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又是他jiejie因病而逝。下一個，該輪到誰了呢？

    寇靜想到這里，臉上的神情愈發(fā)冷峻。原來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經(jīng)過四年的軍旅生涯，早已經(jīng)蛻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了。他身上有著由戰(zhàn)場打磨出來的煞氣，看一眼就足以叫人膽寒了。

    也許，像他這樣的人，早就應(yīng)該在沙場上守土衛(wèi)疆，而不是心存僥幸留在他們身邊，最后卻害了一個又一個。

    若是楚辭在這里，得知他的想法一定會說：sao年，封建迷信要不得！什么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之類的話明擺著就是術(shù)士騙人的手段，信了才是傻子呢！

    第23章 沒錢漢子難

    再說楚辭這邊，他既和陸掌柜談好題集之事，便放下心中大石。他回到張府，看見張文海正伏案苦讀，時不時還捶一把酸痛的脖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當(dāng)時既然說了回來之后要教張文海打五禽戲，那就不應(yīng)該食言。楚辭讓張文海雞鳴時分起床，到他的院子里來。

    正所謂“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張文海自然不會起不來。反而是楚辭，等張文海敲門后，他才打著呵欠打開門。

    “你穿這么厚干什么？脫了脫了?！背o一看，這張文海穿著幾件棉服，外面披著一件狐裘大衣，手上還捧著一個小手爐。

    “這……可如今外面寒氣逼人，將衣裳脫了，受風(fēng)寒怎么辦？”張文海表示不太想脫。

    “那你還學(xué)不學(xué)了？這戲叫做五禽戲，有強身健體之功效。打著五禽戲時，身體里會散發(fā)一股熱量，將你體內(nèi)的汗液逼出，到時候衣服太多排不出去，這才會受風(fēng)寒?！背o板著臉，一副說教的樣子，張文海馬上怵了，手腳利落地把自己扒得只剩中衣。

    “呃，也不必穿這么少，把這件長衫穿上吧?！背o扔給他一件外衣，讓他穿上。

    張文海接過又飛快地往身上套，就這么幾秒鐘的時間他已經(jīng)受到了冷空氣的毒打。

    楚辭讓張文海跟著他做熱身動作，擺擺手臂踢踢腿，轉(zhuǎn)轉(zhuǎn)脖子扭扭腰，看起來十分像幼兒園阿姨在帶小朋友做早cao。

    張文海跟著做這些怪異的動作，時間長了，居然也覺得沒那么冷了。

    “好了，咱們出去吧?！背o打開門，一陣寒風(fēng)迎面而來，兩人齊齊打了個哆嗦，但為了不在對方面前丟臉，還是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

    “這東西靠的是悟性，我不會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教你，你直接跟著我打，時間長了就會了，最要緊的是模仿到位?！碑?dāng)初楚辭學(xué)時，那老頭也是自己打自己的。

    “是?！睆埼暮Ｓ钟行┚o張了。

    楚辭站在前方，動作如行云流水，看上去十分美觀，張文海尤如蹣跚學(xué)步的小孩子一樣，笨拙地跟著比劃。但漸漸的，他似乎也體會到了其中的奧義，動作越做越好了……

    到吃早餐時，張文海都還有點小興奮，他對楚辭說：“楚兄，明日我還去找你，你再教我打那個五禽戲，我覺得打完身體都更加舒暢了?！?/br>
    你以為修仙呢嗎？楚辭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因為他平常不大動彈，今日突然適量運動了一會，將身上那些僵硬的部位放松了，才會覺得舒暢。

    飯畢，二人來到書房。

    楚辭翻了一下學(xué)習(xí)計劃，發(fā)現(xiàn)該學(xué)九章了。對古代文人來說，數(shù)學(xué)好像挺難的。幸好出的題也更加簡單，楚辭粗略地過了一遍記憶，發(fā)現(xiàn)大概也就是小學(xué)五六年級的水平。

    “張兄可會背九九表？”

    “會的，家父曾經(jīng)教過，但我已有多年未曾背誦。”在張家還沒有機會科舉前，張父是把他當(dāng)未來的商人培養(yǎng)的。后來去了書院，因為他其他方面都比別人要差一點，所以在那些方面花的功夫更多。

