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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讓我叫他相公 第72節(jié)

    姚星潼有些懊悔。方言這么大的線索,她居然到現(xiàn)在才想到。

    她抓緊最后一點時間,“這樣,娘,你回去收拾東西準備走之前,去林家問一句,就問她認不認識步煙。”

    姚星潼知道墨無硯要來京城,還要去洛鶴縣拜訪林繡娘??伤蛔チ?,顧欒被關(guān)了,有人接應(yīng)他嗎?顧連成會不會正滿城抓捕他?他真的見得到林繡娘嗎?

    所以不能只靠他們被動去尋。要是林繡娘真的是蘇錦枝,得讓她自己主動站出來。

    李氏不明所以,只是慌慌的點頭答應(yīng)。

    很快,時間到了。陸許明在門口敲了敲門,示意兩人抓緊出去。

    李氏最后攥了一把姚星潼的手,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像是生離死別。

    她再去攙姚周氏。姚周氏用一種極其復(fù)雜的眼神又瞪了姚星潼一眼,把姚星潼瞪的一個哆嗦。

    姚星潼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多方面都問問比較好。她在關(guān)門前道:“祖母,娘,拜托叫一下陸侯爺,我想見見他。”

    ***

    “這回謝謝侯爺?!标懺S明往牢房門前一站,姚星潼一半兒真情一半兒假意地道謝。

    她最近在牢里整日面壁思考人生,說不上幾句話,對自己下一步的處境、能不能順利呼吸到第二天的空氣,全靠猜。像被人蒙著眼睛倒吊在刀山之上,見不到一個溫熱的人,每天自我催眠,自己給自己希望。

    見到親人,哪怕是只知道哭的李氏和只會罵人的姚周氏,也讓她終于有了雙腳踏上地面的真實感。

    “我不是幫你。我是覺得……”陸許明不自然地抱起胳膊,眼神飄向別處,“之前有點兒欠顧欒的?!?/br>
    他不會承認他其實是覺得有點兒對不起姚星潼,堂堂侯爺怎么能對一介欺上瞞下的草民產(chǎn)生抱歉心理。

    為了抓緊掠過這一點,陸許明隨口問起別的:“你是女人,那顧欒是男人吧?!?/br>
    姚星潼:“看你怎么想?!?/br>
    她不知道怎么回陸許明。帶祖母母親進來這件事,不管他安的是好心還是壞心,反正沒他還真就進不來。

    她本就不是記仇的個性。這會兒看著陸許明,并不覺得他有多面目可憎,反倒認為他比之前人模狗樣多了。

    陸許明摸摸下巴,心想自己到底會不會說話,問什么不好,問這種誰聽了都覺得晦氣的事兒,連他自己都不敢深想。于是跳過這個話頭,主動給姚星潼加了顆定心丸?!邦櫃璨皇遣幌胫?,是顧大人把他關(guān)家里了,聽說還專門派人守著,對外說他病了。他人出不來,話也帶不出來,不然多多少少會有響動。”

    話說完他才覺得有點兒不對。顧家唯一一個想救姚星潼的不能出屋,心有余而力不足,剩下的就沒幾個人愿意再替她說話了,這能算定心丸嗎?姚星潼聽了只會覺得前路一片烏云密布看不到光吧。

    不過換個角度想,力不足是力不足的事情,顧欒至少“ 心有余”。有沒有人能救是一方面,有沒有人惦念著是另一方面。有人被關(guān)起來也要想著你,這種沒被人完全放棄的感覺,肯定要比顧欒活蹦亂跳整天逛街就是不來看一眼的感覺要好。

    陸許明略微煩躁地點了點腳跟。他想這么多干什么?和他有關(guān)系嗎?

    “別的我也不知道?;蛘咧赖囊膊荒芙o你說。在皇后娘娘眼皮底下帶人進來,這可算積了大德了?!?/br>
    “多謝定康侯爺。但我確實有問題想確認一下——不是這件事兒,是之前的事情?!?/br>
    點破她是女扮男裝這件事后,姚星潼明顯覺出陸許明是她客氣許多,所以才敢如此直白的發(fā)問。

    陸許明以為她要問臘梅花或者姚安舉薦她去南嶺的事兒,面上剛一熱,就聽姚星潼問:“侯爺,二十年前南嶺蘇家滅門一事,您還有印象嗎?”

