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鹽 第1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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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一直生病就好了,生病的話,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會陪我玩,陪我吃飯,只在乎我的感受。我不介意被人當(dāng)成瘋子,我怕你又把我甩掉,只剩我一個人,就像在病房,在禁閉室一樣。” 他的眼神中不抱有任何期待,卻仍然將纖細(xì)白皙的手指搭上我的掌心。 “其實我很好騙的,只要哥哥開口,無論以前騙過我多少次,我都相信?!?/br> 安德烈對我笑,笑容那么漂亮,仿佛金發(fā)的天使。 “所以別不要我,哥哥,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br> 我想起他被mama安排獨自回國,我去接機(jī),航站樓的玻璃又高又闊,投下大片燦爛陽光,盡數(shù)落在他身上。他回頭看到我,冷淡表情中生出一點詫異,摘下耳機(jī)說哥哥,你來了。那一年他二十歲,還沒發(fā)瘋,也沒受過后來的許多折磨,年輕的面龐嬌艷而美麗,嘴唇像一朵淡色薔薇。 這幅畫面仿佛刻在我的記憶里,鮮明異常,永不褪色。 第248章 天氣漸冷,見楊沉出門時只套了件薄毛衣,饒是我清楚他身體好,也忍不住返身回去拿了深色大衣出來,讓他穿上:“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時候該換什么衣服都不知道,非得人在旁邊提醒。” “這件款式這么古板,許俊彥,你能不能認(rèn)真點,挑件順眼的?”他一邊抱怨,一邊認(rèn)命地接過,“還好我長得帥?!?/br> 我說:“被人伺候還挑三揀四,我可不想慣你的臭脾氣?!?/br> 楊沉挑了挑眉,親了下我臉頰,晃了晃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滿臉得瑟:“你不想也沒辦法,誰讓咱們是一對呢?!?/br> “美得你?!?/br> 小霍在前面開車,楊沉上車后只和我說話,并不問去哪,倒也不怕我綁架他。不過以他的戰(zhàn)斗力,獨自揍翻我和小霍綽綽有余,的確沒必要擔(dān)心。 聊了一會兒,我正心想氣氛難得如此融洽,楊沉就十分不給面子地開口:“你弟弟回來,怎么沒跟我說一聲?” “也不算什么大事,即使我不講,你遲早也會知道?!?/br> “通過別人知道,和你親口說出來,這倆性質(zhì)一樣嗎?” 我哦了聲,他頓時有點不高興,說話間帶出幾分咄咄逼人氣勢:“哎,你這什么態(tài)度?許俊彥,我問你話呢?” 車?yán)秫f雀無聲,一開始的輕松氣息蕩然無存,小霍在前頭大氣都不敢出。 楊沉生性暴躁,青春期尤其愛恨無常,難以捉摸。近幾年隨著年齡增長,多少改善了些——起碼裝得有所收斂,在外人面前能擺出一副冷靜姿態(tài)。 然而在我眼里,他和以前沒什么區(qū)別,被戳中痛處便會渾身炸毛,當(dāng)場發(fā)作。 說好聽點是坦誠相待,不加掩飾,說難聽點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揉揉眉心,掌心往下做了個手勢:“別大喊大叫,吵得我頭痛。” 他立刻噤聲,隨即又不滿地說:“你能不能對我放尊重點?”聲音卻不自覺壓得很低。 楊沉向我要求尊重,這句話完全可以錄下來參與國際最幽默笑話的評選。 我不想和他吵架,特別是在今天,于是解釋道:“我只哦了一聲,下句話都來不及想,你就機(jī)關(guān)槍一樣劈里啪啦砸過來一大堆,讓我怎么回答?” 他眼睛微瞇,語氣軟和了些:“你剛才明明是懶得理我的表情?!?/br> 我問:“我臉上難道寫了字,你這么肯定自己沒誤會?” 楊沉無話可說,過了半晌悶悶道:“那就當(dāng)我看錯了。