    縣試?yán)镫m然也有九章題，但基本上都是先生平時講過的，只需將題目背下來即可。

    “那行，我現(xiàn)在出幾道題，你把它做出來?！背o在紙上寫了二十道口算題，把它遞給了張文海。

    張文海接過后，看著題目很老實地開始背誦。他背的是小九九表，從九九八十一起，背到二二如四止，背出一題，填上答案，下一題又是這樣，循環(huán)往復(fù)，直到做完為止。

    看來古代還真不重視數(shù)學(xué)，好像除了專門的技術(shù)人才之外，其他人對于數(shù)學(xué)都是一知半解的。在前朝時，甚至算學(xué)根本就不列入科舉項，還是本朝太祖硬加上去的，當(dāng)時也讓很多讀書人發(fā)出“一道九章毀我半生所學(xué)”的感慨。

    如今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大家也漸漸體會到了算學(xué)的好處。往日一個賬房先生就可以將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現(xiàn)在只要上過學(xué)的，基本上都學(xué)過一點《九章》，《五曹》，《孫子》之類的算學(xué)著作，由于《九章》普及最廣，人們習(xí)慣將科舉中的算學(xué)稱為九章。

    趁著張文海做題的功夫，楚辭將現(xiàn)代的大九九表默了出來。這樣背更加符合數(shù)學(xué)規(guī)律，也讓大家更容易記憶，畢竟現(xiàn)代二年級的小學(xué)生也能背得滾瓜爛熟。

    張文海好不容易做好了題，交給楚辭之后他只看了一眼，就用朱筆打了個大勾，然后將那張紙推到一邊。

    “楚兄，你好像……還沒有檢查吧？”張文海忍不住提醒道。

    “檢查完了，全都對，寫得不錯?！背o以為他想要表揚，于是大方地夸獎了他兩句。

    “可你只看了一眼……”張文海抑郁了，他再次感到神童和普通人之間的一道天塹。

    “想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快？”楚辭挑了挑眉毛。

    “還望楚兄不吝賜教。”

    “簡單，你把這個讀十遍，然后背十遍再過來?！背o拎出剛剛的那張紙遞給他。

    張文海拿著紙坐在位置上搖頭晃腦，初時他覺得有些別扭，楚辭給的是倒背的版本，他順著背時尚且不熟，倒著背能有用嗎？

    楚辭一邊聽著他讀書，一邊翻閱手旁的幾本書，要想他的題集能賣出好價錢，那么就得趁早將其出出來。縣試在二月十二，今天已經(jīng)是十一月二十了。

    古代的印刷技術(shù)比之現(xiàn)代來說多有不及，所以楚辭必須提前兩個月的時間將稿件交到書坊，才有可能在二月份上市，趕在縣試之前大賺一筆。

    那么，他還有差不多二十天的時間可以出題集。貼經(jīng)墨義之類的基礎(chǔ)題得多出一些，九章算術(shù)盡量往簡單出，但是為了確保出書者的水平，中間還是得夾雜幾道比較難的題目才行。

    詩要限韻，這個他得多搜集韻腳，雜文從書中出，最好又能貼近時事的最好。這些都是這二十多天要解決的事情。

    對了，還有參考答案。一本沒有參考答案的練習(xí)題不是好的練習(xí)題，看來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啊。

    但是不做不行，楚辭想趁著梅雨季來臨之前，將家中的屋子維修一下，最好能推倒重做。那屋子破爛不堪，已經(jīng)住了楚家四代人了，還是楚辭爺爺年輕時修的，現(xiàn)在說它是危房也不為過。

