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不對?!崩钪斬┳プ±铄\琴捶過來手,“我并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了咱們。” “咱們?”李錦琴臉上淌下了兩行淚,“你還能說出咱們?你和二房那個小兔崽子才是咱們!” 李謹丞臉上的溫和緩緩收了起來,俯身在李錦琴耳邊說道:“若是可以,我倒真希望謹言才是我的親弟弟?!?/br> 聲音壓得很低,除了李錦琴,沒有任何人聽到李謹丞的的這句話。 “錦琴,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崩钪斬┮馔獾暮投蛉苏f出了同樣的話,“至于過得好還是不好,端看你怎么想,怎么行事,怎么選擇。” “我……” “大總統(tǒng)將派出手下的一個師前往山東,和其他幾省軍隊組成聯(lián)軍同南方作戰(zhàn)?!崩钪斬┩蝗辉掝}一轉(zhuǎn),“我將跟隨部隊開拔。若是此戰(zhàn)能立寸許功勞,你今后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就算一直住在邢家別院也沒關(guān)系。但是,前提是你要乖乖聽話,不要給我惹麻煩,知道嗎?” 話落,李謹丞不再理會李錦琴,而是對大夫人說道:“娘,你再勸勸錦琴,她的脾氣也該改改了。我后天就啟程回京城,錦琴和我一起走。我回來前和邢家商量過了,就說是我?guī)у\琴回來探病的,這樣對錦琴的名聲也不會有妨礙?!?/br> “這樣,”大夫人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下了決定?!靶?,娘聽你的,娘會好好勸勸你meimei的?!?/br> 李錦琴站在一旁,看著大夫人和李謹丞自說自話,幾句話就決定了她的命運,仿佛她在想什么完全不重要,她就是個擺設(shè),是給李謹丞前程鋪路的“東西”。 想到這里,李錦琴的眼中閃過了不甘和一抹瘋狂…… 李謹丞回到李家也讓李三老爺和三夫人松了口氣,不管怎么說,大房好歹有個靠譜的人回來掌舵了。 “這下好了?!比蛉俗谧琅?,輕輕搖著團扇,“就算大丫頭再鬧騰也翻不過天去了。老爺,還是盡快把錦書和錦畫的親事給定下來吧,我這心里也踏實?!?/br> “你當我不想嗎?”李三老爺敞著外衣,喝了口茶,揮手讓屋子里的丫頭都出去,只剩下他和三夫人才繼續(xù)說道:“錦畫好說,無非是多些嫁妝的事情,錦書卻不一樣?!?/br> “哦?”三夫人聽到李三老爺?shù)脑?,心頭一動,“老爺是說?” “虧得咱們侄子提攜,我如今在關(guān)北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錦書是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又有謹言這么個堂哥,來和我提的不是沒有,可我總想著與其嫁入商家,不如……” “不如什么?”三夫人見李三老爺賣關(guān)子,忍不住用團扇拍了他一下,“你倒是快說??!” “我想著,謹言身邊的那個季副官就不錯。” “副官?”三夫人皺眉,“是不是太低了點?” “夫人,你別小看這個副官,他可是樓少帥的心腹,人品家世都不錯,正經(jīng)國外留學回來的,今年二十一歲,家里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想和他搭上關(guān)系的人可一點不少?!?/br> “二十一了身邊還沒人?”李錦琴的事三夫人也知道個大概,如今聽三老爺這么說,三夫人沒想著季副官是潔身自好,而是開始擔心,“老爺,大丫頭的事情可擺在那里呢?!?/br> 李三老爺哈哈一笑,“夫人,你當我糊涂了嗎?打死我也不能把咱們的寶貝女兒往火坑里推!來,我告訴你……” 湊到三夫人的耳邊,李三老爺如是這般的低聲說了幾句,說得三夫人臉色發(fā)紅,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沒有個正經(jīng)的!” 李三老爺哈哈一笑,“夫人這下放心了吧?” “八字還沒一撇呢,放心什么。”三夫人笑道:“不管怎么說,還是要仔細看看,也問問咱們閨女的意思才行?!?/br> “得令!”李三老爺拉長聲音耍了個花腔,立時把三夫人逗笑了。 李謹丞前腳回到李家,李謹言后腳就得到了消息。自從李三老爺給他提過醒之后,李謹言就讓啞叔派人關(guān)注一下李家的情況,不管怎么說,總是有備無患。 不過啞叔的人也只能在李府外溜達幾圈,想進入府內(nèi)還是不太方便。李府是正經(jīng)人家,內(nèi)院又大多是女眷,還是李謹言的親戚,總歸不太好。 “算了,也別為難大家了?!彪m然李謹言對李謹丞并不是太了解,卻清楚一點,無論是為他自己還是為了其他的原因,他都不可能讓李錦琴的事情鬧大,這就足夠了。 “啞叔,讓大家都撤回來吧。” 啞叔蘸著茶水在桌上寫道:“不跟了?” “不跟了?!崩钪斞該u搖頭,“我大哥回來了,這事應該很快就有結(jié)果了。讓大家都回來吧?!?/br> 啞叔點點頭。 比起李家的事情,還有另一件事讓李謹言掛心,樓少帥的獨立旅就要開拔前往山東了。