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棄女(三)
翌日清晨。 盧菀站在庭院當中,柔和的晨光從頭頂籠罩而下,清新的晨風圍繞著她。盧菀深深地吸了口氣,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小姐醒了?”游mama搓著手從小廚房走出來,她手上都是白面,有些拘謹?shù)卦谏砩吓牧伺模骸霸缟献隽司G豆棋子,小姐等等就能吃了?!?/br> 盧菀對她笑著點點頭:“別那么生分,您和我母親如親姐妹一般,叫我阿菀就是了?!?/br> 游mama被這聲母親激紅了眼眶,笑著“噯”了一聲。 昨晚一進門,康小娘就趕緊拉著游mama給她介紹,前前后后說了將近半個小時,盧菀已經(jīng)將兩人的關(guān)系了解得十分清楚了: 她們倆做少女時,曾在同一家樂坊賣唱,有點像后世“少女組合”那種調(diào)調(diào),曾經(jīng)也非常受追捧;后來康小娘被盧家家主贖了身養(yǎng)在外面,就十分仗義地將自己這姐妹也帶了出來; 之后康小娘懷了身子被接回盧家,游mama就留在這里守院子,平時自己漿洗縫補過活,一輩子也沒有嫁人。 既然是康小娘的姐妹,以后一同奉養(yǎng)著便是了。 盧菀拍拍她肩背,自去這小院中閑逛—— 昨晚天黑看不清,早上才發(fā)現(xiàn)這院竟然還有個正經(jīng)名字,叫做“康宅”;而且面積也不算小,竟然有三進,正門挨著西大街,后門竟然都延伸到西二街上了。 逛過一圈,回了東廂房,游mama正好將綠豆棋子端上來。 盧菀看她神色,好笑道:“游mama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同我說?” 游mama坐下來,嘴角抿了抿:“阿菀,你母親昨晚大悲大喜,現(xiàn)在還歇著,這些年她傷了身子,其實我也一直在想,你們回來也很好……” 盧菀聽她絮絮念叨,舀起一勺綠豆汁水放入口中。 盧菀:“?!” 盧菀:“這是您親手做的?!” “是呀,是不是不和胃口?”游mama一愣,訕訕地站起來:“忘了你吃慣了盧府的小廚房,我再給你做點好的去……” “不不,”盧菀趕忙攔住她:“是太好吃了!您怎么不開店?” 游mama“啊”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碗推回去:“喜歡的話我再做。” 這綠豆棋子說來簡單,是將綠豆淘洗干凈熬水,再在綠豆湯中下面片,再后世也是十分常見的早飯選項。 只是眼前這碗的味道,屬實不易—— 綠豆清香,面片滑嫩,入口勁道彈牙,吃下后口中還有綠豆帶來的回甘。 盧菀想了想:“家常菜式您是不是都能做?” 游mama點頭:“只是自己住的時間長了,也不知還能不能想起來?!?/br> 盧菀將早飯吃得干干凈凈,提起床頭那玉瓶,對游mama說道:“既然您有這手藝,那就更好辦了。mama,我出去一趟,回來時還有些事情請您幫忙?!?/br> 游mama不敢反駁,連連點頭,送盧菀從后門走出去的時候,她終于鼓起勇氣問道:“阿菀,我想了一晚上,還是打算回到南曲班子去?!?/br> 盧菀站住腳步。 游mama低著頭笑了一聲,將碎發(fā)別在耳后:“我雖人老珠黃了,到底還沒佝僂駝背,再說在簾子后邊唱也聽不出年歲的?!?/br> 其實說什么老不老呢?游mama和康小娘同年,也剛剛?cè)鲱^而已,正是一個女人充滿成熟風韻的時候。 當初她們姐妹二人那么艱辛才離開那地方,現(xiàn)在游mama愿意回去,不過是怕養(yǎng)不起她們罷了。 “錢的事,您不要擔心?!北R菀上前來,輕輕地抱了她一下,展顏笑道:“如果mama不信,三日之內(nèi),我定會賺出一百兩銀?!?/br> 說完不待游mama反應,她就推開門徑自走了出去。 ------------------------------------- 與昨晚臨近宵禁時的冷清不同,眼下這西二街上熱鬧得就像趕集一樣—— 只見這寧州街頭到處都是二層的小樓,飄著酒香rou香和笑語人聲,大街上還有不少吆喝叫賣的小攤小販,都十分熱情地向路人推銷。 陽光熾烈,若非還有些衣衫襤褸拖家?guī)Э诘牧髅裆⒃诼飞?,那當真是一副繁華盛世的景象。 353:【您是想去典當行嗎?是否需要為您指路?】 盧菀穿著康小娘年輕時的舊衣裳,做尋常市井兒女打扮,除了一張臉白皙瑩潤得過分之外,倒也并不十分惹眼。 她在腦海中興奮地說道:“聰明,你看這凈玉雙耳瓶能賣多少錢?” 353沉默片刻:【宿主,我不得不提醒您,請不要用您那條世界線的眼光來估價?!?/br> 盧菀:“……” 對哦。 挖出來的是古董,現(xiàn)在這貨可還新鮮著呢! 353怕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忙安慰道:【好在您有遠見,當時在盧家的廳堂上選的是個玉瓶,單按照玉價賣也能賣得不少。反正您需要的只是啟動資金,這足夠了。】 盧菀心知如此,也沒奈何,把玉瓶放在手中寶貝了一會兒,送去當鋪換了三十兩銀。 