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太指指西園的方向，笑問，“這家如何？”陸蕓心怦怦直跳，“若說子弟，是無可挑剔；公婆，慈愛的很；只一件……”

    “魏國公府人口眾多、事太多，是么？”季太太笑吟吟接上，“他在南京任職，自然在南京成親，在南京居住。魏國公府長輩雖多，可管不到南京來?！?/br>
    ☆、43維子之故

    季太太這人向來有些傲氣,不過既然是來做媒提親的,敬崗愛業(yè)，少不了把張家的誠意、張勱的人品夸了個十足十,更屢屢提及嫁給張勱的好處，“親兄弟兩人，一人一座府邸，新婦進門便自己當(dāng)家作主，多少自在?！标懯|聽在耳中，很是心動。

    其實嫁給張勱的好處還有很多,一等國公夫人的品級，超然的地位，魏國公府一百多年來的富貴,這些季太太根本沒提,一則她有些清高，二則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不必刻意提醒。季太太也是做母親的，推己及人，父母為女兒議親，慮的是閨女日子舒不舒心，其余的，都是小事。

    有一利總有一弊，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嫁給張勱的不好之處，季太太也一五一十說了，并未隱瞞，“平北侯早年流落在外，功成封侯之后才認(rèn)回魏國公府，和魏國公府的族人未免不大親近，如此，應(yīng)酬族人，便要多費些功夫；平北侯夫人是孟家庶女，親生姨娘只有她一個閨女，常到平北侯府小住。仲凱兄妹三人對這位外婆很是敬重，若新婦進門，也不可輕慢了?！?/br>
    “勞您費心，我們感激的很?！标懯|委婉說道：“我跟外子商量了，看他意思如何，再給您回話。”季太太笑著點頭，“那是自然，原該如此?！眱号H事，做父母的肯定要細(xì)細(xì)商量，通盤考慮，不會倉促定下。

    陸蕓很通情達理，“瑤瑤還小，您莫拘著她，竟是常帶她出來走動走動才好。總關(guān)在家里，孩子都憋悶壞了?！逼牌盘蹛蹧]過門的兒媳婦，這話季太太愛聽，“往后她過了門，您好生管教，莫慣著她。”嘴上猶自謙虛著。

    說了一會兒家常，季太太起身告辭。陸蕓命侍女喚來阿遲，母女二人送季太太到垂花門前，殷勤作別。

    回到上房，陸蕓拉過寶貝女兒上下打量，目光很溫柔。阿遲長大了呢，風(fēng)華絕代，氣度不凡，平北侯夫人一眼便相中了，欲求為兒婦。

    貴胄人家聘兒媳婦，哪家不是先相看女孩兒，再細(xì)細(xì)尋訪細(xì)細(xì)打聽，更會暗中察看女孩兒性格如何，品行怎樣，最后才會托人說項。似這般一眼便看中、當(dāng)即央媒前來的，少之又少。

    自家閨女這般招人待見，陸蕓這當(dāng)娘的又是喜歡，又是驕傲，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阿遲輕輕咳了一聲，娘親您這是怎么了，看著自己閨女樂成這樣。

    陸蕓回過神來，笑咪咪把阿遲打發(fā)走了，“乖乖的，回房讀書寫字?！蹦隳镉H我這會子心潮起伏，思緒萬千，可不能跟你這小孩子多說什么。阿遲微笑應(yīng)了，告辭回房。

    阿遲走后，陸蕓獨自坐著喝茶，光潔白皙的面龐上始終帶著笑意。晚上徐郴回家，陸蕓摒退侍女，把季太太來探口風(fēng)的事細(xì)細(xì)說了。

    徐郴皺了皺眉，一直覺著西園這小子過于殷勤了些，果然是有緣故的。什么平北侯夫人一眼便看中了阿遲，分明是那小子早就有意好不好。平北侯夫婦可不是沒成算的人，豪門娶婦，哪有“一眼看中”這般輕率的。

