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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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芙娘抱著兒子站起身,一邊輕拍女兒的脊背,一邊絮絮解釋:“她有點(diǎn)發(fā)燒所以才哭的,你、你別嫌她吵……” 小姑娘聽了娘親的話,怯生生地抬起眼睛望了父親一眼,立刻抿著唇不敢哭了。 芙娘立刻笑了,說:“你回來,她便不哭了!” 你若能多陪陪女兒……和我,該多好…… 簫起走進(jìn)屋,拉過一把圈椅坐下。丫鬟立刻雙手捧上潤喉的茶,簫起接過喝了一口,才看向母女兩個(gè),說:“我讓趙盡奇明日護(hù)送你們離開這里,去你父親那邊。” 芙娘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對上簫起不容反駁的目光,她頓了頓,才小聲開口:“一定要走嗎?” 簫起沒有情緒地看了她一眼,芙娘抱緊女兒低下頭,急急說:“我知道了……” 簫起站起身,朝母女兩個(gè)走過去,摸了摸女兒的頭,是有一點(diǎn)燒,不過沒什么大礙。簫起很快離開了。 芙娘抱著女兒站在門口,望著簫起的身影逐漸走遠(yuǎn)。 “娘親,父親是不是不喜歡我?”小姑娘將臉埋在母親懷里。 “沒有,父親很喜歡囡囡?!避侥镉H了親女兒的臉,將她抱回床上,哄她睡著。 待女兒睡著了,她臉上溫柔的笑容逐漸散去了。芙娘心里明白簫起不是不喜歡女兒,而是不喜歡她。 嫁給簫起之前,芙娘就知道自己會遇到怎樣的冷待。天下人都知簫起對沈家姑娘的深情,她怎么會不知道呢?是她鬼迷了心竅,以為天長日久總能暖了他的心…… 芙娘走到梳妝臺前,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快要不認(rèn)識自己了。 以前的她騎馬射箭,和男子們猜拳飲酒,整日爽朗地笑著。畢竟她父親是西北一帶的匪首。 直到,她遇見簫起。 第一眼見到簫起,芙娘就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喜歡上第二個(gè)人了,即使天下人都知道簫起對沈菩的深情。 她不甘心,她想得到簫起。他不是造反嗎?他不是想要兵馬嗎?于是,芙娘用父親的兵馬威逼利誘簫起與她成婚。 其實(shí)剛成婚的那段日子,簫起對她雖然冷漠,至少還算客氣,也會與她說說話??墒擒侥锊桓市陌?,她不要一個(gè)表面舉案齊眉的夫君,她要夫君的心。 她開始學(xué)沈菩。 她不再騎馬射箭拋頭露面,開始穿裙裝,去學(xué)琴棋書畫,去學(xué)繁文縟節(jié),去學(xué)著溫柔。 可是她得到的,是簫起用厭惡的目光望著她,說:“不要學(xué)她?!?/br> 到底是曾經(jīng)驕橫長大的匪首千金,芙娘伏低做小一無所獲,她生氣了,她受不了了。 她不想跟著簫起走到哪里,都要聽見別人說起她的夫君如何對另外一個(gè)女人深情!即使……即使婚前簫起已告訴過她,沈菩永遠(yuǎn)都會在他心里。 惱羞成怒的芙娘做了錯(cuò)事。 沈菩不是已經(jīng)成為尊貴的皇后了嗎?而她才是簫起真正的妻子,她不愿意再做藏在暗處的妻子。既然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簫起的心,那么問題是不是出在沈菩身上?如果沈菩讓簫起放棄過去好好生活呢? 所以,芙娘給沈菩寫了一封信,又花了好些心思,千辛萬苦將信送到沈菩手里。 在信里,她先用囂張的口氣向沈菩宣告她是簫起妻子的事實(shí),然后又假意盼著對方恭賀的回信。 她的確如愿得到了沈菩的回信。 可與此同時(shí),也得到了沈菩的死訊。 芙娘忽然打了個(gè)哆嗦,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在那之前,她從未想過簫起那樣讓她一見鐘情的翩翩玉面郎君,骨子里是那樣的惡。