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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醉春枝在線閱讀 - 醉春枝 第23節(jié)

醉春枝 第23節(jié)

    閉眼深呼吸之后,明玄鈺離開床鋪。沐浴更衣,凝神靜氣,離開了碎月軒。昨夜一路被背來,沒有留意這游廊甬路,現(xiàn)下才感覺到,這路竟是這般漫長。

    老管家易安對于明玄鈺正襟危坐在前廳上座一事并不意外,他知道,王爺定是憂心杜將軍凱旋而歸的事情。只消茶涼,王爺靜下心,便會進宮去處理那些他所不甚明了的紛爭。

    不過這次,也有出人意料的時候。

    未待茶涼,明玄鈺尚且高座而閉目時,襄王府的門口突然甚是喧囂,接踵而至的便是數(shù)人慌亂的砸門聲,嘈雜而混亂。

    明玄鈺皺眉起身,向門口走去。該來的,總是會來。

    愁容滿面的易安望望被砸得咚咚直響的大門,又瞧瞧緩步而至的王爺,得到允許后,深深嘆了口氣,打開了王府大門。

    砸門的是杜淵手下幾個心腹,他們扔身披戰(zhàn)甲,只不過那些戰(zhàn)甲全部臟亂殘破,有些人臉上身上還帶著傷,他們擁護在最前面的杜淵身邊,憂心忡忡地喚著杜將軍,攙扶著他們的將軍,甚至不停請求將軍先隨他們回府。

    因為杜淵,是這些人里負傷最重的。

    本是耀武揚威的一身鎧甲,如今早已破爛不堪,染了血污與泥土,豁開的破口裸露出負傷的肌膚,深處的傷口可謂是皮開rou綻的刀箭傷,就連臉上也染了血,一道長長的傷口從臉頰上滑過,已凝成黑紅。

    搖搖晃晃,虛弱不堪的杜淵,卻在抬眸見到眼前明玄鈺的那一刻,眼睛忽然都亮了起來。那一襲翩然白衣,一身寧然檀香,恍若謫仙,不由自主地吸引他過去,顧不得其他,一把抱住了明玄鈺。

    “王爺,王爺!求你勸勸我們將軍吧,說什么都不肯先回府療傷,更不肯進宮面圣,入了城門便直奔襄王府,說什么也要見您一面!他身上受了不少傷,到現(xiàn)在還高燒不退!王爺,您勸勸他吧!”

    杜淵身旁攙扶的將士焦急地求情道。

    鎧甲冰涼,血污腥重??墒嵌艤Y緊緊抱著明玄鈺,不論身邊的人怎樣勸,就是不撒手。

    “明玄鈺,我終于活著回來見你了。我……你……”

    杜淵蒼白地笑著,嘴里無力地嘟囔,卻終是意識昏沉地倒在里緊抱的懷里。

    明玄鈺面無表情,垂眸側目。白衣被弄得滿是臟污,剛與景竹交纏相扣的十指,也剮蹭到了和著泥土的血跡。

    第三十四章 身不由己

    關于這幾日為何王爺不在襄王府一事,起初府內上下一眾皆是閉口不談。如此,景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雖然不敢砸了府里那些精貴東西泄憤,但是還有其他辦法,比如卷鋪蓋走人。

    雖然他只是個撿破爛的,沒什么鋪蓋可言。對呀,一個撿破爛的,敢管王爺?shù)拈e事?

    那日醒來后突然不見明玄鈺,起初景竹還是很平靜的,王爺肯定要是在身,在家乖乖等著就好??墒窍逋醮笕司烤谷チ四?,偌大的襄王府竟沒人愿意告訴他一聲?易安都遮遮掩掩,更何況府里的其他人?

    到這里,景竹也只是心里稍有不快而已,畢竟明玄鈺若是有什么急事要處理,也不一定非要派人給他解釋清楚。

    興致懨懨地過了近半月余,明玄鈺仍不見蹤影,王府上下避而不談。景竹有些急了,別院待不住,碎月軒也靜不下心,只好上躥下跳地到處散步,恨不得扒開假山的石頭縫,看看明玄鈺是不是藏在那里。

    扣*qun!二*3。聆:六*韮*二‘3韮六

    假山不會說話,可是人會。

    正在碎月軒的竹林邊休息的景竹,突然聽見了有人靠近的聲音,這次他鬼使神差地,隱于竹林之后,竊竊地細聽著來者的交談。

    那是兩個王府里負責灑掃的仆人,他們一邊清掃著碎月軒門口的落灰,一邊閑談。

    “所以我說,杜將軍這次兇多吉少??!你又不是沒看到,那天早上,哎喲喂,那傷簡直都看不下去?!?/br>
    “就是說??!這么嚴重,王爺不得照顧上幾個月?”

