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上，看著把船撈起來，疏通了河，就交了差使了。

    你醒來前，大家伙兒剛回來。”孟彥清答的極其詳細，看著李桑柔，想問一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聽管弓箭的姚書辦說：戰(zhàn)前，他往大當家船上發(fā)了二千五百支弩箭，交回庫里時，只有八百多不到九百支。

    聽說三十個負責開弩的健卒，都累的胳膊疼的叫了一夜。

    他很想問問大當家，真是一箭一個么？

    不過，大當家這臉色，明顯不怎么好，他最好少說話。

    李桑柔不再多問，也不再說話，往后靠在椅背上，慢慢抿著酒，看著彎月升起，星輝滿天。

    第二天一早，如意到大營時，李桑柔和大常、黑馬幾個，已經(jīng)往新野縣閑逛去了，要隔天才回來。

    隔天，天都黑透了，李桑柔等人才趕著輛大車，車上裝滿了大包小包吃的喝的，回到大營。

    第二天一早，如意就到了，李桑柔帶著黑馬，黑馬背著個大竹簍，竹簍里裝滿了大包小包，黑馬兩只手里也提滿了大包小包，跟在李桑柔后面，出了大營，過船橋進了襄陽城。

    襄陽城根上，架著一架架水龍，正汲水往上，沖刷城墻。

    李桑柔先去看了文順之。

    文順之臉上還好，除了幾塊淤青，沒有別的傷，可前胸后背，胳膊上腿上，都纏滿了浸透了藥汁兒的細麻布。

    看到李桑柔進來，文順之忙站起來，示意小廝趕緊拿衣裳過來。

    “你裹成這樣，比衣裳可嚴實多了。瞧著你還好。”李桑柔打量著文順之，笑道。

    “沒什么大礙了，聽說大當家累脫力了？”文順之也打量著李桑柔。

    “睡一覺就好了。我們昨天去新野縣轉(zhuǎn)了轉(zhuǎn)，新野縣好吃的東西挺多，就順便買了點吃的給你?！崩钌Ｈ峄仡^看向黑馬。

    黑馬先舉起左手，“老大說你受傷了，得補補，這是我們老大給你挑的?！?/br>
    黑馬將左手提著的五六包東西塞到小廝懷里，再舉起右手，拿下一包，“這是大常給你挑的，阿膠糖，補血。這是我給你挑的，麻片，香得很，這是小陸子挑的，這是竄條的，這是大頭的，這是螞蚱的，都是點心。”

    黑馬一包包拎給文順之看過，再一包包塞到小廝懷里。

    文順之失笑出聲，沖李桑柔拱手欠身，“多謝大當家和諸位兄弟?！?/br>
    “不謝不謝，咱們兄弟誰跟誰，別見外。”黑馬連聲客氣。

    “你歇著吧，我去大帥那里看看，我這是頭一趟進城?！崩钌Ｈ釀e了文順之，跟著如意，往旁邊府衙過去。

    顧晞和文誠都在，兩人看起來都十分憔悴，不過眼睛瑩亮，精神極好。

    看到李桑柔，文誠緊幾步迎出屋，沖李桑柔長揖下去，“大當家辛苦了?！?/br>
    “不敢當。”李桑柔急忙側身避開。

    “大當家辛苦了?！鳖檿劯诤竺?，也拱手長揖。

    “實在不敢當！”李桑柔再次側身避過。

    “這趟攻城，比我預想的順利得多，首功非你莫屬。”顧晞側身讓進李桑柔，笑道。

    “不敢當。”李桑柔再次不敢當。

    文誠失笑出聲。

    “真心話?！崩钌Ｈ峥聪蛭恼\，解釋了句。

    “她確實是真心話，不過，你確實當?shù)闷??！鳖檿勛屩钌Ｈ嶙?，接著道：“攻下襄陽當天，我就讓人往鄂州城傳令，讓文將軍率軍回援運河一線。

    這些天，我一直很擔心，現(xiàn)在，大勢已定！”顧晞愉快的拍了下桌子。

    “要在襄陽呆一陣子？”李桑柔笑問道。

    “曹將軍前天已經(jīng)啟程回鄂州駐守，咱們在這里要多住一陣子，理順軍務民政，重新部署防守，等到朝廷新任府尹到了，上了手，再南下渡江?！鳖檿勑Φ?。

    “那我可以好好挑間鋪子，再找個掌柜。”李桑柔邊說邊站起來，“我出去逛逛，不打擾你們了?！?/br>
    “你搬進城里住吧，這旁邊就有空宅子，中午一起吃飯？”顧晞跟著李桑柔站起來。

    “我先看看再說。”李桑柔隨口應承了句，往屋外抬了抬下巴，笑道：“你看，已經(jīng)這么多人等著了，你忙你的公務吧，我逛好這里，再去樊城看看，不過來了?！?/br>
    ……………………

    襄陽大捷的喜報，是披紅掛彩，一路叫著喊著，沖進建樂城。

    一連串兒的報喜信報，一個接一個沖到宣德門，下了馬，沖進皇城，沿著南北大街往宮城報進時。

    整個皇城的官員小吏，都聞聲跑出來，看著披著紅綠彩綢的信報跑過來，喜悅無比的議論紛紛。

    這份襄陽大捷的喜報，將失去半條運河的壓抑和擔憂，甚至害怕，沖刷的一干二凈。

    在喜報之前，顧晞親筆寫的折子，已經(jīng)遞到了顧瑾面前。

    慶寧殿內(nèi)，清風一路小跑，進出幾趟，稟報喜報進南熏門了，過朱雀門了，建樂城里如何熱鬧，進宣德門了，三司六部的人都出來了，皇城里熱鬧得很。

    伍相失笑出聲，“成何體統(tǒng)！我去看看！”