    寶貝女兒被個臭小子惦記，且不知道是怎么惦記上、什么時候惦記上的，徐郴心中不快，沉吟不語。

    陸蕓喜滋滋說道：“阿遲愈是長大，愈是明媚嬌艷，楚楚動人。她小時候也招人待見，娘親不也是才見了她一面，就想聘做孫媳婦？”

    那還是阿遲七八歲的時候，跟著陸蕓回了趟安慶，陸老太太一見面就心肝寶貝的叫著，摟在懷里不放。阿遲也親近外祖母，在陸老太太懷里羞澀又開心的笑著。

    也就是那一回安慶之行，陸老太太起了要聘外孫女為孫媳婦的念頭。那時陸蕓是極贊成的，侄子俊秀敏捷，彬彬有禮，又有父母看護阿遲，哥嫂也喜歡阿遲，世上哪有這般順心如意的人家。不只陸蕓，連徐郴也是動心的。

    后來陸大太太一直含混曖昧，沒給過句實在話，徐郴夫婦才漸漸冷了心。婆婆不待見，兒媳婦日子能好過了？獨生愛女，哪舍的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不只如此，陸蕓漸漸也和嫂嫂陸大太太生分了。在做母親的看來，自己的兒女最出色最優(yōu)秀，竟有人會嫌棄自己的孩子？這人長眼睛了么。

    阿遲長開之后，麗色奪人，儀態(tài)萬方，同僚、姻親中有意于阿遲的頗為不少。不過要么是子弟不夠出色，要么是家規(guī)過于嚴(yán)謹(jǐn)，要么是公婆有些苛刻，總沒有十分合心意的。

    徐郴的意思是，我閨女尚未及笄，還是個孩子，親事且不必著急，慢慢挑好的。夫妻同心，陸蕓想的也差不多，放著阿遲這樣的人才，還怕尋不到好婆家么。

    張勱二十歲便做到了正二品的都督僉事，且是手握實權(quán)的僉書，可見卓有才能。平北侯穩(wěn)健沉靜，侯夫人平易近人，二子一女全是嫡出，何等清凈。

    更甭提張勱還有著世襲罔替的國公爵位，魏國公府偌大的府邸、祖業(yè)、福祿田、永業(yè)田，全是他的，何等富貴。

    這么個女婿人選放到徐郴夫婦面前，說不動心，那肯定是假的。陸蕓掰指頭數(shù)著張勱的好處，“阿遜的親事，是他幫的忙；阿述、阿逸常跟他玩耍，一口一個‘張大哥’，可見極親呢；阿遲遇險全靠他搭救，過后還送來兩名親衛(wèi)，護著咱閨女?！?/br>
    陸蕓數(shù)完好處，又盤算起不好之處，“仲凱的外婆究竟是什么脾氣性格，這個要打聽打聽。還有仲凱的meimei，平北侯府大小姐，也需打聽打聽?！比羰峭馄艆柡?，小姑刁蠻，阿遲往后也有的煩。

    見妻子興致極好，徐郴微笑道：“阿遜的親事咱們已是倉促定下，之前并未稟明父親。到了阿遲，還由著咱們的意不成？少不的先寫封書信進京，請父親拿個主意?！币粍t，這是應(yīng)有的禮數(shù)；二來，親事提的突然，事關(guān)阿遲的終身，還需三思。

    陸蕓也贊成，“我便是這般答復(fù)親家太太?！边@答復(fù)委婉、謹(jǐn)慎，半分不失禮。夫婦二人商量定了，徐郴忽想起來，“也不知閨女是什么意思?！敝賱P她是見過的，喜不喜歡？

