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讓我叫他相公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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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現(xiàn)在畏畏縮縮的樣子,陸許明不禁感嘆,到底是造化弄人。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能讓人大變樣。 他遞給葉金一個“進(jìn)來吧”的眼神,葉金喜出望外,緊跟在他屁股后頭,回到闊別已久的侯府。 陸許明以為他想借錢或者詢問秋闈之事,想讓他念舊情幫忙通通關(guān)系。誰知葉金問起的竟是姚星潼。 “我聽主母跟別人閑聊時說皇后娘娘有了大喜事,又聽說那個姚星潼被抓起來了……姚星潼曾經(jīng)害過皇后娘娘打噴嚏,不會就是這件事兒吧?” 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陳元基并沒有把姚星潼女扮男裝欺君罔上的罪名昭告天下。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姚星潼鐵定必死無疑,還怎么用她去折磨顧欒。 葉金喃喃自語道:“事情已經(jīng)過去好幾個月,皇后娘娘當(dāng)時不是已經(jīng)放過她了么,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過了個年又想起來了吧……” “確實是因為別的原因,可比你猜的有意思多了?!标懺S明倒杯茶潤喉,“跟你說沒意思,你想知道,干脆去問姚星潼本人或者皇后娘娘?!?/br> 葉金面露尷尬之色:“侯爺……” “你之前不是厭煩她么,現(xiàn)在是想落井下石?” “沒有沒有,我是覺得她,挺可憐的?!比~金越說,聲音越小。 興許是他自己也遭了罪的原因,很容易對同樣悲戚戚慘兮兮的人無端生出同情。要是在之前,聽說姚星潼下獄了,他定要第一個沖上去往她面前吐口水然后仰天大笑。 可現(xiàn)在,他只覺得姚星潼好慘,被皇后娘娘盯上了。崔含霏跟崔含霽是堂姐妹,他厭煩崔含霏,自然連帶著對崔含霽印象也不好。 兩方面原因疊加,他仿佛已經(jīng)體會到姚星潼此刻會有多么絕望痛苦。 上洄源學(xué)堂的日子是姚星潼這輩子最后的幾個月,葉金覺得自己當(dāng)時應(yīng)該對她好一點的。 誰還不是個可憐人呢。 陸許明并未對此動容?!耙侵幌雴栠@個,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br> 葉金緊緊抿住嘴唇,道謝,慢慢往外走。 陸許明笑笑,又對著他的背影添了句:“人就關(guān)在永巷。想見的話,自己想辦法?!?/br> *** 姚星潼猛地直起身子。 陳思蓁咯咯笑了兩聲,“阿欒jiejie不方便進(jìn)來,特意去找我。我跟阿欒jiejie關(guān)系很好的,你不用怕。” “他,他說了什么?” 姚星潼囁嚅著,喉嚨緊繃而干澀,問出的這句話仿佛有千斤重。 這些天,她一直讓自己不要去想顧欒。哪怕是想到了,也趕緊把念頭轉(zhuǎn)到其他地方。 陸許明再怎么說,也只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推測顧欒如何如何。顧欒是真的被顧連成鎖起來了么?還是他在主動裝?。?/br> 一直沒消息,還有崔含霽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她難免會往不好的方向想。 誰放棄她都行,但顧欒不可以。 她盯著陳思蓁紅潤的唇,生怕從中聽到“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了”。 那么她還是會拼命想要從這牢籠中出去。可那只是往外逃,而不是朝希望奔赴。 陳思蓁不知到她心底的恐慌,以為她是終于聽到顧欒的消息激動的。她眼睛笑成月牙,“他讓你不要擔(dān)心,好好吃飯,安心睡覺,不會讓你死的?!?/br> 太好了。姚星潼想,顧欒在等她,她就有了穩(wěn)定的盼頭,昏暗無光的日子里有了火熱的光亮。 