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寵 第51節(jié)
第51章 晉江獨家51 [vip] 謝不倦在回府的路上得了消息, 自那時起,太陽xue便開始隱隱作痛。 一下馬車,他掀袍跨過門檻, 綠水迎面走來, 二話不說單膝跪地, “請殿下治罪?!?/br> 謝不倦頓住腳步,蹙眉問, “她現(xiàn)在如何?” 綠水道,“姑娘沒有胃口用晚膳, 已經(jīng)早早歇下?!?/br> “她可有……問什么?” “不曾?!?/br> 謝不倦這才看向綠水的眼睛,“今日你的任務是什么。” “回殿下, 是保護許姑娘?!?/br> “那你做的又是什么?” 謝不倦身后的青山有意幫綠水說話,但他熟知殿下的性子,再想求情都要忍著。 綠水艱難道,“殿下,今日是屬下失職。可那說書人講的故事委實駭人聽聞,于殿下的名聲不利, 屬下便想著將他拿下, 再盤問背后是哪個在作祟!” “他說任他說,這樣的傳言能損我?guī)追郑磕苡糜薮乐链说恼袛?shù), 除了殷家也不做他想。”謝不倦揉揉額角,無奈道,“綠水,你告訴我, 一個‘門客’的屬下為何可以調(diào)動黑甲軍?” “……”綠水啞口無言。 “阿霧她是單純, 而不是傻。” 綠水另一只膝蓋也落了地, 伏地道, “請殿下降罪?!?/br> “自去領(lǐng)罰,黑甲令交到青山手上?!?/br> 謝不倦繞過綠水,大步往前走。而青山看了綠水一眼,抿抿唇沉默跟上。 走在長廊上,往日里許知霧總在長廊那一頭等著他,笑著說“哥哥你總算回來了”,若他還帶了甜點零嘴,便笑得格外甜。謝不倦生出幾分茫然,他不曉得身份暴露之后將會給他們的關(guān)系帶來什么變化。 因為心急,謝不倦抄了近路,從自己的屋子進去,拉開屏風直接走到許知霧那邊。 此時許知霧的簾帳是打開的,綠織正坐在她床沿。 謝不倦的腳步慢下來,添了幾分猶豫,他繞過綠織走到許知霧的床前,見她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面色有幾分蒼白,整個人好似一朵嬌弱到透明的花。 她的生活總是熱鬧又平和,離紛爭沖突那樣遠,因此她一點也看不得這些。 而無論是刑罰,還是斗爭,在謝不倦這里都是稀松平常,激不起一點點情緒的漣漪。 他們就好似在兩種截然不同的土壤里長出的綠植,許知霧覺得他這一半混亂不堪,他又覺得許知霧那一半嬌弱到需要用謊言來呵護。 “公子?!本G織突然出聲,起身看著他,像是鼓起了勇氣一般問,“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瞞著我們姑娘?” 謝不倦看她一眼,并不說話。 如果一定要坦白,他會親自坦白給許知霧聽。 綠織看出謝不倦清俊溫雅外表下隱藏的傲慢,深吸一口氣,換了個問題,“公子是不是不打算放我們家姑娘嫁人了?” 謝不倦輕輕抬眉,而后毫不遮掩道,“是?!?/br> “公子,你!”綠織胸口起伏,心中憤恨,公子與姑娘分明是堂兄妹關(guān)系,公子卻染指了姑娘,甚至想要困住她一輩子,這是何等的下作無恥! 謝不倦不知綠織所想,目光專注地落到許知霧面上。 她睡著,竟叫他松了一口氣。 可是她總會醒的,到時候是質(zhì)問還是埋怨,無法預料。 “你去吩咐廚房熬一碗粥,待她睡醒了吃。”謝不倦順了順許知霧的鬢發(fā),自然地吩咐綠織。 綠織下意識答了“是”,走出幾步后頓覺痛心,公子這般毫無廉恥之心,姑娘定要吃大虧的——不對,已經(jīng)吃虧了——總之,得想個法子讓姑娘遠離公子。 姑娘失了處、子之身,但許家什么也不缺,到時候姑娘大可以招贅,而她也可以舒舒服服地留在許家一直伺候姑娘。 綠織的腳步頓時輕快起來。 屋里的謝不倦在床沿上坐下來,伸手碰了碰許知霧的臉蛋,涼涼的,幸而沒有發(fā)燒。大概覺得觸感柔軟,他又碰了一下,指尖從她的頰側(cè)一直劃到小巧的下巴上。 許知霧皺了皺眉頭,眼睫輕顫,要醒了。謝不倦緩緩收回手。 “哥哥……”許知霧將手從被子里拿出來,伸向他,像是在討要一個擁抱,“哥哥,你陪我說說話。” 見許知霧待他親近如常,謝不倦內(nèi)心漸漸安定,俯身抱了抱她,按著她后腦勺說,“哥哥在?!?/br> 懷里的姑娘從喉嚨里嗚咽一聲,而后埋在他鎖骨處哭了,她問,“哥哥,只有京城是這樣的嗎?還是說,只有駢州不是這般?” 謝不倦溫聲道,“京城自然與別處不同?!?/br> “那我還是更喜歡駢州……” “嗯?!?/br> 后來,許知霧枕在哥哥的腿上,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說她好想念爹爹娘親,謝不倦便安撫她,年關(guān)快到了,他們很快就來見阿霧。 許知霧絲毫不提白日所見所聞,也不問綠水為何能夠調(diào)動黑甲軍,甚至沒有問起他是不是與三皇子乃是同一人。 