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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榜下捉婿翻車了 第56節(jié)

    “絮春小姐?!毕鹈Σ缴锨埃骸斑@樣晚了,你怎么還在外頭?當(dāng)心著涼?!?/br>
    聽得喚聲,裴絮春緩緩抬起了頭??煽聪蛞荒橁P(guān)切的席羽,她眼中卻空茫茫的,如同對著個不熟識的生人。

    席羽心中發(fā)急,生怕她受寒染病,急忙奔入內(nèi)室去給裴絮春取披衫。

    院中衣袍窸窣,英岸身影步近,沉金冷玉般的聲音響起道:“二姐?!?/br>
    裴絮春扭過頭,抬目對上幽靜沉寂的一雙眸,不過須臾,她臉上怔忪的神情便開始隱匿,視線逐漸清澄。

    她抖索著蒼白的唇,用干灼的嗓子喚了聲:“淵兒?”

    裴和淵輕淺一笑,淡聲道:“躺了四年。二姐,到底我的身世嚇到你了?抑或重生這事,讓你一時難以接受?”

    頃刻間,裴絮春被這話給攫住心神。仿佛被一把利刃不偏不倚捅入心腔,撬開熬頓甚久的隔世驚悸。

    而裴和淵,則如捕鼠的貓兒靜靜立著,眼也不錯地直視著她,眸中明明無有逼壓之色,卻令裴絮春掌心隱隱發(fā)燙,甚至冒了些津津細汗。

    正逢席羽取了披衫出來,裴和淵立直身板,朝他挑眉:“愿不愿聽聽我的身世?”

    “什么身世?”席羽腳下一頓,滿臉懵愕。

    長睫掩起漆黑雙目,裴和淵的聲音毫無起伏道:“那便要勞二姐,開這金口了?!?/br>
    心尖猛地一縮,脊背躥起颼颼涼意,舌根仿佛浸了黃膽汁,裴絮春整個人如坍架般木坐原地,雙腿如灌冷鉛,沉得立也立不起身。

    明明眼前人一身清暉染袂,立如披月扶霜,端的是個氣韻清和的郎君,

    可這個人,便是她所有恐懼的源頭。

    她知曉這幅皮囊之下,是怎樣扭曲且割裂的魂靈。

    ……

    殘星疲倦,云絲擾著月光。

    石桌旁三人對坐,一人好整以暇,一人垂目咬唇,而好半晌后,消化了所聞之事的席羽才喃聲:“所以,所以當(dāng)年老伯爺送裴皇后回大虞,路經(jīng)江州時遇那水災(zāi),又逢裴皇后早產(chǎn),便借宿產(chǎn)婆之家,結(jié)果被那接生的婆子把孩子給換了?”

    裴絮春艱難地點了點頭。

    縱是時隔經(jīng)年,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頭一回見到這個弟弟時的場景。

    四肢瘦如枯柴,兩肩瑟縮不安,目中幾多惶恐,幾多渴羨,與這高門華堂又有幾多格格不入。

    而明明,他才是至有貴氣的那個。

    和淵,日落棲止之處,便是虞淵。

    雨夜的偷龍轉(zhuǎn)鳳,鄉(xiāng)野母女的一時私心,卻讓真正的天家貴胄自此水深火熱,一步步地,走向深淵。

    一旁,席羽忽疑惑地問:“可老伯爺為何不直接把他領(lǐng)回大虞?反要轉(zhuǎn)上這么一道,認作自己的兒子?”

    這問,由裴和淵代答道:“因為那時,孟澈升正因借兵之事,在大琮為質(zhì)?!?/br>
    他口中說著話,雙目亦不曾忽略裴絮春陡然發(fā)作的寒顫,以及那逐漸收緊的指節(jié)。

    所謂質(zhì)子,性命便是攥在旁人手中的,隨時有可能因為兩國交戰(zhàn)或是背盟而死。裴老伯爺不愿讓裴和淵陷入那般險境。

    而孟澈升,既是享了他的福,便要擔(dān)起那份險。

    席羽愣了愣,繼而對裴和淵唏噓道:“怪不得聽你計劃去大虞,原來,原來還有這樣的內(nèi)情?!?/br>
    裴和淵瞳仁半遮,低聲道:“娘子沒了,在她回來之前,我哪也不去。”

    席羽頓時語噎兩息,才又狐疑道:“可你又是如何知曉自己身世的?”