    楚辭從原主記憶里看到，往年梅雨季節(jié)時，楚家的屋頂上都會漏雨下來，幾乎到處都得擺著碗或盆來接水。

    到了天晴時，楚父和楚廣兩人就要曬泥草糊到屋頂上，每每保持幾天，就會被雨水再次沖垮，屋里又響起了“叮叮咚咚”的交響樂。

    楚辭這次回家，聽那些老人閑聊，都說明年的雨水會比今年還要多。若還是放任不管，恐怕到時房屋被雨水沖塌也不是不可能的。

    家里的田地也要買一些回來，單單只靠楚廣去做散工，根本就養(yǎng)不活一家?guī)卓谌?。即使他能賺一些錢，家里也會省吃儉用，存著給他進學(xué)用。

    前兩天在家時，楚辭發(fā)現(xiàn)，家里的白米自他上次走后根本就沒有動過，反而另一口缸里的糙米已經(jīng)去了一小半。買來的白米太貴了，他們舍不得吃，但若是家里種了，吃起來也許就會更大方一點。

    一畝水田大約十二兩左右，因為地處南方，所以種植水稻者眾多，水田買賣有價無市，遇到地理位置好一點的，恐怕能抬到十三四兩。旱地的價格就要便宜一點，大約在十兩銀子左右。

    楚辭本想買荒地自己開墾，可是在這山林眾多的南方，能開荒的地界基本都被開墾出來了，再想買，恐怕只能去買山地了。

    山地貧瘠，施肥不便，而且小動物很多，無論種什么下去，恐怕種子都要被挖出來吃掉。

    唉，世間之事就是這么煩人。不想還好，一想哪哪都是事！怪不得古人會說：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但這世上，終究還是庸人更多些的……

    楚辭嘆了口氣，將腦海中的念頭慢慢清出去，專心致志地出起題來。

    這邊張文海正背的起勁，忽然聽見楚辭一聲嘆氣，心中敏感地認(rèn)為楚辭是在嘆他背得慢，嘴里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張文海到底是成年人，背了這么多遍之后再拿到楚辭那里choucha，就不需要做一題背一遍了。

    楚辭見他學(xué)得快，又拿紙出來，出了一道應(yīng)用題給他做?？h試一共三道應(yīng)用題，答出兩道就能過關(guān)。

    這道題為：今有兩稚童，一者名曰小明，一者名曰小剛，小明乃善行者，能行一百步，小剛者不善行，只行六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小明追之。問：幾何步及之？

    翻譯過來，就是現(xiàn)代著名的追趕問題了。問的是兩個人走路，快的每分鐘走一百步，慢的每分鐘六十步，問慢的人先走一百步，快的人什么時候才能追上他。

    叫小明和小剛自然是楚辭的惡趣味了。這兩個小東西折磨了一代又一代的小學(xué)生，也該讓古代書生感受一下他們的魅力了。

    張文海拿到題目之后，便抽了一張紙出來，直接在紙上畫了許多小豎，表示他們走的步數(shù)，口里還在默默地數(shù)數(shù)。

    楚辭隨便看了他一眼，頓時忍俊不禁，好嘛，對于不理解的人來說，最笨的辦法也是最有效的辦法了。

    第24章 上縣城去

    畫了好半天的小豎線后，張文海抬起頭來，說道：“楚兄，我算出來了，是二百五十步，對否？”

    “對。那若是將小明的步數(shù)改為一千，小剛改為六百呢？”楚辭繼續(xù)提問。

    張文海一愣，立刻又想提筆畫豎。楚辭繼續(xù)說：“如果是一萬，六千，又當(dāng)如何？”

    “算學(xué)這東西要找對竅門，比如說剛剛做的這道題就是這樣。從題中看來，小明比小剛快四十步，小剛先行一百步后，小明追上他就需要二又二分之一時，以小明之步數(shù)乘以時間，就能得出步數(shù)為二百五十步?！背o盡量用簡單的辦法和他解釋。

    張文?；腥淮笪颍骸叭绱苏f來，那一千步就是兩千五百步，一萬步就是二萬五千步！也就是說，只要我得其法，那不論他怎么更換其中的數(shù)字，我都能以其法解之！”

    “很聰明，我再出幾道題，莫再用前法，最好解題時多思考一下再動手?！背o覺得，這張文海其實挺聰明的，只是學(xué)習(xí)方法比較死板，不太適合他。

    接下來的幾天里，張文海就和算學(xué)死磕上了。楚辭帶領(lǐng)他認(rèn)識了將母雞和兔子置于一籠的老農(nóng)，認(rèn)識了均分造橋工程的散工們，認(rèn)識了一邊從上田汲水一邊又灌溉下田的莊稼漢子等人，而這些人毫無異議，都叫小明。