原本并沒有這么快,畢竟第十師和第十一師的后續(xù)隊伍剛到天津??蓸巧賻泤s自己向樓大帥請戰(zhàn)。樓大帥摸不清的兒子的意圖,樓少帥直接拿出了一份裝在牛皮紙袋里的卷宗,“父親,看過這個您就能明白?!?/br> “這是什么?”樓大帥還以為樓少帥又從那些新抓到的日本特務嘴里問出了什么,不想拿出牛皮紙袋中的東西一看,頓時表情一肅,站起身,“你跟我來。” 父子倆關(guān)在書房里談了整整一個下午,連晚飯都沒出來吃,樓夫人和李謹言坐在餐桌旁等得菜都快涼了,也沒見到人影。 “算了,咱們先吃。”樓夫人拿起了筷子。 “娘,還是把菜熱一熱吧?!崩钪斞缘溃骸跋茸屗麄兌诵釡珌?,吃冷菜對身體不好?!闭f罷,直接吩咐丫頭讓廚房送來熱湯,另把桌子上的菜撤下去。 “你這孩子?!?/br> 樓夫人笑了,幾個姨太太也湊趣說言少爺孝順,等到菜重新熱過端上桌,樓大帥和樓少帥也恰好從書房中出來,見桌上的菜還沒動,不由道:“夫人,怎么不先吃?” “這不是等著大帥嗎?”樓夫人和樓大帥生活了幾十年,恐怕比樓大帥自己都了解他的性格,說出的話沒一個字不熨帖,直把李謹言看得嘖舌,話說,面前這個笑得一臉那啥,霸氣全無的男人,真是那個在外頭威風八面的樓大帥? “想什么呢?”樓少帥在李謹言身旁坐下,等到樓大帥夾了菜送進樓夫人的碗里才拿起筷子。 “沒想什么。”他總不能說剛剛突然產(chǎn)生了幻覺,把眼前的樓大帥看成彌勒佛了吧? 樓大帥的心情顯然很不錯,吃過了晚餐,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喝著茶,一邊陪樓夫人說起了話,幾個姨太太知趣的借口先離開了,樓少帥也拉著李謹言回了房。 回到房間之后,樓少帥告訴李謹言,他三天后就要開拔去山東。 “這么快?” “恩?!睒巧賻淈c點頭,“借款的事情父親同意了?!?/br> “所以?”借款和去山東有關(guān)系嗎? 樓少帥扯開軍裝領(lǐng)子的手一頓,“青島。” 李謹言明白了樓少帥的意思,青島是德國的勢力范圍,那里有德國總督和德國遠東艦隊,以內(nèi)戰(zhàn)作為掩護,在那里談借款的事情才不會被其他的勢力看出端倪。他突然覺得憋屈。英國,法國,德國,俄國,日本,甚至是葡萄牙……如今的華夏,就像是一塊大蛋糕,被擺在了這些侵略者的面前,他們肆意從這塊蛋糕上切掉一塊,裝進自己的盤子里不容其他人染指,就連華夏人也被蠻橫的阻擋在外。 李謹言無法形容出他現(xiàn)在的感覺。生活在后世的人不會明白,親眼目睹國土被外國勢力侵占,他國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耀武揚威是種什么感受,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一只大手扣住了李謹言的后頸,下一刻,他被摟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溫熱的唇落在他的發(fā)頂,低沉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沒人會得意太久,華夏的土地必將屬于華夏人,我保證!” 李謹言伸出手臂摟住了樓少帥的腰,開口說道:“少帥,我和你說件事?!?/br> “恩?” “和德國人談判的時候千萬別客氣,能借多少借多少,最好把他們都掏空,不用給我面子!” 樓少帥:“……” 第六十章 李府 丫頭端著銅盆和洗漱的熱水站在大少爺李謹丞的臥室門外,從天還沒亮等到太陽開始曬人,叫了幾聲里面也沒有人應答。幾個丫頭互相看看,已經(jīng)到這個時候了,大少爺怎么還沒起身?一個丫頭大著膽子將房門推開了一條縫,看清里面的情形,倏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臥室內(nèi)的地面上散落著不少衣物,其中一件素色的肚兜尤其醒目。丫頭心頭一動,該不是哪個心大的爬了大少爺?shù)拇??可這屋里數(shù)得上的大丫頭都在這里了,那些小丫頭都還沒留頭呢。 那么,屋里那個會是誰? 不知為何,看著那件肚兜,丫頭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她下意識就要關(guān)上房門,不想身后突然傳來四少爺李謹行的聲音。 “我大哥還沒起來?” 李謹行穿著一身簇新的綢緞衫子,衫子的下擺沾上了不少泥點子,明顯是去哪里淘氣了。 “四少爺,大少爺還沒起身?!毖绢^見李謹行要去推房門,忙擋在了門前,“大少爺昨天剛到家,恐怕是累了,等大少爺起了您再來找他,好不好?” 李謹行停在丫頭身前,就在丫頭以為他不會硬要進去時,他卻一下拉住了丫頭的辮子,趁著丫頭彎腰,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攔我?!大姐說得對,你們都該挨鞭子!” 丫頭臉色一變,大小姐?連忙向四周看去,李謹行卻在這時越過她,猛的推開房門,房間里的一切,頓時落在了眾人的眼中…… 房門外的動靜終于吵醒了床上的李謹丞,他撐起身體,晃了晃還有些昏沉的腦袋,低頭看到搭在自己腰上的一截藕臂,白皙的腕子上還戴著一只翡翠鐲子,透亮的水色,顯然不是丫頭能有的。 