    “幾個月不至于吧,但是這次王爺……誒誒誒?誰???啊,景公子?”

    兩個仆人正在閑聊,突然被從假山后面竄出來的景竹給嚇了一跳,掃帚都扔地上了,知道闖了禍,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你們剛才說,王爺去哪兒了?”

    景竹怒目而視,眉頭緊蹙。

    “景公子,這,這……王爺不讓說啊!所以大家才,才……”

    灑掃仆人被嚇得結巴了起來,話沒說完便被身邊另一個人給打斷了。

    “景公子,既然您都聽到了,我們也不瞞了,有錯我們擔了。杜將軍身負重傷回來,王爺去照顧他了?!?/br>
    另一個仆人深呼吸一口氣,一副慷慨就義般的表情道出真相。

    果然是這樣嗎。景竹不禁冷笑,難道杜淵真的比他重要?那他們之間算什么?

    一言不發(fā),景竹轉身離開,嚇得身后兩個灑掃仆人緊張得更是面面相覷,抓耳撓腮。

    景竹一路黑著臉走回別院,連遇到易安都熟視無睹地速速走過,平日里他可甚是有禮,對王府的任何人皆以禮相待,從未似今天這般。易安見狀,臉上的皺紋似乎被愁得更深了三分,倒不是被景竹的無禮所惱,更多的是對他的擔心。

    回到別院的景竹,先是氣急敗壞地把門一摔,緊接著便是叮叮咚咚地開始整理家當準備離家出走,雖然他確實沒什么家當可言,自從住進襄王府,衣食住行皆是明玄鈺為他cao辦。

    手指匆匆劃過掛在衣柜的絨毛大氅時,景竹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這件大氅,是那個雪夜被困在山上的寺廟里時,兩個人共同披著的那件。

    睹物思人,景竹忽的想起了兩人之間的許多過往,那日在碎月軒交心的一談,不禁令景竹捫心自問,說好的不再讓他經歷那么痛苦的事呢?

    指尖從大氅的衣領一路下滑到衣擺,景竹思緒飄飛。半晌,他關上了衣柜的門,閉目深呼吸了起來。

    必須要相信他,無條件站在他這邊。

    可是如果貿然去杜淵府上,興許會造成什么不便。杜淵是死是活倒是無所謂,不能給明玄鈺添麻煩。景竹相信,明玄鈺定是有苦難言,他選擇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那么現(xiàn)在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在這襄王府里,等他回家。等他回來,讓他好好補償。

    確實如景竹所言,明玄鈺的確有苦衷。對于照顧杜淵這件事,他亦是不愿。可這世上很多事身不由己,不是說不愿去做,便當真可以不做了。

    明玄錦難得坦誠相見地開了口,任務可以結束了,這一次,他要借明玄鈺之手,加之一些小小的幫助,徹底弄死杜淵。

    樹大招風,勢頭過大必會惹人忌憚,何況是風光無限,手握重權的護國將軍。更何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在明玄錦的安排下,明玄鈺此行看似是“念及情分”照拂將軍,實則是親自去將軍府搜刮所謂“罪證”,貪污叛國的罪證。

    杜淵為國征戰(zhàn)的這段時間,早已有明玄錦的眼線混入將軍府,提前布置好了罪證。自明玄鈺被安排送上杜淵的床,為的就是今天。

    起初,是為了用美人計調查杜淵是否真的有此罪名。期間受到杜淵心腹的阻撓,明玄鈺甚至被追殺,差點慘遭暗害,倒在了荒郊野外。當時幸得景竹相助,兩人也因一把雪玉蓮扇結緣。

    漸漸的,調查的結果并不令人滿意,但明玄鈺被追殺,倒是更引起了明玄錦的警戒心。貪污是有,買官賣官的證據(jù)都已掌握,可罪不至死。叛國一說,更是無稽之談。但是皇帝想要悄無聲息地弄死一個人,難道不是宛如捏死一只螞蟻一般容易?不過是要弄得體面一些罷了。

    按照指示,明玄鈺在杜淵昏睡期間,通過將軍府后花園水井的密室,找到了更多實證,這次北國邊疆混亂,鄰國蠻族以游牧為生,其王的信物,印有國印的鑲金描繡百鉆的牧馬鞭,便被發(fā)現(xiàn)于此,落實了杜淵叛國的罪證。