下回有什么情況,我想聽你自己告訴我?!?/br> 我嘆息一聲,輕輕將手覆在他手背上,示好地勾了勾他的小指。 下車后,楊沉環(huán)視四周,眉頭一皺:“怎么有點眼熟?” 這片區(qū)域遠(yuǎn)離市區(qū),路上沒什么人,我無所顧忌地牽起他的手:“跟我來就行了?!?/br> 這招百試百靈,他果然不再抱怨。往前走了一段路,抬頭可見不遠(yuǎn)處墓園大門,他停住腳步,臉色驟然一變:“我來過這里?!?/br> 我不做解釋,在路邊一家裝修簡易的花店門口站定,低頭選起鮮花。 開在這附近,針對的客戶需求無非是掃墓和悼念,因此店里擺滿了顏色素雅的花卉。今天是個陰天,這些花愈發(fā)顯得黯淡。 楊沉掰著我的肩,強(qiáng)行讓我面向他:“好好的為什么來這地方?現(xiàn)在打電話給司機(jī),我們回去?!?/br> 花店老板本已迎了出來,此刻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遲疑不定。我對她笑道:“麻煩給我挑一束花,要白色的……不,兩束?!?/br> 她連忙應(yīng)聲,或許是怕我和楊沉在店門口打起來,迅速捧了幾束包裝好的鮮花出來:“這里有白玫瑰,百合花,也有菊花,您看哪種更合適?” 楊沉拔高聲音:“許俊彥——” “就白玫瑰好了?!?/br> 我挺佩服自己,在被人抓住肩膀的情況下還能神態(tài)自若地掏錢包付錢,回頭對楊沉說:“麻煩騰出手接一下東西?!?/br> 楊沉的神情十分難看,卻不得不接過我強(qiáng)行塞進(jìn)他懷里的白玫瑰。看他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將花束摔在地上,并且跳上去跺兩腳。 我整了整被抓皺的衣服,向墓園內(nèi)走去,淡然地丟下一句:“別這么大火氣,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叫人拍下來傳到網(wǎng)上很跌份?!?/br> 他在原地懵了幾秒,隨后邁步追了上來:“許俊彥,你有病啊?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誰給自己掃墓的。而且你帶我來干什么,想再戳我一次心窩子?” 沒錯。 埋在這座墓園里的不是什么親人朋友,而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具體位置,總不能挨個找?!蔽倚α诵Γ澳悴皇窃谖遗赃呝I了個位置嗎?既然如此,你肯定知道在哪兒?!?/br> “感情我就是給你做導(dǎo)航唄?”他忿然道,“真他媽掃興,我以為你要向我求婚,結(jié)果是帶我上墳!” “我可沒說來做什么,誰讓你腦補(bǔ)得太美好?!?/br> 楊沉生氣歸生氣,仍然輕車熟路地領(lǐng)我到了那個位置。墓碑上只刻了許俊彥三個字,并無具體生卒年月。 我俯身將白玫瑰放在碑前,他也放下花,然后抱著手臂退到不遠(yuǎn)處:“這下滿意了?” “mama給我選的這個位置挺好。” 抬頭可以看見幾座山,墓園里綠樹成蔭,風(fēng)景尚算優(yōu)美。而且稍遠(yuǎn)一點的地方還埋了其他人,鬼生估計會很熱鬧。 楊沉的表情扭曲了下:“依我說,現(xiàn)在人活得好好的,干嘛在墓上刻自己名字,早該把這碑掀了。你也真不嫌晦氣。” 這周圍似乎是特意圈出來的,唯獨右側(cè)立了一塊空白墓碑。我問他:“那是你的?” 他點了點頭。我笑了:“有沒有人說過你幼稚?” “有啊,你?!彼麤]好氣道,“但我暫時用不上,估計得再過個七八十年。 “沒想到你忌諱這個。當(dāng)初在我旁邊買墓地的時候怎么不講究了?” 楊沉頓時啞然,過了半晌,他低聲說:“那時候哪還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要不是有人攔著,我恨不得把你棺材都帶回家。再說活著不能相伴終身,死后能葬在一起也好。以前看過一句話,生同衾,死同什么來著……” “生同衾,死同槨?!?