    蘇家?不是都死絕了么?他親自動的手。

    “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在南嶺見到蘇府舊宅,又聽了些傳聞,想著您大概是最清楚這件事兒的,就多嘴問了一句?!币π卿D著他的臉色道。

    意料之外的,陸許明并沒有露出特別抵觸的神色。應(yīng)當是對蘇府滅門一事不敏感,不認為其中有任何需要藏著掖著的大秘密。

    不過他越這樣,姚星潼的心反而沉了一下。陸許明越是小心緊張,才越能說明當時真的有不止一人逃了出去。

    “有什么好問的,多少年前的事兒了?!?/br>
    姚星潼開始瞎編:“不是,我是在南嶺遇到了一個婦人,說她曾經(jīng)是蘇府的仆人。當時不是說連仆人都沒逃過么,還以為她是誆人的。這幾日沒事情干,想了很多,把這事兒也想出來了?!?/br>
    陸許明終于開始不耐煩了。

    他娘的,不過是給了點好臉色,姚星潼到是會順桿兒爬,問問題問到他頭上來了。瞧她說話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曾經(jīng)是平起平坐的朋友。

    但他到底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話往記憶里翻找一通。

    不想不要緊。一想,還真有點兒事兒是旁人不知道的。

    這個旁人不僅指其他普通人,還有高高在上的天子和皇后,都不知曉。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當時急吼吼到南嶺去給蘇家滅門,只想著能抓緊在陳元基面前掙表現(xiàn)。蘇慕菱出事,能被立為皇后的就是崔含霽,他得給自己表姐的登后之路添把火。

    可他畢竟當時年紀不大,尚有幾分少年心性沒完全退去,動手快,后悔也快??粗K府一點點在自己眼前化為焦土,聽著里面撕心裂肺的嚎叫和絕望的拍門聲,宛如煉獄,他很快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狠了。

    可命令已下,只有嚴格執(zhí)行,沒有半路取消的道理。所以他繼續(xù)看著大火,直到天亮,火滅。

    平時在宮中見到蘇慕菱,她從來都是笑盈盈地對他。明明自己也是剛過二十的女孩子,卻把陸許明當成晚輩來照顧,甚至還想給他遞糖吃。

    陸許明是瞧不上糖的。覺得這女人不光擋了jiejie的路,還把他當小孩兒耍。

    但大火后清點尸首,他看到蘇慕菱被燒的焦糊的臉,忽然覺得口中發(fā)苦,想吃糖。侍衛(wèi)來上報說少了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兒,問要不要再擴大范圍搜查。

    陸許明指著地上說:“蘇老爺,蘇夫人,小公主,大哥二哥,蘇貴妃,二小姐,都在這兒了。跑兩個奴仆,無所謂。反正該死的都死了,你就當從老爺?shù)较匆骆?,一個沒少。不要再與旁人說。對了,去買兩斤糖過來?!?/br>
    興許是懶得為了兩個婢女查下去,也或許是忽然動了惻隱之心,陸許明回朝上報時,說的是全盤殲滅,連只螞蟻都沒留。

    他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沒過多久就忘了。那袋糖也只吃了一兩顆,甜的發(fā)膩,被他丟到角落里慢慢融化,到冬天又凝固,反復(fù)幾次后結(jié)成一大塊奇形怪狀的糖疙瘩,家里仆人打掃屋子時聞到一股怪味兒,順手就給扔了。

    要不是姚星潼提起,這件事已經(jīng)被他封塵到記憶最深處,這輩子都不打算再掏出來。

    他皺著眉,沒把話說的很清楚:“差不多吧,應(yīng)當是死絕了。幾個重要的人是確認過死透的,你見的那老婦可能是在瞎扯,也可能真的是命大。一個老婢而已,也要拿來問我。”

    姚星潼是不是真的閑瘋了,或者腦袋被嚇出了問題,問這種不著邊的問題。陸許明耐心耗盡,“你在里面安生呆著吧,估計沒人會再來看你了?!?/br>
    他抬手拉門出去,跟獄卒點點頭,獄卒馬上過來把門鎖上。

    姚周氏和李氏跟獄卒離著不遠站了這么久,早就嚇得兩腿快要抽筋。陸許明的出現(xiàn)簡直讓她們?nèi)缑纱笊?,趕緊站到他身后去。

    陸許明一邊溜溜達達往回走,一邊分出一條神經(jīng)接著想蘇家。

    其實蘇家人挺講義氣的。知道自己早晚要死,齊刷刷聚到一起引頸受戮,一家人死也要死的整整齊齊。不像有些家族,知道自己犯事兒了,圣旨還沒下就先作鳥獸散,他們還得費勁吧啦地去抓。

    ***

    要裝就得裝的像。陸許明又原封不動地把姚周氏和李氏帶回定康侯府,讓她們進去換衣服。

    等到天暗,才讓兩人跟著送泔水的出去。

    他想過要不要順便派人把她們送回家,后來轉(zhuǎn)念一想,他干嘛要出這個力。今天帶她們進宮已經(jīng)是冒著要跟崔含霽徹底鬧掰的風險了——雖然這風險約等于零,但也已足夠彌補之前三番四次對姚星潼下的黑手。

    既然能自己過來,肯定有法子自己回去。草民而已。

    所以陸許明只是親眼看著她們混入人流,覺得大功告成準備回去接著懊惱顧欒。

    要是這事兒順利結(jié)了,他要不要去找顧欒呢?是讓他彌補這些年男扮女裝對他情感造成的欺騙,還是先解釋他不是故意對崔含霽說那種話讓她去對付顧連成的呢?

    要是顧家不幸滅門,他要不要每年到墳前給他們燒紙錢呢?

