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3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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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刑部尚書,可真是一點兒肅殺之氣都沒有。 “怪不得,我就說,這茶,這味兒,好像有點兒熟,不過就一點兒,在下是托東翁的福,喝過一回,真是好茶!”幕僚連聲贊嘆。 “我那餅茶,還是剛?cè)芜@尚書那年,進宮面圣,正好趕上皇上在看剛進上的茶餅子,順手賞了我一餅。 “這御茶,就得過這一回,那一餅茶,極要緊,極高興的時候,才舍得撬上一點點,沏一碗茶,慢慢品上半天?!比紊袝贿呎f,一邊伸頭看了看桌子上攤著的半餅茶。 “任尚書要是喜歡這茶,一會兒給您帶兩餅回去,剛好昨天得了十來餅?!崩钌H嵝Φ?。 “多謝多謝!”任尚書趕緊感謝。 “這份圣眷,也就大當(dāng)家了?!蹦涣鸥锌?。 “大當(dāng)家當(dāng)?shù)闷??!比紊袝鴽_李桑柔欠身。 “哪里當(dāng)?shù)闷?,皇上圣明?!崩钌H犷h首欠身。 任尚書和幕僚兩個,你一句我一句,又夸了一會兒茶,以及這兒景色多么宜人,寒暄得差不多了,任尚書開始轉(zhuǎn)向正題。 “年前,陸先生帶了位姓付的婦人,說是大當(dāng)家的朋友,很會整理案卷,刑部諸多案卷,經(jīng)她整理,果然整齊得多了?!比紊袝粗钌H嵝Φ馈?/br> “付娘子是我在豫章城遇到的,她在豫章城,聽說就極會整理案卷?!崩钌H嵝Φ?。 “付娘子今天往府衙遞了份狀子,大當(dāng)家可聽她說過?”任尚書笑道。 “陳留縣啞巴殺人的案子?”李桑柔看起來有幾分不確定,看著任尚書問道。 “是?!比紊袝c頭笑應(yīng),“這樁案子,付娘子跟大當(dāng)家說過沒有?” “說過,她年前就去了陳留縣,從陳留縣回來,先到我這里,說了陳留縣的案子?!崩钌H岬脑掝D住,片刻,嘆了口氣,“一樁慘案,唉。” “是,最凄慘令人痛心者,不是死者,倒是兇手。死者,我就和大當(dāng)家實說,我以為,死有余辜?!比紊袝荒樒嗳?。 李桑柔嘆了口氣,沒說話。 “付娘子要遞狀子,替啞巴申冤這事兒,她跟大當(dāng)家說過嗎?”任尚書看著李桑柔。 “嗯?她跟我說,啞巴極慘,可照律法,卻不冤枉,她遞狀子是替啞巴申冤?申什么冤?啞巴有冤?”李桑柔眉頭微抬,意外而不解。 “付娘子的狀子,說了兩件,一是證詞,當(dāng)兼聽,才能明,二是啞巴和死者,當(dāng)參照義絕,斷情絕義,形同陌路,如此,啞巴殺死死者,乃因死者強暴,不得不殺,啞巴無罪?!比紊袝贿呎f,一邊看著李桑柔。 李桑柔聽的很專注,聽任尚書說完,眉頭蹙起,看起來有些困惑道:“好像,挺有道理,是該這樣嗎,還是,不該這樣?” 李桑柔一句話問完,帶著絲絲歉意,欠身笑道:“律法上的事兒,我懂得不多,任尚書也知道,我一向是用刀子找公道,也是因為這個,皇上才讓陸先生過來教導(dǎo)我。 “有什么話,任尚書請直說?!?/br> “不是該不該,此兩件,牽涉極廣。 “這樁案子是小案,這兩件事卻不是小事,大當(dāng)家若是覺得啞巴可憐,不如求個赦免,這個,倒是極容易?!比紊袝q豫了下,笑道。 “要是這樣的凄慘,只有啞巴一個人,求一個赦免,就萬事大吉,可這樣的慘事,只有啞巴一個人嗎?”李桑柔看著任尚書問道。 任尚書一個怔神。 “付娘子說的這兩件,任尚書覺得,該,還是不該? “證詞,不該兼聽嗎?