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寵 第7節(jié)
蕭張氏冷哼一聲,“當(dāng)初我邊說這丫頭留在府內(nèi)終不是好的,祖上幾代關(guān)系早已清淡,偏是你仁慈好意,硬將人帶回來。如今好了,野蠻無力,害我蕭家顏面掃地。” “那是我?guī)Щ貋淼难绢^,教養(yǎng)也是由我,大伯母還是勿要多言,煙兒的事兒不勞您費(fèi)心。”蕭祁遠(yuǎn)毫不客氣道。 “你是怪我多管閑事?”蕭張氏臉一沉,惱氣浮起,厲聲呵斥,“蕭祁遠(yuǎn),我可是蕭家的當(dāng)家主母,豈由得你凡事一手遮天!” 蕭祁遠(yuǎn)徐緩行了個禮,蒼白臉色因一抹笑更盡邪氣,他道,“大伯母好好擔(dān)心遠(yuǎn)在的贛州大哥吧,據(jù)說那兒冬日無炭火、棉衣;百姓暴動,堂而皇之闖入縣衙搶奪糧米?!?/br> “又是你干的好事!” 蕭張氏臉色鐵青,咬著牙恨不得將面前的人撕碎,“蕭祁遠(yuǎn),他到底是你大哥,難不成你也要學(xué)你的父親手足相殘嗎?” 聲音不大,近處幾個個丫鬟婆子剛好聽到,蕭祁遠(yuǎn)笑得肆無忌憚,“誒,非也,大伯母有所不知,那偏僻孤遠(yuǎn)之地,可是最好立功的。相信以大哥的能力,不出兩年便能調(diào)回長安?!?/br> “瘋子,瘋子!”蕭張氏平生最疼她那大兒子,如今兒子遭受苦難,她更是看得這病秧子如眼中釘,rou中刺。燒香拜佛時恨不得祈求他病疾快些發(fā)作。 “如今蕭家惹上了戶部侍郎,我看你如何向雍州各位長老交代?!?/br> 丟下這句話,蕭張氏甩袖憤憤離去。 待蕭張氏走后,月吟從袖口拿出東西走上前, “家主,婢子在小姐的枕頭下發(fā)現(xiàn)這封信。 蕭祁遠(yuǎn)虛假之笑掩去,轉(zhuǎn)而平穩(wěn)沉靜。凝神瞧那歪扭的一兩行簪花小楷。 ——既禍已起,無言見兄,特外出游玩幾日。兄勿惱。 蕭祁遠(yuǎn)將信好生折疊起來,眼底一片溫和,可沉著聲道,“這丫頭字可是寫得真丑啊?!?/br> …… 施煙如孤魂野鬼散走在大街的,忽然前頭碰上一人影。 她便往左走,跟前人也往左,她往后,跟前人亦往后。如此四五下,施煙雙手握拳跺腳惱怒道,“三哥,你攔我做甚。” 每每能與自己玩這兒無聊的只有蕭家三公子了。 一抬頭,果真對上一雙含笑丹鳳眼。 左右看了看周圍,施煙恍然原是到了三哥的住處。 這雖地處偏僻,但勝在清幽寧靜。倒是個靜心讀書的地方。 進(jìn)去便瞧一美艷動人女子身后跟著兩個小丫鬟,朝這方行禮柔聲道,“郎君回來了?!?/br> 施煙跟在蕭祁東后面,先同她行了個書生相見之禮,“這位jiejie生得好生美呀,怪不得當(dāng)初三哥死活要搬出府來?!?/br> 俏皮話一出,惹得那女子輕笑。 晚飯布在前堂,有暖爐美人作陪,倒也不冷。 施煙笑道,“三哥,不若我也搬出來吧,在蕭府無人同我玩耍,可是憋悶?!?/br> 蕭祁東以美妾贈送的香囊為打器,輕輕敲打施煙額頭,拿出兄長做派,“那你怎得在外頭閑逛,也不隨身帶女婢?還不是偷跑出來醞釀要闖什么驚天大禍來?!?/br> 大禍…… 后幾個字說著無意,施煙眼神暗了謝,撇嘴道,“哪敢,現(xiàn)在大夫人同四小姐無事可做似的,盡逮著我要犯錯,好來訓(xùn)我?!?/br> “誒,”蕭祁東又打她一下,“傻子,你可是有靠山的,你盡管往你二哥身后躲,那兩個婦人能耐你何?” “整日去煩二哥,不是又得有閑話來了。”施煙不想再談這個,瞧蕭祁東手中香囊精致,沖旁邊美妾一笑,“好jiejie這刺繡手藝真絕,可否贈我一個啊。” 美妾掩唇一笑,“小姐謬贊妾身了,拙劣之物入不了小姐眼。若小姐喜歡,妾身隔日為您縫制一個?!?/br> 施煙指著蕭祁東那個,“我要個同三哥一模一樣的?!?