    陸蕓抿嘴笑笑，“論理，這事她可說不上話，原該爹娘做主。真想知道閨女的意思，也沒法明著問，只能暗暗看著?！毙斐恍χЬS，“娘子說的是，娘子英明?！?/br>
    次日陸蕓打算親自去趟北新街季宅，阿遲跟她軟語相商，“娘，您帶著我好不好？我想季jiejie了?！标懯|捏捏她的小臉蛋，“你不是想季jiejie了，是想出門游玩了。”

    母女二人正親親熱熱說著話，侍女來報，“舅太太來了。”陸蕓笑道：“稀客稀客，快請快請?！弊约哼@位好大嫂，怎么想起來登門的？

    陸大太太端莊雍容的走進來，身邊只跟著貼身侍女，并沒帶兒女、侄子侄女。陸蕓起身相迎，滿面春風(fēng)，“幾日未見嫂嫂，甚是想念?！卑⑦t跟在陸蕓身邊，從容優(yōu)雅的沖陸大太太行了禮，問了好。

    陸蕓殷勤請陸大太太坐了，侍女捧上香茗。陸大太太坐在雕花透背玫瑰椅上，心中怒火升騰，不過她也算是書香門弟的女兒，教養(yǎng)還在，表面上還是平和的很，笑道說道：“嫂嫂是腆顏來討要東西的。英兒一向挑剔，若沒好墨，便寫不出字來?？汕伤f墨用完，市面上新買的竟是不好，嫂嫂沒法子，求救來了。”

    陸蕓忙道：“這容易，遜兒收著幾塊徽墨，是上好的。”正要命人去取，陸大太太似笑非笑看了阿遲一眼，“勞煩外甥女兒取去，可使得？”

    阿遲知道是支開自己的意思，微笑看向陸蕓，見她輕輕點頭，行禮退出。這位大舅母好不討人嫌，這般大喇喇的，倒好像徐家欠她銀子似的。

    阿遲出去后，陸大太太滿臉帶笑，慈愛說道：“阿遲這孩子，還沒說下人家吧？即將及笄，也不小了，她的親事，meimei可要上上心。meimei看我家英兒如何？英兒嚴(yán)家嫡子，少年英俊，前程不可限量。依我看，英兒和阿遲真是天作之合，般配的很。”

    陸大太太只是嚴(yán)英華的姑母，哪能左右他的親事？她言辭之間流露的意思，是說她自己覺著嚴(yán)英華和阿遲相配，而不是嚴(yán)家父母有意。如果陸蕓少不更事，沒有心機，隨口贊一個“好”字，她便能寫信告訴陸老太太，“meimei喜歡英兒，我和meimei姑嫂情深，一定回娘家為她設(shè)法?！?/br>
    她這番話，也是極力表明，“我看不上你閨女！寧可把她說給旁人，也不會如了老太太的意，聘你閨女為兒媳婦?！?/br>
    陸大太太滿面笑容說完這番話，心中爽快，眉目開朗。

    陸蕓很有禮貌的聽完，慢慢說道：“阿遲的親事雖未定下，也差不多了。伯啟已寫下書信，命人送到京中，請示公公。我和伯啟都估摸著，公公定是歡喜的?！?/br>
    話說的已經(jīng)很明白：我閨女已有了合適的人家，因著要請示遠(yuǎn)在京城的徐次輔，所以暫時沒定下來。不過這戶人家極妥當(dāng)，“公公定是歡喜的”。

    陸大太太臉色僵了僵，皮笑rou不笑的道恭喜，“你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meimei，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閨女遲早是別人家的人，竟是早早嫁了，大家省事?！?/br>
    陸大太太頗有些想不通，這才幾天功夫，那丫頭便有著落了？該不會真是西園的張勱吧，若果真如此，那丫頭往后豈不是要做國公夫人，老太太、小姑子該趾高氣揚了。

    想起自家次子茶飯不思的窩囊樣子，斷然拒絕聯(lián)姻嚴(yán)家的可惡樣子，陸大太太氣血上涌。這沒出息的，芳兒悉心為他配制的佳肴，他碰都不碰，居然還寫下什么“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這是要氣死你娘親么？