不該輔以人證物證嗎? “被啞巴殺死的杜五,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強暴虐打啞巴,難道不該義絕嗎?難道這樣的長輩,還要奉之為長輩嗎? “任尚書覺得呢?是只聽一面之詞,更利于治理天下,還是兼聽更好? “是先父父,再有子子,還是父不必父,哪怕這父是只禽獸,子也要敬之奉之,哪一種更有利于教化天下?” 李桑柔聲調(diào)溫和,話卻犀利。 任尚書看了眼幕僚,正要說話,李桑柔微笑道:“任尚書是父也是子,想來更能體味?!?/br> “家父早亡……”任尚書話沒說完,迎著李桑柔的目光,猛的哽住。 他確實是父也是子,臣子! “人命案子都要三司會審?!比紊袝聊蹋粗钌H岬?。 “新朝自有新氣象,每一個新朝,總會比從前強,總會更好一些,是不是?”李桑柔笑道。 “受教了?!比紊袝酒饋?,拱手長揖。 “不敢。”李桑柔跟著站起來,斜過兩步,從蘆棚里拿了兩餅茶,遞給任尚書。 “那我就不客氣了。大當(dāng)家留步。”任尚書接過茶餅,笑謝了,和幕僚一前一后,進了馬廄院子。 李桑柔跟在后面,一直將兩人送出順風(fēng)鋪子。 第304章 相當(dāng) 隔一天,早朝后,顧瑾用了早膳,清風(fēng)送了當(dāng)天收到的密折進來。 顧瑾拿鑰匙開了匣子,密折不多,顧瑾一份份仔細看過,一份份放進匣子里,看到刑部任尚書的那份密折,顧瑾多看了一遍,抽出來,放到了最上面。 薄薄一摞密折看完,顧瑾端起茶,慢慢抿著,看著放在最上面的那份密折。 她見事不深,只看著公道二字,可這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忠孝二字,這份公道,豈是在兼聽與否,形勢之下,只能一個孝字。 顧瑾輕輕撫著兩條殘腿,良久,輕輕嘆了口氣,關(guān)上匣子,一只手用力撐著,欠身過去,拿過前兒送進來的修訂戶婚律的折子。 ……………………………… 刑部任尚書從順風(fēng)總號回去,和一起過去的心腹幕僚曹先生一起,連夜寫了密折,一大清早遞進慶寧殿后,就壓著陳留縣的案子和付娘子的訴狀,伸長脖子豎著耳朵,聽著慶寧殿的動靜。 慶寧殿一向反饋很快,可他的密折卻如泥牛入海,全無蹤影。 在他遞上密折隔了一天,皇上召集了三位相公,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以及戶部,在慶寧殿議了一下午戶婚律。 任尚書午末剛過就被召進了宮,一直議到夜幕垂下,諸人才出了慶寧殿,各自回去。 任尚書背著手,擰著眉,一路急走,回到刑部他那三間小屋,最心腹的幕僚曹先生早就等的脖子都長了,看到任尚書,急忙迎出來。 “一直議事兒?議到現(xiàn)在?”曹先生劈頭問了句。 前兒,他和任尚書斟酌再三,寫下了那份密折,密折遞上去之后,他比任尚書還焦急擔(dān)憂。 這事兒,再怎么輕描淡寫,都不是小事兒,皇上,可是個圣明之極的開國之君! 還有那份輕描淡定,也不經(jīng)細想,細想起來,可就不怎么對了。 輕描淡定,是他的建議…… 今天午后,任尚書被召進宮議事,他趕緊悄悄打聽了,聽小廝稟說,被召進去的各部諸人,全是刑律這一塊兒的,他這心,就一直提在半空。 如今這樣繁忙的時候,皇上召齊了刑律相關(guān)各部,這要議的,不可能是小事,十有八九,是他家尚書那份密折…… 從任尚書進宮,他就在這三間小屋里,踱來踱去,踱累了歇一會兒,坐一會兒就上火,趕緊起來再踱。 唉,大事兒??! “不是那個,議的是戶婚律?!比紊袝曇魤旱脴O低,還是謹(jǐn)慎的含糊了那個密折幾個字。 “戶婚律?”曹先生錯愕。 