他轉(zhuǎn)過頭,看清躺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后,臉色頓時變了。 “臘梅?” 大少爺房門外的吵鬧聲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下人,就連大夫人也被驚動了。她站在門口蹙眉看著屋子里的情形,轉(zhuǎn)過頭狠狠瞪了一眼終于知道自己闖禍的李謹行,邁步走了進去,讓丫頭把房門關(guān)上。 睡個丫頭不算什么,但大老爺剛死,李謹丞還在孝中,這事若是傳出去,名聲可不好聽! 房門關(guān)上,大夫人帶來的兩個丫頭守在房門口,下人們不敢再明目張膽的看熱鬧,三三兩兩的走開了,只有大少爺屋里的幾個丫頭都站在屋門外,低著頭,仔細看,最先推開房門的丫頭還在瑟瑟發(fā)抖?;蛟S旁人只以為那屋里的是個丫頭,可她看得真真的,那件肚兜可不是丫頭能穿的…… 臥室里,大夫人看清了從床上坐起來的竟然是臘梅姨太太,臉色頓時鐵青,顫抖的伸出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臘梅姨太太的臉上:“你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精,下賤的娼婦!” 臘梅姨太太也不說話,只是護著臉,便任由大夫人捶打。 “娘,你冷靜點?!崩钪斬┑哪樕l(fā)的難看,他只依稀記得昨夜回房后,丫頭給他端來了一碗熱湯,說是大夫人特地吩咐廚房燉給他補身體的,他喝完了湯就覺得有些困……至于臘梅是怎么進了他的房間,他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對了,那碗湯!還有那個送湯的丫頭! 李謹丞猛然抬起頭,“娘,你昨夜讓丫頭給我送湯了嗎?” “湯?沒有啊。”大夫人愣了一下,倏地回過神,又劈頭蓋臉的打向臘梅姨太太,“說!是不是你這小賤人干的?!” “我沒有!”臘梅姨太太終于開口了,擦去嘴角流下的血跡,抬頭直直的看向李謹丞,“大少爺,我真沒有?!?/br> “那你怎么會在我兒子房里?!” “我……” 沒等臘梅姨太太繼續(xù)說,房門外就傳來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頭春梅的聲音,聽到是老太爺和老太太讓他們過去,順便把那個膽敢孝期爬少爺床的丫頭也帶去時,大夫人狠狠的又給了臘梅一巴掌,“賤人!都是你惹的禍事!” 老太爺和老太太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肯定不能輕易瞞騙過去。帶著臘梅去是絕對不行的,不是說丫頭爬床嗎?那就干脆找個丫頭頂缸!絕對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這屋里的人是臘梅! 就在這時,床上了臘梅姨太太突然撲到了地上,飛快的朝門口跑,一邊跑一般高聲喊著:“春梅!春梅!是我!” 聽到房里傳出的聲音,門外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她們?nèi)紱]有想到,大少爺屋里的人竟然是臘梅姨太太!有人忽然記起了府里之前的流言,當真是無風不起浪,大少爺和臘梅姨太太果然…… 大夫人生撕了臘梅姨太太的心都有,李謹丞的臉色也開始發(fā)白。哪怕這事是他被人設(shè)計了,事到如今,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底是誰陷害他?到底是誰?! 臘梅?不,只憑臘梅一個人,做不了這么周詳?shù)陌才牛?/br> 沒等他想明白,房門已經(jīng)被推開了,屋外的人不只聽到了聲音,也切實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臘梅姨太太,春梅滿臉的吃驚,“臘梅,你這是怎么回事?” “我,我……”臘梅說了幾個字,再說不下去,靠到春梅肩頭放聲大哭。 世人皆有同情弱小之心,即便對臘梅十分鄙夷,見她哭得可憐,也忍不住對她升起了一絲憐憫。這種事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再說臘梅姨太太是個弱女子,若大少爺沒這份心思,她還能硬強不成? 春梅一邊拍著臘梅姨太太的背,一邊冷聲對大夫人和李謹丞說道:“大夫人,大少爺,依奴婢看,這事還是到老太爺和老太太面前分說吧?!?/br>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臘梅姨太太和李謹丞的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大小姐李錦琴正站在人群后,看著這場鬧劇,嘴角帶著一絲快意的冷笑。 李謹行拉了拉李錦琴的手,“大姐,我是不是闖禍了?” “你說呢?” “是你告訴我說大哥從京城給我?guī)Я硕Y物,我才來找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