連表面的舉案齊眉都沒有了……簫起將她拉進(jìn)地獄里,讓她嘗到了被凌虐的滋味。 芙娘也說不清到底是因?yàn)楦赣H,還是因?yàn)樗齽偤糜性校嵠鸩琶銖?qiáng)留下她的命。 許久之后,芙娘慢慢止住哭。她上了床,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兒——被起名簫菩的女兒。 · 因?yàn)榉獬堑木壒?,就算是白日里,也是悄無聲息仿若死城,何況是晚上。俞湛背著藥匣,從后門歸家,一眼看見外祖父站在門口張望著,見他回來,才松了口氣。 “封城這樣嚴(yán),你居然還敢去送藥。真不怕被東廠的人抓去砍了腦袋!”趙大夫嘆氣。 “林叔的病拖不得,不得不送藥?!庇嵴空f著走到外祖父面前,臉上掛著溫和的淺笑,“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林叔就住在隔壁,離得近。若是遠(yuǎn)了,我自是不敢的?!?/br> “你昨天晚上不是還去給孫家的小女兒看病了?孫家可不在隔壁!”趙大夫瞪著眼。 俞湛無話可說,只好無奈地笑了笑。 好在他平安歸來,外祖父又與他說了幾句,便回屋睡去了。 俞湛回到房間,并未歇下。而是打開桌上的一個(gè)藥壇,取出里面被藥浸泡半年的上百顆木珠。 他將珠子取出來,用帕子吸去水分,攤開在桌上晾曬著。 這是他給沈茴想的新方子——將這些被藥浸過的珠子穿成手串隨身攜帶,對她的身體很有益處。 他一粒一粒地去吸木珠上的水漬,重復(fù)著枯燥的時(shí)間。慢慢地,他的眉宇間有了郁色。 瞧著這封城的架勢,東廠應(yīng)當(dāng)是在找人。 找誰? 俞湛望著手中的木珠。 不會的,不會是她出事了。 · 沈茴昏昏沉沉了半日,到了夜里,她緊蹙的眉心終于漸漸舒展開,空中也不再斷斷續(xù)續(xù)地痛苦哼泣著,整個(gè)人變得很安靜,窩在裴徊光的懷里。再到后來,第二份藥的藥效發(fā)揮了作用,沈茴不僅不再喊著冷,反倒是開始低語嚷著熱,一雙手也不安分地去推身上的被子、扯身上的衣服。 裴徊光探了探她的脈,又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后起身下床去滅屋內(nèi)的炭火。整間屋子都很熱,熱得裴徊光胸口窒悶。 他不過是剛離開一會兒,床榻上的沈茴離開不安分地在身側(cè)摸索著。裴徊光凈了手,用帕子快速擦過。立刻回到床上去,將沈茴抱在懷里。 被裴徊光抱在懷里,沈茴剛蹙起的眉心立刻舒展開。 裴徊光身體常年冰寒,剛剛沈茴懼冷時(shí),他用guntang的熱水澆在身上才使自己的身體短暫地?zé)崞饋?。時(shí)間久了,溫度退去,他的身體又開始冰寒,使得嚷著熱的沈茴下意識抱緊他。 炭火盡熄。幾床被子或堆在床角,或落在地上,正如兩人褪去的衣衫。 長夜靜謐,床榻上,兩人緊緊相擁。裴徊光輕輕撫著沈茴的軟發(fā),慢條斯理地將她每一縷頭發(fā)理順。 下半夜,沈茴終于醒過來。她睜開沉重的眼瞼,有些迷糊地望著眼前的胸膛。 是他。 感受著裴徊光輕撫她后頸的手掌,沈茴動(dòng)作小幅度地挪動(dòng),湊過去,輕輕蹭一蹭他的胸膛,然后慢慢仰起臉來,含笑望向裴徊光。 “什么時(shí)辰了?”沈茴的聲音低低軟軟,帶著病弱的嬌弱無力。 “剛過子時(shí)?!迸峄补獾拖骂^,去吻她終于睜開的眼睛。 沈茴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裴徊光微涼的唇吻。 裴徊光離開她,漆眸沉靜地凝望著沈茴,沈茴亦凝望著他。 沈茴慢慢翹起唇角來。她望著裴徊光,軟聲說:“我們的生辰到了。” 她湊過去,在裴徊光的唇上輕輕落下溫柔一吻,再退開些,溫柔地望著他。 “嗯?!迸峄补鈶?yīng)一聲,“慶我們的同生之日?!?/br> 他低下頭,輕輕地親一下沈茴的唇。 “歲歲有今朝?!