    裴和淵并不直接答這話,只露了個耐人尋味的笑道:“這不重要。但你若想知,可問問二姐,她定曉得內(nèi)情?!?/br>
    與早些日子時常半笑不笑,總是陰晦怪戾的模樣不同,裴和淵現(xiàn)下目光清正眉宇舒緩。邪佞褪去后之,似乎又變回了原來那個疏淡清冷的裴三郎。

    而席羽正因這古怪的回答而發(fā)怔時,裴絮春忽離了坐,“撲嗵”一聲,跪在了裴和淵跟前。

    “淵兒,”裴絮春喉中哽咽:“我,我對不住你,我,我……”她囁嚅著,抽泣著,似乎在組織什么難以啟齒的話:“淵兒,我,我該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什么我都萬死不辭,今日你就是拿了我的命,我也甘愿把它賠給你,只求……求你原諒……”

    席羽嚇了一跳。他起身正想去攙,可伸出手時又轉(zhuǎn)念一想,若非裴絮春昏迷這四年,恐怕裴和淵早便回了大虞做那東宮太子,而非仍舊留在這大琮當(dāng)個落魄伯府的庶子,還經(jīng)歷了落第、恩師身死、失憶,甚至……眼下被娘子拋棄。

    雙手僵在半空蜷了蜷,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裴和淵看著眼前聲淚俱下,無比懇切的裴絮春,嘴角拉了個淺淡的笑:“我那位娘子要與我和離,二姐想要我的原諒?幫我把娘子喚回來,我便原諒你?!?/br>
    裴絮春愕然一瞬,眼底涌起nongnong的訝異。

    一方面因著這相對簡單,甚至透著些玩笑的意味,另一方面,則是……

    “可你那位娘子,應(yīng)當(dāng)并不識得我?”裴絮春目中怔怔然。甚至她對那位三弟妹,也只在病中有些模糊的印象。

    裴和淵向前傾了傾身子,潤如寒泉的聲音,徐徐渡入她耳中。

    “二姐曾唆使,甚至助她逃離我身旁,又如何……不能幫我把她勸回來?”

    夜色逐漸消融,天光云影交錯著,紅霞似要碎開。

    好半晌,裴絮春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她?”

    裴和淵迎著裴絮春的目光并不言語,而是伸出右掌來,掌心向下,吊著什么東西在她跟前晃了一晃。

    “叮鈴鈴——”

    玉片撞擊,短短幾聲,似催魂之音。

    裴絮春心序漸失,與裴和淵對視的每一息,都似在蠶食她的理智。

    不僅為了被坐實的猜想,更為矍然而來的,旁的猜想。

    他明明也為重生之人,卻不回大虞而仍舊待在大琮。分明是在籌謀著什么事。

    對他的愧疚是真真切切的,可對他的恐懼,卻更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不問自己跪在地上懺悔什么,向他求著什么,她也便不敢問他,到底記起了多少。

    “好,我去?!?/br>
    紅霞終是碎開,裴絮春的應(yīng)聲如柳煙般晃來顫去,落在席羽耳中,便是不知這姐弟二人打的什么啞謎,要當(dāng)姐的代他追妻。

    席羽待要細問,裴和淵卻已立了起身,有禮有節(jié)地笑道:“那便有勞二姐,我該去上朝了,還望二姐……莫要負我所托。”

    ---

    踏著薄明曙色回到容知院門口時,裴和淵忽喚了聲:“吳啟?!?/br>
    “郎君?!眳菃⑦B忙應(yīng)聲。

    裴和淵摩挲著手中的垂鈴,慢聲問:“數(shù)度主動招惹,原本說著生生世世死生不離的人,卻再三背棄誓言舍你而去,你當(dāng)如何?”