    陸大太太想到這兒，恨不得指桑罵槐，夾槍帶棒，把阿遲好生折辱一場。可是，該說什么呢？阿遲正眼都沒看過她那金貴的兒子。

    阿遲身后跟著英姿颯爽的陳嵐，陳嵐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楠木墨匣，回來覆命，“大舅母，這是上好的徽墨，您先湊合使著。待市面上有了好的，再置辦新的吧?！?/br>
    陸大太太本是來撒氣的，結(jié)果氣沒撒成，又添了一肚子氣。她想折辱的女孩兒神色淡定，毫不熱忱，目光更是冷冷的，一眼看過去，陸大太太竟生了寒意。

    這丫頭，不好惹。

    陸大太太心意更加堅決，有這種眼神的女孩兒，就算兒子再怎么混鬧，也不能依著他！小姑子不是說這丫頭已有了人家么，這便回去告訴那逆子，罵醒他！

    你當(dāng)人家是寶，人家當(dāng)你是草。兒子，你是陸家這一輩人當(dāng)中最優(yōu)秀的，你可不能犯這個傻。

    陸大太太命侍女拿了墨匣，笑著起身告辭，“家里事多事繁，一刻也離不得我。改日閑了，再跟meimei敘話。”陸蕓微笑，“我送嫂嫂?！笨蜌馑偷酱够ㄩT前，客氣作別。

    陸蕓回了上房，吩咐道：“且不必套車，今日暫且不出門?！闭姹贿@莫名其妙的大嫂給氣著了，招她惹她了？既帶著氣，不出門為好。否則，若難以自制，言行舉止失當(dāng)，豈不是替丈夫、兒女丟人。

    阿遲陪在陸蕓身邊，言笑晏晏，乖巧可愛。陸蕓憐惜的為她理理鬢發(fā)，“阿遲，到園子里玩耍也好，回房讀書也好，不必陪著娘?！币粋€蠢人罷了，娘不跟她生氣。

    西園送來貼子，是安冾邀請阿遲的。陸蕓看著阿遲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哪忍心拒絕她，“去吧，乖女兒?！比ゲ涣吮毙陆?，還去不了鄰舍么。阿遲小孩子家家的，玩心重，又何必拘著她呢。

    ☆、44既見君既子

    若在規(guī)矩嚴(yán)謹(jǐn)?shù)拇蠹易?像阿遲這樣即將及笄的女孩兒，早已被當(dāng)作大姑娘看待；陸蕓自到南京后過慣單門獨戶的舒坦日子,徐郴這一家之長性情淡泊中又有幾分不羈,故此對兒女的管束并不嚴(yán)厲，寬和的很。阿遲已是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在父母眼中卻依舊是小姑娘，格外需要大人憐愛、縱容。

    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坐上轎子,陳嵐、陳岱姐妹一邊一個,身姿曼妙，卻英姿颯爽，佩阿和知白跟在后面,羨慕的不得了。尤其是佩阿，往日一直自許為老成持重的大丫頭，大小姐的左膀右臂，跟眼前這兩位一比，“珠玉在側(cè)，覺我形穢”。

    轎子直接抬到了新荔園。佩阿、知白被請到側(cè)間歇息，安冾把阿遲讓到上房，“五舅舅、五舅母和我爹娘都出門了，師公他老人家一向來無影去無蹤的，如今家里只剩下我?！?/br>
    陳嵐站的筆直，面無表情。侯爺、夫人出門了，姑太太、姑老爺也出門了，老爺子不知去向，所以家里就剩你了？我家二公子呢，他才是西園的主人。

    安冾頗為得意的帶著阿遲參觀藏書閣，“徐jiejie，這是我一手打造的呢。老爺子本是交代給二表哥的，二表哥軍務(wù)繁忙，哪有空閑？便轉(zhuǎn)托了我。”