鄙蜍詈ν?,很快又再次啄一下他的唇。 裴徊光低笑,同道一句:“歲歲有今朝?!比缓笤俅螠厝岬厝ノ且幌滤彳浀拇?。 沈茴在裴徊光唇上啄一口,他也親她一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 長長久久,無盡頭。 第186章 當(dāng)裴徊光要去親沈茴的臉頰時(shí), 沈茴蹙著眉躲開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含笑望著他。 “好臟的。出了好些汗,哪兒哪兒都汗津津的。我想沐浴?!鄙蜍钌砩蠜]什么力氣, 說起話來也是嬌弱無力軟綿綿。 裴徊光說好, 摸摸她的頭, 起身下床, 拿起床榻旁衣架上的長袍裹在身上。 裴徊光身量晃了一下。他皺了下眉,果然聽見沈茴坐起的聲音。 ——她看見了。 裴徊光轉(zhuǎn)過頭望向沈茴。她蹙著眉,雖虛弱, 卻目光警惕地盯著他。望著她的灼灼目光, 裴徊光俯下身來,用指背蹭蹭她的臉, 皺眉嫌惡道:“太熱了?!?/br> 沈茴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如果她不是這樣天生畏寒,便不會連累裴徊光覺得不適。沈茴有點(diǎn)不大高興,甚至覺得兩人相擁時(shí), 她身上的溫?zé)嵊谒远际且环N不愉悅的忍受。 裴徊光用微蜷的長指關(guān)節(jié)敲了敲她的頭, 說:“盥室收拾好了再過來抱你去。等著?!?/br> 沈茴抬起臉來,望著他重新笑起來, 軟軟地說:“好?!?/br> 沈茴看著裴徊光走出去吩咐外面候著的小太監(jiān)。隔著一道門,她隱約能聽見一點(diǎn)裴徊光的聲音, 她慢慢彎彎唇,心里歡喜又撿了一條命。上天垂憐,又給了她許多時(shí)日來做她想做的事情。 沈茴目光不經(jīng)意間一掃,這才發(fā)覺自己衣衫不整。浸了汗浸的濕發(fā)黏在臉上、肩上。她身上的外衣早已在嚷熱時(shí), 被裴徊光褪去, 身上只掛著一件貼身的藕色心衣, 心衣也被虛汗浸濕,濕乎乎緊貼在身上。 裴徊光已吩咐完轉(zhuǎn)身回來,沈茴扯了扯被子,擋一擋身。她覺得自己整個(gè)人都臟兮兮的…… 熱水一直備著,裴徊光吩咐了一聲,下面的人很快就能將盥室準(zhǔn)備好。 裴徊光卻沒立刻抱沈茴過去,而是接過小太監(jiān)遞來的甜米粥,回身進(jìn)屋——先喂沈茴吃些東西。他垂著眼睛,視線落在食托上的甜米粥上。 沈茴明明覺得熱,還是用棉被裹著臟兮兮的自己。她坐在床上,望著裴徊光一步步走過來。 他身上只裹了一件月白的長袍,連襪履也未穿。隨著他的走動(dòng),筆直光滑的長腿在袍間若隱若現(xiàn)。沈茴視線下移,落在裴徊光的腳上。沈茴多看了一眼,又偷偷將自己藏在被子里的腳探出來一點(diǎn)點(diǎn),瞅一眼。 ——比她的腳大了好多,而且比她的腳還要白。沈茴悄悄晃了晃腳指頭。 裴徊光掃見了她的小動(dòng)作,也沒怎么在意。他挪來小桌,將食托放在上面。他瞥沈茴一眼,道:“又不是頭一回見。吃了東西再去沐浴?!?/br> 裴徊光將勺子遞給她。 沈茴沒接,反而是抬起眼睛,用無辜的眼神巴巴望著他。 裴徊光笑了笑,在沈茴身邊坐下,隨著他的動(dòng)作,衣袍扯開得更多些,隱約露出膝上的腿。他渾然不覺,正用勺子舀了一點(diǎn)甜米粥自己嘗了,知曉溫度剛好,才一勺一勺喂給沈茴,沈茴乖乖坐在他身邊,一口口吃著他喂過來的甜米粥。 沈茴吃了些東西,身體果然舒服了些,也漸漸有了些力氣。沈茴看了裴徊光一眼,將自己的腳從被子里探出來,用腳指頭輕輕碰一碰裴徊光的腿。當(dāng)裴徊光望過來,她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神色十分自然地繼續(xù)吃著甜米粥。 裴徊光沉默地又喂了她一口甜米粥,才抬起腿,將長足搭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