/br> 話落,蕭祁東又要伸手來打,施煙急忙往美妾身后躲。堂內(nèi)一時歡笑。 兩日后,蕭祁東又問施煙,“丫頭,奇了怪了,那沈家小子有才有貌的,你咋就不喜歡他。” 施煙郁悶看向這如婦人八卦的三哥,“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三哥你在外頭不也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嗎?我又何必單求一片葉子呢?” 話說完,頭上立即挨了一掌,蕭祁東目光心虛掃了眼院內(nèi)侍弄花草的女人,“誰那么花心,我與那些姑娘萍水相逢而已?!?/br> 施煙挨得“嗚”一聲,“你又打我,等回去我要告訴二哥讓他揍你?!?/br> 蕭祁東“嘖”一聲,“還二哥呢,你去外頭看看,這下子蕭家因?yàn)槟憧墒潜槐簧蚣艺麘K了。損失慘重啊?!?/br> 施煙慵懶裹著狐裘,目光下斂把玩手中的香囊,神思不知跑向何處,忽然問道,“三哥,往后你若為官了,也會欺負(fù)這些商戶嗎?” “當(dāng)然不會,”蕭祁東一下回道,“春后我若高中,必將肅清官商勾結(jié)。讓那些人少干些喪盡天良,禍害百姓的事?!?/br> 施煙粲然一笑,“真好,那三哥替二哥完成未得愿望,二哥可就能全身而退了。” 蕭祁東正要應(yīng)下,覆手又拍了拍施煙,“小沒良心的,你這幾日也是吃我的住的,怎未見你對我關(guān)心兩分?!?/br> 又被打頭,施煙終氣不過跳起來回?fù)?,兩個人一時打做一團(tuán)。 施煙使了些技巧自是弄得贏只會讀圣賢書的三哥。 不遠(yuǎn)處響起一道咳嗽。 施煙手停了一下,尋聲看起,冷不丁肩膀被蕭祁東沒控制力道推搡,痛得她呲牙咧嘴。 蕭祁東以為她耍炸,還要動手,一道威嚴(yán)聲立即呵住他,“蕭祁東,休要同煙兒動手。” “二哥!” 看到院門口那熟悉的身影,施煙驚呼一聲,直朝那人撲去,又喜又惱道,“我都走了五日,你怎才找到我?!?/br> 蕭祁遠(yuǎn)抱了個滿懷,撫了撫懷中人腦袋,溫和微笑道,“有些事兒耽擱了。” 第8章 一層窗戶紙 施煙緊緊攬住蕭祁遠(yuǎn)的腰,鼻息仍舊是二哥身上清冽和著藥香的熟悉味道。 兄弟兩對視一眼,蕭祁遠(yuǎn)點(diǎn)頭微笑,蕭祁東這兩日懸起石頭放才落下。 逮著機(jī)會,施煙同蕭祁遠(yuǎn)告狀,“二哥,三哥這兩日總是欺負(fù)我,動不動拿東西敲我額頭,你瞧,腦子都不靈光了?!?/br> 蕭祁東嘴不饒人,“傻了不正好,三哥養(yǎng)你啊。” “哼,誰要你養(yǎng),”施煙朝他做了個鬼臉,往蕭祁遠(yuǎn)懷里鉆,嬌氣道,“要養(yǎng)也是二哥養(yǎng)我。二哥你說是也不是?” 瞧著懷里明媚嬌憨的小女子,一雙秋水明眸澄澈,蕭祁遠(yuǎn)含笑應(yīng)聲,“是,該是養(yǎng)著煙兒的?!?/br> 施煙聽得滿足,笑在蕭祁遠(yuǎn)懷中。 …… 風(fēng)雨來去匆匆,長安城一時對蕭家口風(fēng)由地轉(zhuǎn)上天。 蕭家一紙狀紙告到大理寺,上書沈家郎君當(dāng)街對蕭家表小姐一見傾心,后至糾纏不休。 蕭家惹不起官宦之家,只好應(yīng)了這門親事,可沈家郎君竟當(dāng)街辱罵蕭家家主,被蕭家表小姐聽了個正著,之后死活不肯應(yīng)這樁婚事。 最后雙雙談?wù)勯g以雙倍聘禮退了這樁婚事。然沈家仍不可罷休,對蕭家名下產(chǎn)業(yè)商鋪處處下絆子,使得蕭家家主氣急攻心,幾近命喪黃泉。 蕭家每年都有資助進(jìn)京趕考的學(xué)子,如今也有在朝為官者,數(shù)十名官員更是聯(lián)名參沈家一本,此事動靜太大圣上不得不派人徹查。沈侍郎被連貶三級。 這事兒還沒玩。 