朝廷在修訂律法,修了一兩年了,這是要緊的事兒,可絕對不是急事兒,也是急不得的事兒。 這律法,修上十年八年,十幾二十年,都是太尋常不過,太急了,反而不好。 這會兒,眼看著就要天下一統(tǒng),各部各處,連皇上在內(nèi),頂在頭上的諸多大事,是世子的大軍,是江南的收攏,是官員的調(diào)配,是戰(zhàn)后賑濟,是今年秋闈,是各種各樣的急事兒…… 一大堆,卻怎么也輪不上修訂律法這件不急的要緊事兒。 這樣的時候,剛剛開了年,皇上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候,議的是戶婚律? “進屋說話?!比紊袝陂T口頓了頓,左右看了看。 曹先生忙將門簾掛起,緊幾步進屋,再支起窗戶。 “先給我倒杯茶,我平復(fù)平復(fù)?!比紊袝摿诵?,坐到炕上,示意曹先生。 “餓不餓?先吃幾塊點心?”曹先生倒了杯茶給任尚書,又問道。 “不用?!比紊袝豢谝豢冢蛑?,“皇上一向仁厚,議事之時,茶水點心,從來沒斷過,今兒時候長,中間還吃過一回羊rou包子,銀絲小面。” “明君哪,想想東翁今年才四十過八,真是好福氣。”曹先生見任尚書氣色精神相當(dāng)好,一顆心雖說沒落到底,也算落的差不多了。 “為臣子者,逢遇明君?!比紊袝D了頓,嘿嘿笑起來,“你說的極是,過了年,我才四十八歲!” “身為幕僚,逢遇東翁,過了年,我才剛剛五十?!辈芟壬娙紊袝Φ挠淇?,也笑起來。 兩人一起笑起來。 任尚書抿了半杯茶,放下杯子,看著曹先生,笑瞇瞇道:“整整一個下午,議的全是戶婚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議事,沒別的。” 曹先生眉毛揚起。 任尚書嘿嘿笑了幾聲,上身前傾,壓著聲音道:“別的就不說了,大理寺的折子已經(jīng)發(fā)回去了,過幾天要重新議,回頭咱們再一條條細說,這不急。 “有兩件事。你我,得好好領(lǐng)會領(lǐng)會。”任尚書聲音壓得更低,“頭一條,議到戶絕承繼的時候,你也知道,自從皇上上回說,在室女也該承繼財產(chǎn),這戶絕,就寬泛了不少。” 曹先生不停的點頭,律法的修訂,刑部這邊,主要在他手里處置,他比任尚書更清楚。 “可今天,皇上又提了兩條,一是出嫁女,皇上的原話是:出嫁女亦是血脈,難道因為出嫁,這血脈就斬斷了不成?婚姻結(jié)的是兩姓之好,并非斬斷一方,出嫁女難道就不祭祀生身父母了嗎?!?/br> “喔喲!”曹先生眼睛瞪大了。 任尚書嘿嘿笑了幾聲,“還有呢,說到妻繼夫分,須立繼子。皇上說,若是妻繼夫分,則無須立繼,若必須立繼,這份產(chǎn)業(yè),并非歸妻承繼,乃繼子承繼,說這一條,和繼子承繼,矛盾不明?!?/br> “喔!”曹先生再次一聲驚嘆。 “還有呢!還是這一條,妻繼夫分,若改適他人,所得產(chǎn)業(yè),須歸還夫家這一條,皇上就問,若是招夫呢?” “喔嚯!”曹先生一拍桌子,又是一聲驚嘆。 “這一件,算大事吧?”任尚書嘿嘿的笑,“這還不算最大的。 “議到別籍異財,皇上說,兒孫若是白手興家取財,或是仕宦俸祿所得,這些也盡數(shù)歸于家長,全家可用,諸子可分,是不是有些獎懶抑勤?” “喔!這事兒,可就大了!”曹先生吸了口氣。 “皇上還提了些細則,就不細說了,都是這個方向,這戶婚律,已經(jīng)發(fā)回大理寺重新擬訂,這一回,大理寺可有得忙了!”任尚書一臉笑。 “都是大事兒!”曹先生再吸了口氣。 “還有件大事兒?!比紊袝乱庾R的往窗外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