    “咱們不也在這兒看熱鬧呢?！鳖欒贿呅σ贿吺疽馕橄嘧厝?，看向清風笑道：“后園牡丹開得極好，讓人剪下來，賞賜給眾人。”

    “是！”清風語調(diào)上揚。

    “臣原本以為，半年之內(nèi)，能拿下襄陽城，就極好了。”龐樞密欠身笑道。

    “臣還笑他凈想好事兒?！迸讼鄿惾ばΦ?。

    “真是天佑我大齊！”杜相一臉感慨。

    “世子銳不可擋?！蔽橄嘈Φ?。

    “這是世子的折子，你們看看?！鳖欒獙㈩檿勀欠莺窈竦恼圩舆f給伍相。

    伍相看完，傳給緊挨著他的龐樞密。

    “大當家的……”龐樞密看完折子，就緊緊抿著嘴，看著幾個人都看完了，看向顧瑾，帶著一腔驚悸，“真殺了上千的人？”

    “累到脫力?！蔽橄嗟偷透袊@。

    “這是不得已。世子說過，大當家不喜殺戮。”顧瑾嘆了口氣，“都是不得已。

    幾位相公府里若還有好酒，挑些出來，送給大當家舒緩心胸吧。”

    “是。”伍相等人忙欠身笑應。

    “算著行程，文彥超大軍，再有兩三天，就能進到兩淮，要是能順順當當，今年的夏收，還能有些收成?！蔽橄嗫粗欒?。

    “如今荊州已定，大勢已成。一年兩年的收成，咱們撐得住，不必催，讓他們定定心心的打這一仗。”顧瑾稍稍往后靠了靠，神情輕松。

    “襄陽大捷，煩伍相執(zhí)筆，寫一篇文章，不用長，一會兒送到朝報，明天一早發(fā)出來?！?/br>
    顧瑾的話頓住，臉上的笑容漸隱，片刻，嘆了口氣。

    “襄陽一戰(zhàn)，死傷慘烈，亡者撫恤的事，由杜相統(tǒng)領吧。

    還有運河兩岸的賑濟撫恤，也要打算起來了，這一處所需銀兩，不是小數(shù)目，朕一時還想不出這銀子的出處。

    你們先想想。

    襄陽一戰(zhàn)的撫恤銀兩，杜相要親自盯著，一定要足額送到各家手中，不得有任何克扣?！?/br>
    “是?！倍畔嗲飞響牵胫圩由蠎K重的亡者數(shù)目，以及運河兩岸焦土一般的情形，頓時心情沉郁。

    “早一天拿下襄陽城，兩淮，以至天下萬民，就少受一天殘害荼毒。

    這些將士，死得其所。讓隨軍翰林為諸將士寫文立傳，發(fā)到朝報上，這件事，潘相盯一盯?！鳖欒又?。

    潘相欠身應是。

    “要不要給大當家寫一篇？”潘相看向顧瑾問道。

    “不必，其余文章，也不必多提她，一來她不喜歡這樣揚名，二來，揚起名來，于她的安危不利?！鳖欒馈?/br>
    “確實如此，要是南梁有這樣人物，那是無論如何也要除掉的，還是別提的好，一個字也別提！”龐樞密看著潘相，神情鄭重。

    “確實如此?！蔽橄帱c頭。

    議好事，諸人退出，顧瑾抿著茶，垂眼想了片刻，吩咐清風：“你去一趟大相國寺，讓他們好好做幾場法事。”

    “祈福？還是超度？”清風小心的問道。

    “由他們隨心而做?！鳖欒寡鄣?，“你上次說，大當家愛吃瓜子？”

    “是，聽如意說過，他碰到大常去買瓜子，挑剔得很，說是他們老大愛吃?！?/br>
    “你親自挑些瓜子，炒好，挑個人送到襄陽。不是賞賜，朋友之禮吧?！鳖欒又馈?/br>
    “是?！鼻屣L垂手答應。

    第196章 河燈

    顧晞和文誠忙著襄樊二城的軍事民政，李桑柔忙著她的鋪子和生意，直到進了五月，才各自忙出了頭緒。

    端午前一天，如意趕到樊城，向李桑柔傳遞他家大帥的邀請：請大當家和諸位兄弟，在端午當天，到襄陽城，和大家一起過端午。

    李桑柔爽快答應。

    李桑柔沒住進襄陽城，她喜歡四通八達，不喜歡被圍困的感覺，相比之下，和襄陽一水之隔的樊城，更能讓她自在舒適。

    這個端午節(jié)，李桑柔她們頭一回吃上了自己裹的粽子。

    大常他們都不會裹粽子，云夢衛(wèi)中卻有十來個，都會裹粽子，還裹的極好。

    大常買了糯米，粽葉，以及各種配料，裹了襄樊規(guī)矩的粽子，建樂城的粽子，江都城的粽子，以及不知道哪兒的粽子，煮了幾大筐各式各樣，各種味道的粽子。

    端午節(jié)的一大清早，自然要吃粽子。

    李桑柔吃了兩只粽子。

    他們裹出來的粽子，模樣各異，咸甜淡都有，餡料五花八門。

    李桑柔拎了兩只剝開，見是一只咸蛋黃，一只堿水粽，暗暗松了口氣。

    她親眼看到他們用白糖腌五花rou做餡料！幸好幸好。

    中午吃了大常作主做的端午節(jié)飯，一大筐用大蒜艾葉煮的雞蛋鴨蛋鵝蛋，一大鍋五花rou燒黃鱔，一大筐艾汁兒饅頭，李桑柔帶著大常、孟彥清等人，出了樊城，過河去襄陽城。

    端午這一天，顧晞和文誠他們要隆重祭祀戰(zhàn)死的北齊和南梁將士，她一向不參與這些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