    張文海疑惑不解，他對楚辭說：“這位小明一定是位博學(xué)多才之士，并且鐘情于算學(xué)，他以一己之力創(chuàng)造出了這么多難題，可真令人敬佩??！”

    楚辭大笑：“也許吧，他也算得上是一位奇人了?！比f年小學(xué)生小明，至少全國上下，沒人不認(rèn)識他的。

    練習(xí)了這么多天之后，張文海再將往年縣試九章題拿出來做時，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是一知半解的狀態(tài)，也不會再采用那些耗時耗力還容易出錯的方法了。他既得其法，自然一法破萬題。

    這幾天，楚辭也在不斷地出題，在他的設(shè)想中，貼經(jīng)題兩百道基本上就把可能會考的這些囊括上去了。還有一些不合時宜以及太過簡單的，自然是不用出在上面的。

    墨義題問法多種多樣，題目類型自然多多益善，出個一百道也差不多了。

    算學(xué)題要的是題型，這些年的縣試卷子楚辭都看過了，發(fā)現(xiàn)他們出的一般題型和他了解的差不多，那么一個題型出一個例題再加三道練習(xí)就差不多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詩和雜文這兩樣，楚辭只有些頭緒，試著出了幾題之后覺得不太好，他也就沒再強求。

    現(xiàn)在是十一月二十八，他準(zhǔn)備明日就去縣城，先找縣學(xué)的夫子討教一下再重整思緒。

    張文海聽說楚辭要去縣里準(zhǔn)備歲試，立刻說道：“楚兄，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好久不見縣城的那些同窗好友了，這次去，剛好和他們敘敘舊，比試一二?！?/br>
    楚辭看著張文海兩眼放光的樣子，知道他敘舊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比試一二。這張文海也算是被啟山書院半勸退的，終其原因是在于張文海自己。

    他因為屢試不第，整天都在書院里唉聲嘆氣的，極大地影響了書院的學(xué)習(xí)氛圍，帶的那里凄風(fēng)慘雨的。再加上有些學(xué)子學(xué)業(yè)較為出眾，十分看不起張文海此人，話里話外都以商戶子來稱呼他，幾人鬧過幾次不大不小的矛盾。

    這次他跟著楚辭學(xué)了這么久，自覺進益良多，所以想要回去揚眉吐氣，找回面子。

    楚辭自然沒有意見，縣城又不是他家的，自然也不算跟不跟的，而且張文海也去，路上他可以蹭一蹭車，到了縣城還可以蹭一蹭住所，兩全其美的事。

    上次陸掌柜從縣城回來，給了他五十兩銀子。楚辭因為被人脅迫畫畫所產(chǎn)生的郁氣終于消除掉一些。

    這錢他托來鎮(zhèn)上辦事的村長帶了回去，讓他哥觀望一下，有沒有村里人或村子附近想要賣田賣地的，如果有就先買幾畝田地，明年開春就可以自己種糧食了。

    莊稼人沒有田地心里不踏實，楚家人的性子也不適合去開什么鋪子，有幾畝田地在家，他又有秀才功名在身能免賦稅，得來的糧食足夠一家人吃飽穿暖了。

    ……

    這次坐的是馬車，考慮到路程比較遠(yuǎn)，而且騾子也載不動大東西。

    因為走的是官道，所以地面平坦了許多，楚辭坐起來，也沒覺得有上次那么不舒服。

    他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能坐車就好，不然以后從這里去京城趕考，還不知要花費多少天。

    張文海掀起簾子想看一看外面的風(fēng)景，最后被風(fēng)吹得悻悻地放下了簾子。他看著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楚辭，突然開口說道：“楚兄，你能不能再問我?guī)讉€問題??？”

    “對自己沒有信心？”楚辭睜開眼睛，微笑著看向張文海。

    張文海一時覺得自己心里打的小算盤都被楚辭發(fā)現(xiàn)了，在他睿智的目光下，總有一種所有心思都無所遁形的感覺。

    “有一點吧……尤其是詩賦和雜文，我還未向你請教過。”張文海顯得有些頹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