蕭家的表小姐被沈家郎君惱得沒了顏面不敢居住在蕭家,竟留下絕命書。一時滿長安敬佩這小姑娘竟然這份膽量。 趙婧嫣找到施煙,又氣又惱道“你這廝,為了個臭男人寫什么絕命書,還好我聽到這消息沒會兒就收到你的帖子,不然真是要被你嚇?biāo)懒恕!?/br> 說罷,又嗔一眼施煙,背過身不理她。 “哪是什么絕命書,”施煙好生陪著笑,“我不過是那兩日又被家中大夫人念叨了,心情不佳隨意寫了幾行字嚇唬她的。” 趙婧嫣紅起眼眶,美人落淚最是惹人憐,她粉拳輕錘施煙,哽咽道,“你若真死了,我便不認(rèn)你這個姐妹了?!?/br> 本是很輕,然施煙卻吃痛一聲,捂著肩膀倒在桌上。 “煙兒你怎么了?”趙婧嫣驚愕,嚇得花容失色忙扶起她,“是我剛剛打重了嗎?” 施煙蹙著細(xì)眉搖頭,那日被‘陌生男子’劈了一掌本就沒好利索,前兒同蕭祁東打鬧這兒又挨了一下,雖擦了藥,可傷勢沒好。 她剛要說話,骨頭總是隱隱作痛,似有千百只螞蟻往骨里鉆,疼得她額角涔出冷汗。 “煙兒你等等,我去找我兄長來?!?/br> “誒,不用……”施煙無力,沒來得制止她,只瞧那身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出了門。 施煙半邊身子無力,索性倒在桌上,用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拿了塊糕點(diǎn)往嘴里塞。 等趙婧嫣帶了兄長來,施煙想起平陽王要自己刺殺趙檀,等腳步聲跨入屋內(nèi),施煙機(jī)警撐起身子,可重心不已直直往地上摔去。 “煙兒!” “小心!”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 趙檀一進(jìn)屋,便瞧蕭家小姐直凌凌往地上摔,急忙沖了過去,將人攬?jiān)趹牙?,自個兒做rou墊摔在地上。 兩個人狼狽站起,施煙已疼了眼淚嘩嘩流。 他瞧著跟前女子鬢發(fā)間流蘇隨著輕擺,憶起方才溫香軟玉在懷,耳根悄然紅了。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道:“施、施小姐你、你沒事兒吧……” 因心中想著事,施煙心虛看趙檀一眼,沒料想給他撞個正著。自己忙搖頭忍下淚意,擺手道,“沒事兒沒事兒,反倒是我魯莽,沖撞了您,對不住對不住…” 趙婧嫣跑過來扶住施煙,“我兄長皮糙rou厚這點(diǎn)摔不算什么的,兄長,你快來給煙兒看看,她方才右肩被我打了一下,都疼得冷汗?!?/br> 施煙將手往后縮,怯怯道,“不敢有勞趙家兄長?!?/br> 趙婧嫣性子溫婉,可力氣大得很,將施煙按在椅凳上,笑道,“你怕什么,我兄長又不吃人,他只是隨藥王谷師父整日看醫(yī)術(shù)看草藥腦子待憨傻了。但看些疼痛還是可靈的?!?/br> 施煙心虛不敢看趙檀眼睛。 此時,他搭在自己手腕上把脈的三指清涼,如亡靈般找自己纏命。 “施煙meimei,你可是冷,怎得手抖得這樣厲害?!?/br> 趙檀話一出,三雙眼睛齊齊看著施煙蔥白纖細(xì)指尖,rou眼可見的顫抖。 “煙兒,你怎么了?”身旁趙婧嫣柔聲問她,而后又是催促趙檀,“兄長,你到底會不會給你瞧病啊?!?/br> 趙檀又被meimei吼了,但這次并未她拌嘴,目光緊落在施煙臉上,想松快些語氣反倒弄巧成拙,像審問犯人一樣,“施煙小姐,我是何洪水猛獸嗎?你瞧見我這般害怕?!?/br> 施煙匆忙撇過臉抹去淚,她本以為自己已殺過人,能坦誠處之。這世上若能用一人命換回蕭二哥的命,她必是愿意的,哪怕是自己的也無所謂。 可是,這趙檀何其無辜,施煙心尖發(fā)軟,逃也似得離開這兄妹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