她才剛高興沒一會兒,忽然捕捉到一個矛盾的點——陸許明不是說顧欒連家都出不去么?那陳思蓁又是如何得到這句話的? 兩人的說法有矛盾之處,要么其中出了紕漏,要么是有人在說謊。 陳思蓁年紀(jì)不大,心思卻十分活絡(luò),和她從小生活在處處需要多幾個心眼兒的生活有很大關(guān)系。 姚星潼剛一露出防備疑惑的神色,她就猜出來了:和她一樣好奇顧欒是怎么從府里出來的呢。 不過顧欒之所以會找她幫忙當(dāng)傳話筒,不光是她方便進(jìn)出而不會引人懷疑,也是因為她的好奇心很淺,知道有這個事兒就行了,不會像一般小孩兒那樣打破砂鍋問到底。就像這次,她明知道顧欒娶了個女人,依然不去想別的,像往常一樣叫他jiejie。 “阿欒jiejie是悄悄溜出來的,馬上又回去了。” 為了讓姚星潼放心,她把自己的猜測當(dāng)成事實說了出來。 顧欒的確是很快回去了,都沒時間多陪她玩一會兒,還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種種跡象表明,顧欒極有可能是偷溜過來的。 昨天她剛從街上買了糖人,準(zhǔn)備回府。 陳元基疼愛她,要什么給什么,不要的也會主動捧過來。早早的就在宮外給她修了公主府,金碧輝煌的,各種珍奇古玩往里堆。為了不讓這么漂亮金貴的府邸浪費(fèi),每個月月末幾天她會出宮,到公主府來住。那天來上書房找陳元基撞上姚星潼被拖走,也是因為她覺得快要到月底,又有幾天不能見到父皇,過來和他多說會兒話。 有幾個挑水的和她一塊兒進(jìn)府。丫鬟見了不高興,讓那些送水的滾開,不要當(dāng)了公主的道兒。 陳思蓁覺得她小題大做。一起走路怎么了,天子犯法還和庶民同罪呢。她把丫鬟三言兩語訓(xùn)斥一頓,幾個人頓時都不敢抬頭,她一轉(zhuǎn)身,正巧跟其中一個挑水工對上眼。 挑水女工佝僂著背,卻依然顯得很高大;臉上抹了灰土,臟兮兮的,卻異常眼熟。和她對視時,口型在說“有事”。 陳思蓁瞬間緊張又興奮。她故意以各種理由把丫鬟們都支開,挑水女工送完水,翻過府中別院墻頭過來,站直身子,抹掉半張臉的灰土。 她說怎么這么眼熟呢,挑水工不正是她喜歡的阿欒jiejie么。雖然父皇不喜歡她跟他玩兒,但陳思蓁總是忍不住往他身上貼。 還沒來得及問顧欒為何要打扮成這副樣子,顧欒就拜托她到永巷里尋人,邊說還頻頻看四周,十萬火急的樣子,末了叮囑她這件事誰也不能告訴。 陳思蓁一口應(yīng)下。顧欒匆匆拋下一句以后有機(jī)會天天來找你玩兒,沒等她問“有機(jī)會”是具體指什么時候,顧欒匆匆挑起扁擔(dān)又順著墻頭翻了過去,跟那些挑水的一塊兒出府。 陳思蓁信守承諾,第二天就來永巷里找姚星潼。 兩人挨得很近,面對面,她心道父皇是不是抓錯人了,這位jiejie明明看著很面善。 她伸出手,完成顧欒拜托她的第二件事:“阿欒jiejie還讓你把鸞鳥木牌給我?!?/br> 知道鸞鳥木牌的,全京城可能也就只有她跟顧欒兩個人。 姚星潼這下更確信陳思蓁是顧欒派過來的了。 鸞鳥木牌能號令落鳳館,顧欒拿這個定是有大用。 她連忙把脖子上的木牌取下,隔著牢門遞給陳思蓁。 陳思蓁接過來放到懷里按平。 交代她的事情已經(jīng)辦完,她準(zhǔn)備出去。她雖然不嫌這地方臟,但也絕對談不上喜歡??傆泄申幧奈兜缽奈沧狄宦吠吓剩屓藴喩聿皇娣?。 她從地上站起來,覺得姚星潼每天在這種地方坐著也不會舒服。人她不能幫顧欒帶出去,不過安慰安慰兩句還是可以的: “快到那個人的忌日了,父皇這幾天很忙的,也不會對你做什么,你只要提防皇后娘娘就行了?!?/br> 姚星潼福至心靈:“是蘇……前蘇貴妃嗎?” “你也知道?”陳思蓁微微嘟起嘴,略微驚訝,“這事情很少有人知道的,知道的也不敢直接說,你聽聽就行,千萬別對別人提起?!?/br> 姚星潼心臟怦怦狂跳。陳元基果然還把蘇貴妃放在心里,看樣子地位還不低。 有時候死人比活人更被人記住。記憶也會被美化,那些相處時不好的記憶被抹去,只剩美好動人的模樣。 “如果蘇貴妃能活著回來,那陛下會不會對她很好啊。” 這回陳思蓁很是肯定:“那還用說嘛,絕對要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過來。”她抿抿嘴唇,又道:“既然阿欒jiejie這么喜歡你,那我告訴你也無妨。我聽宮里娘娘們說過,父皇之所以這么寵我疼我,就是因為我的眼睛像前貴妃。我覺得她們說的有理,不然我上頭好幾個皇兄皇姐,我母妃也不國色天香,父皇憑什么這么喜歡我啊?!?/br> 說著,她用袖子擋住下半邊臉,只露額頭和眼睛給姚星潼看。 