/br> 我笑了笑,“這是趙孟頫的妻子管道昇寫的,‘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當(dāng)時我學(xué)趙孟頫的楷書,書法老師在課上說過這個典故。” “玩浪漫還是古人在行?!彼D了頓,又別扭道,“我知道你覺得好笑,但我當(dāng)時心都快痛死了,只有這樣做才能好受點?!?/br> 其實一點都不浪漫。 趙孟頫愛上年輕漂亮的女孩,他的妻子卻有自己的原則,無法接受納妾之事,于是寫了一首《我儂詞》委婉表達(dá)心意。 這個常被用來證明愛情的著名句子,正是出自此詞,多么荒謬。 我望著楊沉。 當(dāng)我從楊夫人那里得知,楊沉什么都沒和我說,卻私下做好了要孩子的準(zhǔn)備時,事情就再也無法挽回。 宋城走了,安德烈瘋了,在他眼里一切塵埃落地,這些“大事”的決定權(quán)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最后一次。他總是說,許俊彥,再給我最后一次機(jī)會,忍耐最后一次逾越。 見我久久不語,楊沉的神色有一點忐忑:“你不高興?我說錯什么了嗎?” 其實他真的在改變。 雖然脾氣一如既往的爛,雖然還是會因為小事與我爭吵,可他已經(jīng)懂得觀察我的情緒,會忍著怒意主動遞出臺階,也會小心詢問我的想法。 可他也真的沒變。 如果我對這件事讓步,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有人將陌生的嬰兒抱到我面前,告訴我它身上流著我的血,要跟楊沉一起好好撫養(yǎng)——否則它的人生就會同我一樣不幸。 我明白,父母破碎的婚姻對楊沉的影響過于深刻。在他眼中,新生命是完整的象征,是一道無法破壞的感情橋梁,更是一把牢牢鎖住對方的鎖。 可我做不來委曲求全的管道昇,他也不是易被說服的趙孟頫。 如果能用一句“生同衾,死同槨”感化對方,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么多癡男怨女,那么多貌合神離? 我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年紀(jì)很小,你恐怕沒什么印象?!?/br> “在許家那個花園里,對不對?”他說,“你從樹上爬下來,頭上還有樹葉,像個小泥猴。我給了你一件外套,你一直沒還我,后來也不提這茬,我就以為你忘了咱們以前見過。” “原來你記得。” 我側(cè)頭看他,他略帶得意地笑,俊美的臉上神采飛揚(yáng),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和你有關(guān)的事,我怎么會不記得?” 我慢慢微笑起來,輕聲喃喃:“可以了?!?/br> 他的愛,他的誓言,他的一心一意。曾經(jīng)我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全部已經(jīng)得到。 楊沉沒聽清,問道:“你剛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你以前的樣子?!?/br> 我向他伸出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陽光下閃耀。 他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我現(xiàn)在就在你面前,愿意看多久就看多久,干嘛還記掛著以前?走吧,這地方太冷清,待久了不好,我們快點回家?!?/br> 我沒反抗,任由他拉著我往外走,回頭看向兩方相同的潔白墓碑。藍(lán)天綠樹之下,它們挨得那么近,像有一對愛侶埋葬此地。 許俊彥和楊沉的愛恨糾葛,終于畫下一個句號。 第249章 七月。 地中海的一座島上。 “哥哥,我去游泳了?!?/br> “好。”我正忙著看法務(wù)發(fā)回來的文件,聽見安德烈的話也只點頭,“別玩太久,晚上你有一個會要開,畫廊那部分的工作還沒收尾?!?/br> 他嗯嗯兩聲,湊過來親了親我的嘴唇:“知道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