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街邊的木頭椅子上，老遠就看見許乘月慢悠悠地從煙火中走過，身上占不到一丁點俗氣。他穿著件深藍色襯衣，一臉淡漠整個人顯得非常清冷，在這種市井街巷中尤其顯眼。

    “你要吃什么？我剛剛把菜單上海鮮以外的都點了一遍?！彼粗S乘月拉開旁邊的椅子，找老板要了幾瓶啤酒，整整齊齊擺在自己面前。

    “喝酒嗎？?！痹拕傉f出來他想起什么，立刻改口說：“之前應(yīng)西子說你不能喝酒……我都忘記了?！?/br>
    “她還讓我晚上十點必須睡覺呢?！彼猿暗匦πΓ詮陌崛ズ皖櫾骑L一起住后，之前的生活習慣通通被改變了。

    事實證明，過得不那么規(guī)律，也活得挺好的。

    “沒事，我喝一點吧。”許乘月拿起一瓶，拉開拉環(huán)，倒進面前的一個杯子里。旁邊那條馬路一直有人在飆車，一輛接一輛呼嘯而過，吵得報警器接二連三地響。有女人扯著嗓門訓斥著男人，還有小孩子在哇哇大哭。

    很吵，很亂，但他覺得挺喜歡。

    老板端來一大盤子烤串，牛rou羊rou羊腰子，還有茄子韭菜什么的。整整齊齊地在鐵盤子上列了三行五列，層次分明規(guī)律明顯。第一行全是rou，第二行都是菜，第三行，幾條孤零零的秋刀魚。

    “老板，來盆小龍蝦?！鳖櫾骑L用筷子挑了挑秋刀魚，用力把檸檬汁全擠在上面。也許是看這魚太孤單，他把它們位置換了下啊，讓兩只魚嘴對嘴靠著。

    真是無聊的惡趣味……他看著顧云風在那擺位置，就那么四條魚，折騰來折騰去，最后不也是吃進肚里。

    但是，他這樣做看起來很可愛。

    嗯，就是可愛。

    許乘月看著他專心折騰那四條魚，嘴角不自主地向上翹起。

    “你不喝酒嗎？”他指著顧云風杯子里的大麥茶問。

    “我還要開車呢，給你點的?！?/br>
    “哦?！彼帕艘宦暎悬c失望，默默地喝掉剩下的半杯。

    可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甘心，伸手拿過顧云風面前的杯子，把茶水直接倒在了旁邊花壇里，然后迅速開了一瓶白的，垂直倒立，倒了小半杯。

    “不能我一個人喝?！彼α艘幌拢瑢ι项櫾骑L震驚的表情：“喝完叫個代駕吧。”

    第59章

    “你今天怎么了, 突然叫我出來吃飯？”桌上的竹筒里擺滿了鐵簽, 顧云風抽了張劣質(zhì)紙巾, 嫌棄地擦了擦嘴, 周圍環(huán)境挺吵, 他得很大聲才能讓對方聽到。

    “也沒什么，就是……”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手里撥著小龍蝦，欲言又止。

    “暑假結(jié)束了？新學生惹你生氣了？”顧云風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和他挨得很近。喝掉那小半杯白的，見他一直不說話，鼓起勇氣扭頭看著他：“難道是因為我？！”

    “也……不是吧?！彼櫫讼旅碱^, 覺得還是不該說體檢時候的事。如果告訴他, 自己腦袋里可能有個來路不明的東西, 對方會怎么看他？還是先把這事放一邊, 等哪天自己了解了前因后果, 再告訴顧云風吧。

    別讓他擔沒意義的心。

    許乘月取下沾滿辣椒油的塑料手套，因為太辣灌了自己幾杯啤酒。一下子喝了太多他不太舒服，腦袋也有點暈暈乎乎的，抬起頭眼眶都被辣椒辣的發(fā)紅。

    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一直看著顧云風, 對方一不小心就被辣椒嗆到流出眼淚面紅耳赤。

    “你喝多了？臉這么紅?！彼謫柫司?。

    “我沒喝多過?！鳖櫾骑L一臉純良地對他講：“太辣了?！?/br>
    說完他尷尬地拉下外套拉鏈，把衣服往椅背上一搭：“昨天晚上我是沖動了。但是……沖動歸沖動, 我……”他身體向前傾，整個人繃緊神經(jīng)，手里拿著杯子, 無比真誠地對許乘月說：“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一定會承擔后果的?！?/br>
    “后果？”

    顧云風不好意思地點頭：“你昨天說你也戀愛了，我理解為你喜歡我?？扇绻阒皇且粫r沖動，口不擇言，我就當什么都沒有，硬生生全憋回去。如果你真喜歡我，而且因為我昨天的沖動更加深了這種感情……我一定負責?！?/br>
    “你挺偉大的?！彼犕瓿聊藥酌?，最后說出來這么句話：“怎么負責？”

    怎么負責啊……這個顧云風還真沒想好。他尷尬地盯著依然嘴對嘴擺盤子里的秋刀魚，立刻轉(zhuǎn)換話題：“怎么負責你定，但是，你對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啊……他望著對面掛滿燈牌的店面，一群群學生嬉笑打鬧著，蹬著自行車你追我趕。汽車機車的聲音此起彼伏。他不知道該怎么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他只是想一直這樣呆著，想每天都能見到顧云風，想跟他去現(xiàn)場，去警局，去這樣的街道吃東西，去世界的每個角落。

    “我也說不清?！?/br>
    “不行不行，得說清楚。”顧云風認真地敲著桌子上的木頭盤子，他一字一句，靠近許乘月，在他耳邊輕輕說：“我喜歡你，你呢？”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身后是鼎沸的人群，頭上是青燈明月。風從遠方而來，混合著城市的塵埃，吹進他血rou之中。

    “我喜歡你，你呢？”

    喜歡是什么感覺？血液流動的聲音？新芽萌發(fā)的瞬間？長夜結(jié)束，黎明開始？

    他看著陰影里顧云風的臉，一張陰影下依然非常端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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