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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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二爺所言,很有道理。禮部負有教化之職責(zé),可此教化之責(zé),乃部之職責(zé)。再說,沈侯爺雖齊家有失,不過一時疏忽。 臣以為,就是相位,沈侯爺也是擔(dān)當(dāng)?shù)闷鸬?。”伍相先欠身答話?/br> “戶部沈赟空缺,要是再調(diào)任沈侯爺,戶部一尚書二侍郎,就只余孫洲孫侍郎。 今年要清理調(diào)換永嘉庫等幾處大糧倉,春賦又迫在眉睫,糧倉賦稅,都是入手極不易的事。 臣以為,至少這會兒,沈侯爺不宜調(diào)任?!倍畔嘁幌蛴性捴闭f。 “臣以為,若要調(diào)任,戶部先得有合適人選?!迸讼喟延榔胶钫{(diào)任的事兒,推到了另一件事上。 站在二皇子顧琝身后的沈明書趕緊點頭。 就是??!把他爹調(diào)任禮部,那戶部尚書不就空缺出來了,哪有這么拆東墻補西墻的! 潘相這話雖然沒說到位,可好歹有那么點兒意思了。 他站在二爺身后,只是個習(xí)學(xué),沒有他說話的份兒,要不然…… 沈明書恨恨的斜瞥了顧瑾一眼,他要是能說話,早就把他駁得無話可說了! 顧晞坐在顧瑾下首,神情淡然,一言不發(fā)。 顧瑾看著皇上笑道:“看今年的情形,縱不是前年、去年那樣的豐年,也是個難得的好年成。 連著三個豐年,從永嘉倉到各州縣義倉,都該趁著豐年調(diào)換新糧,糶出舊糧,趁著調(diào)換,再徹查各處糧倉。 舊年里,一到調(diào)倉查倉,常常水淹火燒,事端百出。 臣以為,此事一定要行動要速,刀鋒要利,世子最合適?!?/br> 顧瑾指了指顧晞。 永平侯沈賀氣的氣兒都不勻了,巧取強奪到這種地步,他真是開了眼了! “臣的意思,”顧瑾接著道:“由世子權(quán)知戶部部務(wù),淮南西路轉(zhuǎn)運使史平調(diào)任戶部左侍郎。 吏平在淮南西路轉(zhuǎn)運使任上兩任期滿,回京述職,年前已經(jīng)回到京城。 史平調(diào)任淮南西路轉(zhuǎn)運使前,在戶部做了十七年,由堂官到郎中,直至權(quán)戶部右侍郎,兩任轉(zhuǎn)運使,考評皆是上佳?!?/br> “你們看呢?”皇上沉默片刻,看向伍相等人。 “臣以為合適。”伍相欠身,干脆答話。 “皇上,核查各處糧倉,以新?lián)Q舊,這件事兒,年前臣就和二爺議過,也和皇上說過一回,戶部已經(jīng)著手在做了。 至于到各處實地核查,臣以為,明書就十分合適,也正好給他一個習(xí)學(xué)的機會。” 永平侯沈賀實在忍不住,搶在杜相之前道。 沈明書憋著一肚皮的話,也只能拼命點頭。 查看糧倉這事他做過不是一回兩回了,不就是過去看一趟,看清楚糧倉上的印字動了沒有,還有什么? 拿這個當(dāng)借口實在太過份了! “臣以為,查看糧倉確實是大事,可世子親自查看,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沈明書雖說年紀小閱歷經(jīng)驗差點,可若是挑上一個兩個積年老成的戶部堂官,一同前往,臣以為也就十分穩(wěn)妥了?!倍畔嗲飞淼馈?/br> 永平侯沈賀不停的點頭。 就是這個意思! “說起糧倉,幾處軍糧倉,是不是也要一并查核調(diào)換?臣以為,這事兒得問問龐樞密?!迸讼嗾绽兜搅硪患?。 “嗯,再議吧,下一件是什么事兒?”皇上抬眼看向伍相。 又議了幾件事,諸人散了出來,永平侯放慢腳步,臨近東華門,沈明書連走帶跑的從后面趕上來。 “阿爹!”沈明書趕的有幾分氣喘,“剛剛我跟二爺說了幾句,讓二爺凡事得有自己的主意,可二爺?!?/br> 沈明書煩惱的嘆了好口氣,“他就覺得,都是為國為民,不該多計較個人得失損毀。我又不能多說?!?/br> 永平侯沈賀擺著手,“二爺書生意氣,皇上發(fā)過話,說他就是那樣的性子,不讓多說。他這里,以后再說吧。 這事兒,得趕緊跟娘娘說一聲,看看娘娘能不能跟皇上說一說。 還有你小姑那邊,也得趕緊去說一聲,最好能說動王爺,進宮請見皇上,說上一句兩句。” “我這去找小姑,娘娘那邊,還是讓jiejie去吧,阿娘往娘娘那兒,從來沒能辦成事兒過,娘娘最疼jiejie?!鄙蛎鲿B聲答應(yīng)。 “不是娘娘最疼你jiejie,是你jiejie有見識,有本事說動娘娘。 你趕緊去見你小姑,我回去就讓你jiejie進宮請見。” 