姚星潼一怔。 果然像。跟在墨無硯書房里看到的蘇慕菱進(jìn)宮前畫像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連那種純粹的感覺也是一模一樣。 陳思蓁瞇眼一笑,“是吧。以后有機(jī)會的話,你跟阿欒jiejie一塊兒到府里找我玩呀。” 第63章 . 63思舊事 那雙手跟著蘇錦枝這個名字…… 窗戶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打開了, 絲絲入骨冷風(fēng)順著如水的月色漫進(jìn)殿內(nèi)。 崔含霽躺在床上,緩緩睜眼。一輪明月正巧照在她臉上。風(fēng)是冷的,月光也是冷的。她心頭升起莫名的恐慌——周圍太靜了, 仿佛整個殿里只剩她一人似的。 自從蘇慕菱被她害死之后,鳳棲殿就要日夜點著長明燈, 晚上也要留一圈光亮。只是今天風(fēng)把蠟燭都吹熄了。 往常會有專門守夜的宮女照看這些蠟燭,今日是怎么了?人都死哪兒去了?沒看見燈都熄了嗎? 崔含霽慢慢從床上下來,邊往門外走,邊喊自己的貼身宮女。結(jié)果無論她怎么喊, 甚至后來都帶上了哭腔, 別說宮女了,連只耗子都沒有。 心中的恐慌越來越大, 像是要混在黑夜中把她吞噬。 崔含霽覺得身后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追她。她怕極了,跌跌撞撞往前跑, 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腳被地面凍的冰涼, 仿佛踩著一塊塊寒冰。 忽然, 她停下了。 面前宮苑的小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門。一座大宅子的門, 在著火。 整個宅子都在著火, 宅門的匾額上寫著大大的“蘇府”二字, 每一個筆劃都在往下滴血。一滴一滴, 飄到她臉上。 而身后追著她的東西也離進(jìn)了。那東西可以跑的很快, 但偏偏隔著一仗追著崔含霽,她快她也快,她慢她也慢,像是逗她玩兒似的, 把她逼到這座火宅前。 崔含霽跌坐在地上,緩緩回頭。 她看到一個沒有頭的女人,著華服,珠光寶氣。頭被她抱在懷里,一張燒的焦糊的臉,露出骨頭,卻在對她微笑…… 崔含霽的血液登時涌上頭頂,又瞬間冷卻。 蘇慕菱朝她越走越近,慢慢俯下身,焦糊的頭顱幾乎要貼到她臉上。崔含霽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涕淚糊了滿臉,想張嘴求饒,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蘇慕菱笑著,一把抓起她的頭發(fā),往她懷里塞了個紙扎小人,然后將她整個人甩進(jìn)燃燒著的大門。 被火焰灼燒的痛苦至極之時,崔含霽低頭看了眼懷里的小人,終于尖叫出聲 ——和她當(dāng)時讓人放進(jìn)蘇慕菱枕下的針扎皇帝小人一樣,只不過這回小人的臉變成了她自己……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沒事兒吧?快醒醒!傳太醫(yī)!” 崔含霽頭疼欲裂地睜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躺椅上,而窗外天光大亮,正是正午時分。 她胸口處仍存留著大量未散的恐慌。一抹臉,全是在夢里哭出的淚。 “不用。做噩夢罷了?!?/br> 她讓出去叫太醫(yī)的小宮女回來,疲憊地揉揉太陽xue,又飲了一盞茶提神。 貼身宮女一邊給她擦臉上的冷汗,一邊絮絮叨叨:“娘娘若是乏了,到床上歇著才能睡好。這樣手撐著頭坐著睡,姿勢不舒服,自然容易做噩夢……” 崔含霽緩了一會兒,驚魂算是定下來了。蘇慕菱死了快二十年了,一直沒來煩她。結(jié)果最近隔三差五就要來她夢里溜達(dá)一圈兒,不把她嚇得渾身冷汗用尖叫把自己叫醒不罷休。 要是她乖乖去投胎,這會兒說不定孩子都抱上了。學(xué)什么戚夫人托夢唱歌嚇唬呂后呢,呂后聽了多少遍“子為王母為虜”,照樣是個狠人,根本沒被戚夫人的鬼魂嚇倒,照樣能一手掐死一個小孩兒。 崔含霽煩躁地扯碎一塊薄紗絹,看著紗碎成一塊一塊地落在桌上,把它們想象成蘇慕菱被扯碎的魂魄,她才覺得好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