    欺君之罪不可恕,到時候肯定沒人給他們上墳,不踩一腳都是好的了。

    他胡思亂想著,一轉(zhuǎn)頭,看到侯府大門前的麒麟立柱后面探出顆腦袋。

    原來是許久不見的葉金。

    葉金緊張地攥著衣角,臉上賠笑,小聲地喊了句:“侯爺?!?/br>
    ***

    姚星潼覺得今天怕不是什么黃道吉日,宜出行的那種。要不怎么一個兩個的都來找她。

    陸許明走后,當晚,牢房里迎來另一位“貴客”——韶陽公主。

    小公主年方十歲,話音里稚氣未退,一雙眼睛清明透亮,長開后又是一個名動京城的美人。

    姚星潼模模糊糊地想起來,當時在上書房被拖走的時候,似乎是遠遠地看了這位公主一眼。

    她只當陳思蓁是跟皇帝一伙兒的,難免尋思著,大人說不動她,找小孩兒來當說客?

    陳思蓁讓跟隨的宮女侍衛(wèi)全部退下。獄卒知曉這位是皇帝的掌上明珠,萬萬惹不得的人物,生怕她無意間叫姚星潼給傷了,那時候就是給他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所以磨磨蹭蹭在旁邊護著。

    陳思蓁稍稍動了火氣,侍衛(wèi)又驚又怕地滾了出去。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拼命拿□□嚇唬姚星潼,用口型說要是敢碰小公主分毫定讓她把今天的晚飯吃成斷頭飯,然后輕手輕腳地關(guān)上門。

    要知道崔含霽來的時候,那門都是“咣咣”的。

    他們這樣,姚星潼以為陳思蓁是顆易碎的露珠,連大點聲音都能把她撞碎似的。

    她不禁在心里盤算,要是鉆個空子把陳思蓁抓住,拿去威脅陳元基會怎樣。陳思蓁年齡小,骨架小,用力一點,應(yīng)該是能從鐵欄的空襲里扯進來的,只是臉可能會遭點罪……

    不過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手里連把趁手的刀都沒有,拿什么威脅皇上?

    陳思蓁還是小孩兒,來意都未說明,她就開始想著怎么利用人家,大約是被逼到絕境,開始有些不擇手段了。

    姚星潼甩甩頭,把這個不著調(diào)的想法從腦中甩出,也讓自己打起精神。她倒要看看,小公主能跟她玩兒什么花樣。

    誰知,前一刻還嬌嬌弱弱的陳思蓁,一撩裙擺,大咧咧地在她面前蹲下了。

    地上滿是臟污,她的衣裙又是貴重無比的流金淬羽裙,之前顧欒講給家里meimei們長見識的原型就是這條裙子。

    裙擺一半被她抱在膝蓋上,另一半拖地,淡黃色的薄紗瞬間多了一圈灰褐。

    陳思蓁道:“阿欒jiejie讓我?guī)г捊o你?!?/br>
    第62章 .  62崔含霏   以后有機會的話,你跟阿欒……

    “你來干什么?”陸許明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諷, “跪下給你們家主母擦地,她高興了,讓你出來吹吹風?”

    葉金的親生母親早些年去世, 姚安怕崔含霏鬧,沒敢把葉金接回家, 讓他繼續(xù)留在定康侯府當門客,父子倆私下里時不時見個面增進感情。

    前段時間兩人約在茶樓見面,好巧不巧,從來不進那種地方的崔含霏去了, 當場跟兩人看了個對眼。她在外面勉強撐著沒有當場暴起, 還面帶微笑共飲了一盞茶?;丶液蠼K于能算賬,逼著兩人滴血認親, 要么兩人和離,要么滅了葉金那個雜種, 讓姚安在二者之間選一個。

    姚安在朝中要倚仗夫人,又不舍得斷了姚家目前為止的唯一血脈, 魚和熊掌非要兼得, 一個勁兒地哄崔含霏納葉金當干兒子。

    他覺得崔含霏應(yīng)當不至于到非要和離的程度,那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下下策。旁人不說, 為了崔家的名聲, 皇后也不會同意他倆和離。

    果然, 崔含霏氣呼呼地燒了和離書。反正事情已經(jīng)敗露, 姚安干脆一鼓作氣, 把葉金以侄子的身份接回府,預(yù)備從長計議。

    可憐葉金以為自己終于能認祖歸宗過上真正公子哥的瀟灑生活,結(jié)果,每天被崔含霏折磨的死去活來, 精神rou體雙重羞辱,偏偏應(yīng)姚安的要求不能激烈反抗,活得還不如從前當門客的時候。

    葉金往下拉拉袖子,遮住手腕上青紫的掐痕。他不復(fù)從前的吊兒郎當,反倒到處小心翼翼:“主母她今天不在,進宮去了。”

    “往我這兒跑,你是想挑撥我跟皇后娘娘的關(guān)系啊?!标懺S明涼涼道。

    葉金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就是聽說了一點事情,覺得侯爺應(yīng)該知道的比較清楚,所以過來問問。問完我就走,絕不多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