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鴿血紅 5
澳得根那邊收拾好氈帳,上了馬沿著小河西行,越往西谷地越狹窄,很快戈壁不見了,河邊出現(xiàn)了樹木,走了三十多里后,谷地只剩下十多丈寬,澳得根停了下來,對宋念臣道:“柜頭,就快到地頭了,前面有騎哨,是朋友,大家不要緊張?!闭f完繼續(xù)前行,轉過谷口,忠恕發(fā)現(xiàn)前面竟然又是一個喇叭形的谷地,越往西越開闊,不知有多長,谷地里樹木茂密,小河從林中穿過,澳得根沿著河岸慢慢前行。宋念臣低聲吩咐道:“咱們走快些,與他們雜在一起,小心被打伏擊?!彼娜舜唏R趕上澳得根等人。 沿著小河走了半個多時辰,澳得根越走越慢,不時停下來聽聽動靜,顯得有些猶疑,虞大宏沉不住氣,上前問他怎么回事,澳得根皺著眉頭道:“過去這里一直有斥候放哨,今天不見一個人影,有些反常?!彼文畛甲屑氂^察一下,又凝神聽了聽,道:“最近沒有大規(guī)模的隊伍來過這里?!卑牡酶灿型?,他和宋念臣虞大宏低聲說了幾句,眾人都抽出兵刃,戒備著繼續(xù)前行,不一會,前面出現(xiàn)一個藍色的湖泊,小河就是發(fā)源于這里。澳得根勒住馬,對宋念臣道:“柜頭閣下,前邊就到地方了,有一批史國族人,二十年來一直居住在這里。您可能不太清楚,這里是金山,沿著山谷向前百十里有個盆地,就是東西中三條商路會齊的地方,這條山谷是突厥人祖先居住的地方,除了薩滿,大可汗不允許任何部落進入,更別說外族之人了?!彼文畛嫉溃骸斑@個我懂,我們保證守口如瓶,絕不泄露一個字?!卑牡酶溃骸拔蚁嘈殴耦^的信譽。” 澳得根帶領大家繼續(xù)沿著湖的北岸西行,不一會就看到了山谷中的氈帳,足有二三百頂,一個警戒的騎兵發(fā)現(xiàn)了他們,高聲問話,澳得根用胡語回話,那邊語氣溫和起來,估計是對接上了,此時從樹林中閃出數(shù)個騎馬的胡人,看來他們在來路上還是放了斥候的,但警戒點如此靠近營地,即便發(fā)現(xiàn)了敵人,想報警也來不及了。 走到營地前,只見許多人正在收拾氈帳,還有人在套牛車,一副要搬家的模樣,這些人大多白皮膚高鼻子深眼眶,男人留著大胡子,女人捂著面紗,忠恕心想,澳得根來自史國,這些人是他的族人,自然是二伯的同胞,這里距離史國還有千里之遙,不知他們?yōu)槭裁磿惚茉谶@個偏僻的山谷中。澳得根不住向旁邊的胡人問話,虞大宏輕聲對宋念臣道:“有些不妙,這里出了事情,他們正急著離開呢?!彼文畛紗枺骸俺鍪裁词铝??”虞大宏搖頭:“老澳也在問,那人讓他去問老麻葛。”忠恕心里一動:麻葛不是祆教的祭司嗎? 眾人被帶到一個白色的大氈帳前,忠恕現(xiàn)在已經(jīng)了解,要辨別誰在草原上地位高,就看氈帳的大小與形制,地位越高的人,居住的氈帳越是高大,上面的窗戶和裝飾就越多,這頂白色氈帳在谷中最為顯眼,應該就是麻葛的住帳。氈帳的門開著,眾人下了馬,一個綠眼睛白頭發(fā)的胡人迎了出來,澳得根上前與他抱在一起,二人彼此親吻了臉頰,澳得根向他介紹宋念臣等人,那老麻葛上來與宋念臣抱了抱,然后熱情地把眾人讓進帳里。大帳很寬敞,眾人坐下,澳得根就問老麻葛為什么要遷營,老麻葛看了看眾人,神情悲傷地說了一通,虞大宏輕聲道:“他們被突厥人發(fā)現(xiàn)了,必須盡快遷走?!卑牡酶埠芫o張,立刻問怎么回事,老葛麻解釋道,就在十天前,突然從東方來了十幾個突厥人,很輕松地將把守在谷口的斥候制服,讓他們帶領著來到營地,這些人也不問罪,吃了點東西就又向西走了。 澳得根緊張地問:“那是些什么人?”老麻葛搖搖頭:“肯定是突厥人,話很少,為首的是個老人,很有威嚴,我聽女孩叫他師父?!卑牡酶牭狡渲杏袀€女人,問:“什么樣的女人?”老麻葛道:“不清楚名字,長得像花仙子那樣美麗,面龐像月亮般皎潔,眼睛像湖水般清澈?!敝宜⌒睦镆粍樱哼@不正是自己想用來形容寶珠的話嗎?他站起身來,右手比到自己的眉心:“那姑娘個子這么高,頭發(fā)用一個綠玉環(huán)束在腦后?!崩下楦瘘c點頭,疑惑地看著忠恕。