路上她問了問價,知道在大荊朝,一兩銀可以換算成大概八百塊后世貨幣,也就是說這瓶子當了兩萬四千多塊錢。 也還算可以。 雖說這點錢對于盧家來說根本是九牛一毛,不過盧菀并不著急—— 他們既然害死了原主,自己又將嫡女盧菲雙手廢了,他們肯定還會上門找不痛快;到時候,她自然會讓盧家付出更大的代價。 353看她一路哼著小調(diào)去買rou,買面,買小黃米,略帶焦急地指點道:【宿主,咱們現(xiàn)在應該去聯(lián)系各路酒樓,將小黑板分給他們,再向民眾普及外賣訂單的用法……】 盧菀:“你在教我做事?” 353:【……我不敢。】 盧菀手指在賣rou的案子上一點,讓老板換塊新鮮的五花rou,在腦海中懶懶說道:“我問你,我現(xiàn)在是什么人?” 不等353回答,她便自顧自地回答道:“我是盧家的棄女,換而言之,什么都不是。一來沒錢,二來沒勢,你看這些酒樓?!?/br> 她目光在小二樓上一掃:“雖然現(xiàn)在生意不如何,但都能看出是老字號。人家憑什么賣我面子?說不定還會因為不想得罪盧家,而拒絕同我合作。所以若想將生意啟動起來,咱們就得自己做這第一家?!?/br> 她將米面用物都打點好,吩咐送到康宅去,自己則按照353的指路向城門處走去。 還沒等走到,盧菀就遠遠地聞到了多人聚在一起的那種“人味”,熱烘烘地在城墻根下面蔓延—— 那里搭著一個粥棚,禁衛(wèi)軍正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維持秩序,流民們個個面黃肌瘦,捂著肚子排隊等粥。 一里一外,明明在同一個人間,竟全然是兩個世界。 盧菀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面色如常地走過去,對著縮在城墻下的人堆說道:“我家招工,要兩個會做飯的婦人,包吃住?!?/br> 這話一出,立刻便有幾個仆婦爭相站起來,腳步還有些踉蹌,似乎是想抓著她衣角討好,又怕弄臟了貴人衣裙,只好半跪在地上懇切地說: “貴人貴人!我姓王,來寧州之前在村子里主持過紅白席面的!” 其他婦人們也都哄搶上來,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sao亂,禁衛(wèi)軍過來攔了兩下,發(fā)現(xiàn)是招人也不好阻攔,在粥棚里施粥的人便親自過來了。 走到近前,竟然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孩。 那孩子不過九歲左右,一張小臉卻十分嚴肅,眾婦人見他過來紛紛恭敬地退避,只有一個大著膽子留了下來,懷里抱著不足月的嬰兒,哀哀哭喊道: “我叫麻喜,是南境通州邊府來的,求求貴人給條活路,我這孩兒要不成了!” 那九歲小孩立刻蹙眉問道:“怎么不去領(lǐng)粥?” 麻喜抹眼淚:“我男人去領(lǐng)了,還沒排到;我吃不上飯,沒有奶水,孩子都不哭了……” 盧菀蹲下身看了看:“沒事,只是餓暈過去了,一會兒你跟我走吧,帶上你男人,家里住得下,回去再談身契的事。” 麻喜震驚抬眼,不敢相信竟然就這樣搏出了一條生路,當即就要磕頭,卻被盧菀攔下:“剛才那姓王的嫂子呢?也一起走!” 王氏立刻驚喜擠出來:“在這!” “等等!”九歲小孩攔住盧菀:“我名庸思寧,是寧州太守庸南的兒子,在這里負責流民安置。你就這樣將她們帶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背著我們將她們拐去發(fā)賣了?” 這小思寧明明生得圓潤可愛,偏偏語氣老成,盧菀便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盧菀:“感情盧菲要嫁的就是你爹?” 小思寧一臉迷茫:“嗯?” “沒什么,”盧菀心思一動,半蹲下來:“小公子如果不放心,不如跟去我家看看;正好也快午時了,請您到我家吃飯怎么樣?” 小思寧擺手:“不,百姓沒有找落,我不敢辜負父親交給我的差事。” 盧菀長長地“哦”了一聲:“不知小公子可曾聽過這樣一種吃食?名喚做‘滑脂金鑲玉’,乃是選用上好的五花三層,用料揉按腌制,再裹上金黃的小米,下配面芋,上鍋蒸熟——黃米和面芋會將五花中的香脂浸透吸收,rou質(zhì)也將因為黃米而變得鮮嫩彈牙……” 小思寧的肚子:“咕?!?/br> 成了! 這小崽是太守的兒子,看起來在寧州當?shù)匾差H有威望,有他打廣告,不怕將來這“滑脂金鑲玉”賣得不好! 盧菀哈哈大笑,揉著他頭發(fā)說道:“走吧,您就當是送送這兩家人,免得她們被我拐賣走了,這也是負責任的態(tài)度嘛?!?/br> 愛民如子的小思寧嚴肅地皺起兩道小眉毛:“既然你求我,那就隨你去瞧瞧吧?!?/br> ※※※※※※※※※※※※※※※※※※※※ 提示提示,庸太守不是男主哦,他是男主的好兄弟hhhh,是女主的戰(zhàn)略伙伴,本文無男二哦~ 不過小思寧其實也是男主花大將軍的養(yǎng)子啦~ (不知大家看出沒有,滑脂金鑲玉就是米粉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