    至于真假,早已不重要了。

    水井里的密道陰冷潮濕,在透不進光的狹小縫隙間,小心翼翼地按指示破解機關,去除障礙,將那根牧馬鞭握在手中,冰涼的質感在掌心蔓延。

    拿到這個,就相當于拿到了自由。明玄錦會負責讓風光無限的杜淵垮臺,而明玄鈺,也被允諾重獲自由。

    明玄錦承諾,這次事成便予他解藥,給他自由。

    趁著夜色從水井中爬出時,明玄鈺早已顧不得皎若白雪的衣裳被井壁的青苔剮蹭,滿心里想的都是景竹,想起之前他講的那些野史閑話,不禁唇角上揚。有個故事講的便是一個從古井里爬出的妖冶女鬼,艷遇了一生所愛的書生。此情此景,竟頗有幾分當時意味。

    謹慎地將衣擺的青苔處理干凈,貼身藏好牧馬鞭,明玄鈺小心翼翼地回到杜淵身邊。百經征戰(zhàn)的驍勇將軍,如今傷痕累累,蒼白憔悴地躺在床上,就算熟睡也是一副痛苦的神情。

    似乎是感受到了明玄鈺在身旁,杜淵習慣性地側過身去,緊緊攥住了明玄鈺的手腕。

    “玄鈺,你的手好涼,你去哪兒了?”

    杜淵閉著眼睛,半夢半醒地呢喃。

    “夜色寒涼罷了?!?/br>
    明玄鈺皺眉,將手抽離出來。

    “我?guī)銛[脫明玄錦,跟我走……好嗎。”

    杜淵疲憊地半睜著眼睛,癡癡地望著眼前人。

    “將軍病糊涂了,請慎言?!?/br>
    明玄鈺冷漠而疏離地淡然道。

    “玄鈺,只要你想改朝換代,我們可以讓他死?!?/br>
    杜淵虛弱地說著令人無比震驚的話。

    看著眼前這個曾幾何時威風凜凜的將軍,如今病懨懨卻又認真堅定的模樣,明玄鈺竟一時分不清他所表達的是病榻狂言,還是真情實感。

    第三十五章 落幕之時

    雖然沒有等來王爺回府的消息,但是景竹卻得來一個令他拍手稱快的消息。

    貪污受賄,買官賣官,欺君叛國,藐視君上。本要進封嘉賞的杜將軍,被砸在他身上的這幾項罪名給押進了大牢。

    喜出望外之后便是憂心忡忡,景竹開始擔心,明玄鈺是否會受到牽連。雖然他相信明玄鈺的為人,定是一身清白,兩袖清風不假,但明玄錦可是個捉摸不透的帝王。

    就在景竹擔憂地在襄王府門口抱臂踱步時,大門應聲而響。不等易安趕來,景竹早就以一蹦三尺高的勁頭哐當開了門。

    不過結果是大失所望的,這么快就開了門,對面的姑娘也是差點被嚇得花容失色。

    “怎么又是你?”

    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景竹和蘇荷無比嫌惡地掃視對方。

    看來蘇荷又是來看望明玄鈺的,手里提著熱氣騰騰的食盒,揚言是親自下廚做了明玄鈺愛吃的點心,專程帶來嘗鮮。

    “王爺不在,不過你這幾樣東西,我看似乎不合王爺口味,我倒是覺得門口的阿汪應該會喜歡。”

    景竹倚在門柱上擋路,輕蔑地說道。

    “呵,你個叫花子懂什么,怕是吃都沒吃過吧?打小王爺就喜歡吃這些糕點,你剛才的話,莫不是在侮辱王爺?”

    蘇荷亦不讓步,拎著食盒叉著腰,站在門口理論起來。

    “哎呦二小姐,您還真別說,叫花子可懂得多著呢。王爺小時候愛吃什么我不知道,王爺現(xiàn)在喜歡吃什么,我可太了解了。而且王爺吃起來是什么味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恐怕才是不懂吧?”

    景竹囂張一笑,挑眉嘲諷。

    “你你你……王爺吃起來?你莫不是個吃人的怪物,怎的還吃起王爺來了?”

    蘇荷被氣得嘟起了粉嫩的小嘴。

    “那可不?我吃起王爺來,那可是洗完剝開不說,還又咬又啃,吃干抹凈的呢。”

    景竹哈哈大笑,別有深意地講了起來。

    “我不信,爹爹說了,沒有吃人的怪物。那你說!王爺現(xiàn)在愛吃什么,你肯定不了解王爺!”

    蘇荷聽得一頭霧水,只得轉移話題。

    “王爺他呀,喜歡吃我身上的大寶貝?!?/br>
    景竹驕傲地咧嘴一笑。

    “什么寶貝,有我做的糕點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