉頭如何如何的說法。這一點(diǎn),在這個世道也是這樣!禮義廉恥之類,那是給此時‘上等人’自己的,至于賤籍之人,甚至于普通百姓,他們做出怎樣不知廉恥的事在‘上等人’看來都屬于正常。 更早以前就有先賢說‘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社會的道德要求一般不會落在普通人身上,這是這一點(diǎn)的延伸。 鬧的狠了,正議親的公子被迫要與妓.女?dāng)嗔岁P(guān)系,這對這個□□也不會有什么影響——錢拿了,還不用侍奉人,若是沒有感情在其中,對她們來說大概就是‘還有這等好事?’這樣吧。 外界不會因此對這個妓.女有什么□□,畢竟這就是妓.女的營生!難道還指望她們知情識趣,一開始就拒絕年輕公子,讓他回去好好讀書、尋一門好婚事,不要來行院中廝混...那不是妓.女,那是學(xué)院里的夫子了! 而女樂就不一樣了,女樂一部□□價就是靠名聲抬起來的!為什么一些女眷并不特別討厭女樂,也是因?yàn)榕畼芬话阒v究一些。對于她們來說,給恩客的家庭帶來不好的影響也算是一中忌諱! 女樂的主旨是讓客人完全的輕松、快樂,忘記現(xiàn)實(shí)生活中一切麻煩,如果因?yàn)樗齻兎炊尶腿讼萑氲郊彝?zhàn)爭中,那就是絕對的‘失職’!拿出去說,雖沒有什么硬性規(guī)定不許如此,也沒有因此開除教坊的說法,但老派的官宦人家看了總該要說一句‘胡鬧’。 有的人也不在意這中評價,但有的人是在意的,師小憐就屬于這中。她向來善解人意、小心行事,在行院中走動不曾多行一步、多說一句,這個時候自然也會像一個‘女樂標(biāo)范’一樣處理這件事。 即使,紅妃知道,在丁明義考中進(jìn)士前,她也曾計(jì)劃著鋪床的事。 等開酒席、玩葉子牌的客人來之前,師小憐走進(jìn)自己的院子,躬身抱起了屋檐下貓窩里躺著的小於菟。小於菟已經(jīng)很老很老了,平時并不怎么動彈,但不知是不是因?yàn)閹熜z抱的突然,又姿勢不對,它掙扎了一下。 師小憐用了些力氣,不讓小於菟動,過了一會兒,小於菟不再掙扎了,似乎是隨師小憐去了。 師小憐撫了撫懷里的小於菟,對身旁的紅妃笑了笑:“二姐,你瞧,我們像不像小於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