直到綠織端來熱粥,她都沒有問出這些問題。叫謝不倦既疑惑,又不安,他將其按捺住,隱隱擔心此事是否會埋下隱患。 他頭一次感受到了焦灼滋味,甚至想要主動開口,向她坦白。 一碗熱粥喝下去,許知霧還拉著他說了一會兒話,直到外頭夜幕四合,她該放哥哥回去了,許知霧終于輕輕問出一句,“哥哥,不論怎樣,你都是我哥哥,對嗎?” 謝不倦立在她的床前,一手負在背后攥成了拳。 她的眼里都是不安與希冀,有什么東西正在搖搖欲墜,迫切地等待一個肯定的答案。 謝不倦壓制著磅礴情愫,他不想再做她的哥哥,可最后卻唯有一聲淡而溫柔的,“……是?!?/br> 見許知霧唇角微彎,謝不倦摸了摸她的頭,“好生歇息吧?!?/br> 小姑娘終于心滿意足地躺了回去,目光還依賴地落在哥哥身上。 她不在意哥哥是否有其他的什么身份,只要他是哥哥這一點沒有變,就好。 謝不倦細心地將許知霧的被角掖好,“哥哥走了。” 他終于從許知霧滿是依賴的視線中逃離了。 那樣純粹的依賴,好似他一旦變質(zhì)就是罪過。 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 她想聽的是這樣的答案,他就給她這樣的答案。 謝不倦這樣告訴自己,卻在走出許知霧的房門時,胸口一悶。 青山大驚,看著謝不倦嘴角溢出的一絲血線,揪心道,“殿下舊傷未愈,為何不歇一段時日?日日晚睡早起,諸多事情壓在身上,御醫(yī)都說殿下好得比他預料之中要慢上許多了!” “無妨。”謝不倦取出手帕,輕輕將嘴角血跡拭去。 “殿下!傷及肺腑并非小事……” 青山還要勸他,謝不倦一個淡淡的眼神過去頓時沒了聲音,“我早已好了,今日不過是——” 謝不倦眼中劃過一絲惱意,抬腳便走。 他不過是說了一個最不想說的字眼罷了。 說起來,陳尚書心眼頗多,但辦事還算利索,答應了要送謝不倦一只貓兒,沒過幾日便送過來了,且看得出來是經(jīng)過精挑細選的。 這貓兒通體雪白,一對碧藍鴛鴦眼,落地之后就大著膽子嗅了嗅謝不倦,而后往他靴子上蹭了蹭。謝不倦蹲下來去摸它腦袋,小貓兒也不躲,看樣子性情確實溫馴。 “看樣子殿下還算滿意?” 謝不倦站起身,笑了笑,“就這一只貓兒吧,她興許會喜歡?!?/br> 一個短短的“她”字,他的面上竟露出了柔軟神情,叫陳尚書頗為納罕,抓心撓肝地想知道這姑娘究竟是誰,不過殿下謹慎,將這姑娘保護得密不透風,多番打聽下來也只得了個無甚用處的消息——三皇子府曾出來一個帶著帷帽身段窈窕的女子。 謝不倦沒管他想什么,一手舉著貓兒的胸口,另一只手小心地托著它屁、股,不甚熟練地將它抱了起來。 陳尚書見他全部心神都在貓兒身上了,識趣地告辭。 “殿下,這貓兒被人抱著也不抓人呢,送給許姑娘正合適?!本G水說。 謝不倦沒接話,可他的唇角一直有笑。 他抱著貓兒一直走到后院,見許知霧又站在了長廊那頭,他笑容更甚,像個少年郎一般沖她喊,“阿霧,看看這是什么!” 許知霧定睛一瞧,不敢置信道,“貓?是貓?!” 因為許母不允許她養(yǎng)貓貓狗狗,許知霧就沒想過有朝一日她可以擁有一只屬于她的貓兒。 她一路跑到哥哥面前,和他懷里的貓兒對上目光,又手足無措起來,只伸手去輕輕碰了碰它的額頭,貓兒湊過去,舔了舔她的手,刺刺的舌頭刮著她手心。 許知霧咯咯直笑。 “阿霧,給它取個名吧,以后就是你的了?!?/br> 許知霧看著貓兒想了一陣,腦子里把《詩經(jīng)》《楚辭》都過了一遍,還是覺得沒有合適的,遂道,“哥哥你來取吧,它是我們兩個的貓呢?!?/br> 謝不倦微怔,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一紅,抱著貓兒的手也不自在地動了動。 他覺得臂彎里的貓兒仿佛成了一個小小的嬰兒。 “既然是我們二人的貓,”謝不倦笑了笑,溫柔道,“那就叫‘許之雨’吧。” 許知霧顯然已經(jīng)忘了兒時學著寫字的時候,在哥哥面前將自己的名字寫成了“許之雨”這件事,因此也讀不出哥哥溫柔笑容之下的蔫壞。 她還眨眨眼睛問,“這是怎么來的?” “‘隨我們姓許,加上‘之乎者也’的‘之’,既不是‘知’,也不是‘孜’,最公平不過了。再者,這貓兒以后得靠阿霧多多看顧,因此阿霧可以多賦予它一個字,便是‘霧’字頭上的‘雨’。如何?” 許知霧一想,覺得哥哥說得很有道理,于是當即點頭,“這名字挺好的,就叫這個吧。” 而后便撓著貓兒的下巴,逗它道,“許之雨?許之雨?” 見貓兒一臉茫然,許知霧樂不可支,哪里曉得哥哥也正看著她笑呢。 “許之雨,這個就是你的名字哦。”許知霧又喊了它一聲,貓兒卻抬起下巴去看哥哥,對這個名字一點反應也沒有,許知霧點了點貓兒粉粉的鼻子,笑它,“許之雨是個小笨蛋!” 謝不倦忽地輕笑出聲。 許知霧抬頭,撞進哥哥滿是笑意的眼里,傻乎乎地跟著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