    阿遲莞爾。安冾再怎么裝的老氣橫秋，究竟不過是位年方十二歲的小姑娘，瞧瞧，全權(quán)指揮新荔園的改建、改造工程，她是多么的有成就感。

    “徐jiejie，這是美食館。”安冾知道阿遲對吃有興趣，專程指給她看，“南北朝的《食珍錄》，隋代的《謝諷食經(jīng)》，唐代韋巨源的《燒尾食單》，北宋人陶谷的《清異錄》，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還有陳達叟的《本心齋食譜》，名著薈萃，集美食之大觀?！?/br>
    阿遲大為贊賞，“很有趣，往后我要常來借閱?！碑?dāng)然并非有菜譜就能做出佳肴，不過有理論指導(dǎo)，實踐會更有方向。不是每位廚師都富有想像力和創(chuàng)造性，美食需要老饕來發(fā)現(xiàn)和挖掘。

    隨手翻開一本《食經(jīng)》，“飛孿膾”、“剔縷雞”、“剪云斫魚羹”、“千金碎香餅”、“乾炙滿天星含漿餅”、“撮高巧裝壇樣餅”，只看菜名，就覺著一定好吃。

    書架旁設(shè)有寬大老紅木桌案、舒適的圈椅，桌案上擺著筆墨紙硯、茶水點心。安冾是位禮數(shù)周到的小主人，請阿遲坐了，拿了數(shù)本食譜、食單放在她面前，“jiejie您先自個兒看會子，我去去便回。”

    阿遲淡定抬頭，“冾兒不許走，陪著我?！卑矁钕仁强嘀∧?，繼而靈機一動，捂起肚子，“好jiejie，我肚子痛，要出恭。”一溜煙兒跑了。

    這小丫頭！阿遲搖搖頭，繼續(xù)津津有味的看食譜。這食譜寫的可真有水準(zhǔn)，“團團秫粉，點點蔗霜，浴之沉水，清甘且香”，看的人流口水。

    散發(fā)著清香甜美的氣息，一碟小小的、白白的蕓豆卷兒放在阿遲面前。抬頭，眼前站著位身穿黑色錦袍的青年，眸光深沉，嘴角含笑，正是西園主人張勱。

    碟子中放著一枚精美的銀制小勺，阿遲瞅瞅張勱，瞅瞅白嫩的蕓豆卷兒，這點心是哪位高明廚師做的？味道好不好的先不說，模樣恁的可愛。

    放下食譜，拿起小勺，蕓豆卷兒入口。唔，柔軟細(xì)膩，香甜爽口，真是好滋味。阿遲陶醉的咪起眼睛，色香味俱全，享受啊。

    張勱在她對面坐下來，入神看著專注吃東西的女孩兒。阿遲猶豫的問道：“你，要吃么？”張勱溫柔笑笑，“這般好看的點心，只有你才配吃?！?/br>
    阿遲小臉微紅，埋頭苦吃。張勱柔聲道：“冾兒說你喜歡小巧的吃食，這是專為你做的。我每三年會有假期，往后帶你從江南吃到塞北，好不好？天底下的美食很多，咱們一一造訪?！?/br>
    阿遲慢慢吃著點心，不說話。碟子是天青色汝窯，顏色很潤很透，沒有任何花俏的紋飾，簡單素雅，樸素純正。阿遲細(xì)細(xì)端詳著碟子，看的很入迷。

    “家父家母，托季家舅母到府上提親了?！睆垊曷曇綦m輕，清亮堅定，“咱們往后一直住在西園，好么？和令尊令堂做鄰居。”