兩人說著話,出了東華門,永平侯沈賀徑直回府,沈明書直奔睿親王府。 第42章 明暗 顧晞推著顧瑾回到明安宮,兩人沒進屋,坐在廊下。 顧瑾看著院子里已經(jīng)新芽爆出的石榴樹,有幾分感慨,“又是一年春?!?/br> “我陪大哥出城逛逛?城外春意濃厚,繁臺春景這會兒是最好的時候?!鳖檿劻⒖探ㄗh道。 “這一樹之春,和一城之春,有什么分別?”顧瑾笑道。 “還是不一樣。”顧晞笑起來。 “嗯。今年要編造五等版薄,這事年前議過,要遣人至各處明查暗訪,以防上下勾結(jié),不實不盡,你回去就寫份折子,薦沈明書去核查這件事。 丁口田財,是國之根本,這樁差使,對沈明書這位大才,正是大才大用?!?/br> 顧瑾嘴角往下,似有似無的扯出絲絲鄙夷。 “沈明書擔(dān)不起,他也不會去,他怎么舍得離開老二,半步都不會!”顧晞干脆直接的啐了一口。 “這件事要是不去,那核查糧倉的事兒,永平侯肯定有臉再說,杜相斷不會再開口了?!鳖欒罂吭谝伪成?,看起來十分自在,“沈赟死了,真是令人愉快?!?/br> 顧晞笑起來,看著顧瑾,“大哥這話……大哥今天心情挺好?!?/br> “最近心情都不錯。 你去一趟戶部,找孫洲說說話兒,就說我說的,聽說孫侍郎在百官中間,號稱磨勘百事通?!鳖欒Φ?。 “大哥不是說讓永平侯鬧騰個兩三個月,再提吏部的事兒,怎么現(xiàn)在就?”顧晞眉梢揚起。 “唉?!鳖欒獓@了口氣,“沈赟死了,咱們要是不給永平侯提個醒兒,他鬧都不知道往哪兒鬧。 讓孫洲去提醒他,也讓孫洲心里明白,他能權(quán)知吏部,不是出自永平侯府,而是源于咱們?!?/br> “好?!鳖檿勑ζ饋怼?/br> …………………… 李桑柔在廊下晃晃悠悠,一言不發(fā),一直坐到天色將晚。 金毛跟著大常,進進出出的忙,黑馬睡了一覺起來,見李桑柔跟他睡著前坐的一模一樣,提著顆心,踮著腳繞過李桑柔,湊到大常身邊,小心問道:“老大這是怎么了?沒事兒吧?” 大常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拎著串兒臘腸,走到離李桑柔四五步,悶聲問道:“咱們今兒晚上吃啥?” “嗯?”李桑柔一個怔神,再噢了一聲,看著大常手里那一長串兒臘腸,“家里全是腌rou咸rou咸魚咸雞了?” “嗯,魚市rou市菜市都得等出了正月才開市兒?!?/br> “把炸的雞塊魚塊,咸魚臘雞燉一鍋,瑤柱燒蘿卜塊,蒸碟子臘腸,再拌個香油白菜絲兒,不想吃饅頭,蒸鍋米飯?!?/br> 李桑柔干脆的吩咐道。 “好!”大常應(yīng)聲愉快。 老大還能吩咐吃什么,那就沒大事兒。 黑馬揚手表示蒸飯這事兒他來,金毛忙著去刨蘿卜白菜,大常先燉上雞魚,接著泡瑤柱切蘿卜切白菜。 半個來時辰,大常三人大盆大碗擺了飯菜上來,吃了飯,李桑柔捧著杯茶,這回不坐椅子上了,坐到臺階上,仰頭看了一會兒還算圓滿的月亮,嘆了口氣。 “大常,你說這天下,有多少冤死的人?” “那可數(shù)不清,太多了。”大??粗钌H帷?/br> 老大從山子茶坊回來,就有點兒不對勁兒,跟冤死這倆字有關(guān)? “從前咱們在江都城的時候,那城里,一天有十好幾個嬰孩出生,一天也要死個十幾個人,那十幾個死人中間,有多少冤死的? 這建樂城,一天生多少人,死多少人?中間有多少是冤死的? 這天下呢?” 李桑柔更像是自言自語。 “我們家是過兵的時候,一家人死光的,一個村上的人都死光了,他們都是冤死的,可這冤,找誰去?”黑馬抹了把臉。 要不是過兵,他現(xiàn)在就是個吃香喝辣的大戶子弟! 不過他現(xiàn)在也吃香喝辣! “我不記得家人了,就記得我姐,我家這算不算冤死的?”金毛捅了捅大常。 大常沒理他,看著李桑柔問道:“老大從前是冤死的?” 黑馬和金毛眼睛瞪大了,一起看向李桑柔。 “不是我,是有個女孩子,原本應(yīng)該很幸福,卻不明不白的死了。”李桑柔一邊說一邊嘆氣。 “老大要是覺得她冤屈,咱們就替她討個說法?!贝蟪灺暤馈?/br> “我還不知道她是真冤屈,還是假冤屈。先讓我想想再說。”李桑柔說著,站起來,背著手進了屋。 …………………… 午后,沈明青進了垂福宮。 沈賢妃皺眉問道:“這會兒,你怎么來了?” 沈赟年前剛死,作為侄女兒,沈明青也是有孝在身的。 “阿爹讓我過來看看。”沈明青垂眼答了句,隨即道:“我就過來看看姑姑,太婆常說,男人們的事兒,咱們不該多管?!?/br> “你二叔死了!以后,你太婆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鄙蛸t妃示意沈明青坐到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