突厥人男男女女都披散著頭發(fā),薩滿也不例外,很少有像寶珠那樣束發(fā)的,那個綠玉環(huán)更是僅見。宋念臣問道:“麻葛見到有人持著法器嗎?”老麻葛不明所以,澳得根解釋幾句,老麻葛回憶一下,兩手比劃道:“有兩個人的腰帶上系著幾顆這么大的小銅鈴?!痹谕回剩怂_滿,只有領頭的牲口才帶銅鈴,忠恕心念寶珠,冒冒失失地一問,竟然證明寶珠也到了這里,她是薩滿教的烏蘭,她的師父,就是神秘的薩滿教主大薩都,大可汗會兵時沒見到薩滿教的重要人物,想不到他們來了金山。澳得根看宋念臣等人的神情,就知道他們認得這幫突厥人,急問是些什么人,宋念臣猶豫了一下,道:“這些人可能是薩滿教中的重要人物,那老者極可能就是大薩都?!贝笏_都何許人,澳得根可是一清二楚,他心頭巨震,忙向老麻葛詢問當時的詳細情形。 老麻葛想了想,把當天發(fā)生的事情講了一遍。他們離開史國后,一路流浪,無意中闖進了金山,因為有突厥的禁令,其它部族都不敢靠近這里,這二十年來,除了澳得根的胡人商隊,一直沒人發(fā)現(xiàn)他們,山谷里可以漁獵,可以放牧,生活還算富足安定,但他們依然不敢放松戒備,在谷口一直布置有斥候,一有警訊,所有人就會盡快撤走。那天他正在逗小孫子,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慌亂的驚叫聲,他忙把小孫子藏到案子下,用毯子蓋住,出門一看,只見布置在谷口的斥候被一幫突厥人押著進了營地,一些青壯想上前解救,都被突厥人使妖術給定住了。那些人來到大帳,他嚇得不敢亂動,突厥人倒沒施暴,只是讓他準備食物,匆匆吃過就離開了。 他們有十七八人,卻帶了三十多匹馬,五只駱駝,駝峰上有幾只駝包很是奇特,里面好像裝著鐵鏟一類的東西,怕傷到駝背,特意用厚厚的羊皮墊著,還有幾個很厚的馬包,里面好像是皮裘。為首那老者持了根黑手杖,其他人都帶了兵刃,他們吃完食物,收回妖術就走了,有兩個膽大的族人悄悄跟著他們,發(fā)覺他們一直向西出了山谷,向盆地方向走了。 分別一個月后,終于知道了寶珠的行蹤,忠恕心頭砰砰狂跳,恨不得立刻追去看她一眼,轉念又想,大薩都缺席可汗會兵這么重大的活動,領著教中一眾大人物悄悄西行,一定有機密而重要的行動,他又想到了老阿,于是又問老麻葛,那些突厥人中,有沒有老阿樣貌的人。老阿的模樣極易分辨,很少有與他面相相似的,老麻葛點點頭,他很是吃驚,不清楚忠恕怎么會知道有這人,宋念臣也吃驚不小,見忠恕不解釋,強耐著不問。 澳得根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對老麻葛道:“那些人一定是偶然路過這里,有更大的事情要做,不是為你們而來?!崩下楦瘘c頭:“我也是這么想,所以才猶豫了幾天,加上和你有約定,不然當天就要走了。”澳得根苦笑道:“你們離家二十多年了,一路奔波流浪,還能走到哪去?”老麻葛道:“大家都想返回故國,又怕國王不肯饒恕我們。但在外面飄來蕩去的,總是被外族欺負,既不能戰(zhàn),又不能養(yǎng),死去的遠比生育的人多,最后終究是死在他國,遺恨望鄉(xiāng)。我老了,沒幾年活頭,早想著回去,殺頭也能埋在父母身邊,魂魄與家人相聚,但這些年青的子弟們可不行啊?!?/br> 忠恕聽說老麻葛他們離開故國二十多年,又想到一事,向老麻葛施了一禮,問:“我有些冒昧,想請問麻葛認識屈由那王子嗎?”老麻葛霍地站了起來,滿臉激動:“當然認得,王子殿下是我的主人,當年我們一起離開史國?!敝宜∵@時清楚了:這些就是當年跟隨二伯起事的人,事敗后逃亡到此處,他問道:“麻葛是否認識一個叫巴爾得的人?”老麻葛眼睛都睜圓了:“我就是巴爾得,那是我的原名?!敝宜∫惨苫螅骸鞍⑽榈麓舐楦鹫f巴爾得被新國王抓了起來,修書一封,叫屈由那王子去救他?!崩下楦鸱磻贿^來:“新國王?老國王死了嗎?阿伍德是誰?王子殿下在何處?”老麻葛還不知道老國王已死,儲君繼位,看來澳得根并沒對他講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