    這……是求婚吧？阿遲小臉飛上一抹暈紅，“那個，我不就是盯著你看了會子么？是老爺爺讓我看希罕物事的，我沒旁的意思?！?/br>
    “我知道。”張勱輕輕笑，“不管怎樣，總之你看了你，我定要看回去，這樣才公平合理，童叟無欺，對不對？也不用太長，一輩子就夠了?！?/br>
    阿遲耳畔仿佛響起輕柔的音樂，陶醉、歡喜。這人真會說甜言蜜語，是家學(xué)淵源么？不像啊。他老爹平北侯張并沉默寡言的，好像很不會說話的樣子。

    陳嵐輕盈走進來。張勱淡淡看過去，誰許你進來的？好沒眼色。陳嵐恭敬行禮，“二公子，徐大人親自來接大小姐，快到新荔園了。”您還在這兒呆著，豈不是會被捉個正著。

    張勱摸摸鼻子。伯母對西園還是信任的，伯父好似不大放心，要不怎會親自出馬來接阿遲？晚上請教請教爹爹，怎么討好伯父方才得當(dāng)。

    安冾板著小臉走進來，很嚴(yán)肅認(rèn)真的樣子，“二表哥您怎么會在，您不是到郊外練兵去了么？您不必替我陪客人的，快忙您的去?！庇洲D(zhuǎn)頭對著阿遲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好jiejie，方才肚子疼的厲害，如今才好了?！?/br>
    徐郴到新荔園之時，安冾和阿遲面對面坐著，安冾的桌案上放著《山河志》、《河渠書》，阿遲的桌案上放著食譜、食單，都看的津津有味。

    見徐郴進來，阿遲和安冾起身相迎，曲膝行禮。阿遲快活的拉過父親，指給他看“蘿菔面”這一條，“爹爹，咱們回去也試試看，成不成？看著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毙斐荒鐞劭粗鴮氊惻畠海⑿Υ饝?yīng)，“成啊，跟你娘說了，讓她吩咐廚子做?！?/br>
    安冾挽著阿遲的胳膊，“家父家母、舅舅、舅媽、老爺子、二表哥全都不在家，全靠徐jiejie陪我。伯伯您接jiejie回去，把我也帶走吧，一個人很沒趣?！?/br>
    徐郴笑著答應(yīng)了，帶著阿遲、安冾回了徐府。陸蕓看見安冾也來了，笑著說道：“姐兒倆真要好，一時一刻也離不得。”囑咐安冾，“好孩子，當(dāng)是自己家一樣，莫生分客套?！?/br>
    安冾點頭，“伯母，我不會客氣的。”阿遲惦記著蘿菔面，跟陸蕓說了，“您想法子弄來，咱們嘗嘗鮮。”陸蕓拍拍她的小臉蛋，“成，我想法子去?！?/br>
    徐jiejie真可憐，這么大了還被拍臉蛋，安冾心中頗為同情。陸蕓拍過阿遲，“咦”了一聲，“閨女，你臉這么紅。”阿遲撅起小嘴，“被您拍的呀?！标懯|哧的一聲笑了，“這丫頭?！蹦锞湍敲摧p輕一拍，你小臉就紅了？

    安冾很鎮(zhèn)靜，“伯母，jiejie若在屋子里坐久了，便會臉紅的，跟我阿橦表姐一模一樣。”陸蕓心中一動，“你阿橦表姐，是仲凱的小meimei吧？你五舅舅、五舅母只此一女，定是千嬌萬寵?！?/br>
    “是，伯母料的極準(zhǔn)?！卑矁疃Y貌點頭，“五舅舅全家都寶貝阿橦表姐，外公外婆尤其寶貝她。若是五舅母想管教，外公外婆是不依的。”

    說完，大概是怕陸蕓、阿遲聽不懂，安冾很善解人意的解釋，“我娘常帶我上五舅舅家，大表哥二表哥的外公外婆，我們兄妹也跟著叫外公外婆。”

    陸蕓笑咪咪道：“稱呼外祖父外祖母的多，稱呼外公外婆的少，這稱呼倒也別致。外公外婆聽起來很親切，很家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