    “啊?”吳啟茫然摸頭:“小的不懂郎君的意思?”

    裴和淵張了張嘴正想說什么,腦際忽而一陣遽痛,似有兩股力量在他體內(nèi)用力推搡著,誰也不愿落了下乘。

    他咬緊牙關(guān)撐在門框處,奮力抵擋著什么。

    又來了。這晝歸你夜歸我的游戲,還要玩到幾時?

    他奉陪就是。

    不知這般撐了多久,痛楚漸消,裴和淵的后背已沁出涔涔冷汗。

    松開齒關(guān),裴和淵邁腳向院內(nèi)走去的同時,側(cè)頭吩咐吳啟:“我失憶后的這段時日的事,你看到的,一件件說給我聽?!?/br>
    吳啟腳下趔趄,險些一頭撲到裴和淵身上:“郎君,郎君現(xiàn)在連那些也不記得了么?是病癥又加深了么?”

    他心內(nèi)狂跳,開始思索著是不是真得像少夫人所說的,重金尋個大夫給郎君醫(yī)醫(yī)頭疾?

    捏汗咂舌間,主仆二人踏進內(nèi)室。

    裴和淵一寸寸掃視著房內(nèi)的所有。從地上那小巧的繡鞋,到妝臺上散落著的胭脂細粉。

    良久,他才答著吳啟剛頭的話:“記得,所有的事,我都記得?!?/br>
    “那郎君還要小的說一遍?”

    “沒錯?!迸岷蜏Y低眉微笑:“那個失憶的我,與她在外人眼中是怎樣親密的,我要聽?!?/br>
    行至妝臺,他打開一罐散著梔桂味的香膏,甚至著重補充道:“你知道的,你看到的,或是你聽到的,一件都不能少?!?/br>
    于吳啟瞠目結(jié)舌間,裴和淵又出聲道:“遲些讓人把房里的東西燒了?!?/br>
    “燒,燒了?”吳啟牙齒打磕。

    裴和淵點頭:“她的留下,我用過的,全部燒掉重新置辦?!?/br>
    香膏在手中旋轉(zhuǎn),在鼻底輕嗅間,裴和淵的目光,陡然觸及那座象牙榻,雙目立時瞇矑起來。

    他曾在這張榻上,與她顛鸞倒鳳,與她巫山云雨。而她是如何嗲聲嗲氣地喚那個他作夫君,如何肢體纏磨,氣息交換,如何與她濃情蜜意,耳鬢廝磨,如同鐵鑄的刻印打在他的記憶中,揮之不去。

    想到這處,裴和淵的眼神逐漸變得寒津且黑寂,如同緩緩垂冷的血液。

    將他吃干抹盡,帕子一甩就想走?

    這世上,哪有這樣輕易的事?

    且等著吧,他的好娘子。

    第36章 文案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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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瓊夏, 暑氣漸重。荷葉鋪陳于水面,宛若玉盤。

    瓦墻之上,尾巴彎翹的白貓兒正昂首行走。

    檐上走得累了, 左右環(huán)視了下,瞅準(zhǔn)葡萄架下某個正個曬蔭的人,松開爪子輕輕一躍——

    “嘶——”關(guān)瑤自躺椅上坐起,瞠大了眸抓著那貓的脖頸子晃了晃:“小綠眼兒, 你怎么又踩我?”

    “喵嗚——”貓兒被提在半空,揮動著爪兒, 嘴邊的幾根胡須顫來顫去表達著自己的桀驁。

    關(guān)瑤瞧著好笑, 伸著手指戳了戳貓兒額心,嗔道:“你還有理了?真把自個兒當(dāng)爺了是么?你是母貓,還懷了崽的, 能不能消停會兒?”

    “瑤瑤?!币坏理懥劣袆诺穆曇簦栽褐袀髁诉M來。

    幾息后,拄著鳩杖的老婦人走進屋內(nèi)。

    雖已是華發(fā)蒼顏, 雖步履有些緩慢,老婦人卻跟足穩(wěn)健。那鳩杖于她來說,更像是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