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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宦寵在線閱讀 - 第184節(jié)

第184節(jié)

    “你若成功下了毒,不必現(xiàn)在主動說出來。”簫起冷聲,顯然不信沈茴的話。

    “因為我也吃了呀。”沈茴輕輕地笑著,“而且,我自己手里也沒有解藥?!?/br>
    簫起瞇起眼睛來。

    “這是裴徊光手里的毒,解藥只有他有。我現(xiàn)在說出來,是自救。你想要解藥,只能去找裴徊光。你若去找裴徊光,便是我得救的機(jī)會?!?/br>
    簫起盯著沈茴的臉色,竟荒唐地覺得她說的是真的!他盯著沈茴的笑臉,咬牙切齒:“就算我用你逼他交出解藥,也可以不給你解藥!耍盡手段激怒我,是在逼我殺了你!”

    “你要用我做餌,逼裴徊光為你打下天下,自然不希望我死。”沈茴頓了頓,“更何況,像我這樣的短命人,若能舍身拉你一起死。也算為煜兒掃平最大的障礙。”

    沈家人,何曾懼過死。

    簫起冷笑,他突然抬手緊緊掐著沈茴的脖子,怒言:“念在你是她meimei,我沒有綁著你,你就是這樣一路?;ㄕ械??”

    沈茴慢慢收了笑,沉默下來。她望著面目扭曲的簫起,眼角不自覺地慢慢洇出一點(diǎn)濕意——

    因為簫起最終還是沒有去松川莊,因為二jiejie困在華殿里枯等的年歲。

    “主上,有人追來了!”

    簫起瞬間松開沈茴,掀開窗邊垂簾往外望去,追來的人很遠(yuǎn),只能看見些黑點(diǎn)般的人影,密密麻麻。

    簫起放下垂簾,催促手下加快車速。

    在他原本的計劃里,他要用沈茴為餌,逼裴徊光將他篡位之路的障礙全部殺光。在這個階段里,他是不可以現(xiàn)身被裴徊光見到的。他當(dāng)然知道裴徊光修煉的邪功有多厲害,若他出現(xiàn)在裴徊光面前,他連保命都難。

    當(dāng)他掃清一切障礙后,再用沈茴的死,設(shè)計裴徊光自戕。

    而現(xiàn)在,因為沈茴說的松川莊,簫起短暫地失了分寸,誤了原本計劃,瘋了這樣一回,竟荒唐地大搖大擺來到這里,將自己陷于險境。

    且不說沈茴給他下的毒,只要靠近裴徊光,簫起就感覺到了性命之憂。找裴徊光要解藥?他怎么敢!

    簫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沉聲吩咐屬下改路線,快馬加鞭趕去滄瀾谷。

    馬車駛得飛快,越來越顛簸。

    沈茴用手扶在車壁,勉強(qiáng)抵抗著劇烈顛簸帶來的不適。

    一個多時辰之后,沈茴聽見了濤濤水聲,也聽到了追兵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沈茴忍著不適,掀開垂簾,探首回望。

    黑壓壓的一大片追兵,沈茴一眼看見那一身緋衣。

    他來了。

    “主上,他們追得越來越近了!早晚會被追上的!主上不若舍了馬車,換乘馬匹?”

    簫起看向沈茴,忽然問:“知道為什么我?guī)е阕R車嗎?”

    沈茴疑惑地望向簫起,簫起笑了笑,緊接著又瞬間陰著臉:“顧慮你的身體,你卻下毒要毒死我。阿茴,你這個不知恩圖報的東西?!?/br>
    沈茴愣了一下,反駁:“你只不過是擔(dān)心我在利用完之前就死了?!?/br>
    簫起沒理沈茴的話,他提高音量吩咐:“停車!”

    馬車在晃蕩的木橋上停下來。簫起幾十個騎在馬背上的屬下也都停了下來,個個握緊手中的劍,緊張起來。

    簫起抓著沈茴下了馬車,很快登上一匹馬。

    沈茴蹙著眉,擔(dān)憂著自己的身體能不能適應(yīng)飛奔的馬??墒瞧毯?,沈茴驚訝地發(fā)現(xiàn)簫起帶著她坐上馬之后,并沒有離開逃走,反而是調(diào)轉(zhuǎn)馬頭,等著追兵追過來。

    沈茴不解。她壓下心里的疑惑,立刻觀察起周圍的環(huán)境。

    風(fēng)有些大,將木橋吹得搖搖晃晃。橋下是深深卷流的滄瀾水,兩端高山聳立,只這一條長長的木橋相連。

    依沈茴所想,簫起現(xiàn)在應(yīng)該帶著手下立刻走過這條長長的木橋,然后將木橋砍斷,斷了追兵的路。

    可是簫起沒有這樣做,反而在等裴徊光追過來。

    沈茴迎著風(fēng)瞇起眼睛望向遠(yuǎn)處的那抹紅色身影,隱約明白了簫起的用意——砍斷了這條木橋,可以阻擋東廠的人追過來,卻未必能阻攔裴徊光。

    沈茴不由又疑惑簫起想怎么做?用她要挾裴徊光放他走嗎?可是簫起應(yīng)當(dāng)知曉不可以讓裴徊光離得太近。

    裴徊光的身影越來越近了,近到沈茴終于可以看清他的五官。

    雖未得救,見了他,她的唇角便不由勾了笑。

    簫起忽然問:“阿茴,你會水嗎?”

    沈茴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撒了謊:“會?!?/br>
    她聽見簫起低笑了一聲,說:“阿茴,對不起了?!?/br>
    然后,簫起將沈茴從馬背上推下去——推下?lián)u搖晃晃的長木橋。

    墜落的時候,沈茴終于想明白了。當(dāng)簫起一時糊涂聽了沈茴的話去松川莊,暴露了行蹤,如今他早已不得不為了性命,暫且放棄沈茴這枚棋子。走過滄瀾谷砍斷木橋若不能阻攔裴徊光追過去,那怎么才能阻止裴徊光追過去?用什么絆住他?用她。

    砰——

    沈茴很快就來不及細(xì)想,她整個人撞進(jìn)冰涼的滄瀾水。所有的感官都被冰涼的水流包裹、淹沒。

    不會水的人,連眼睛都不敢睜開。整個人都陷在巨大的黑暗里,只感覺到自己被巨大的力量推卷著。耳朵里有什么東西在嗡嗡地響,涼水灌進(jìn)口鼻與胸腔。她手腳下意識地?fù)鋭又?,卻越來越?jīng)]有力氣。

    沈茴忽然好后悔,剛剛應(yīng)該喊他一聲的。

    徊光……

    而不是像現(xiàn)在,她連張嘴都不能。

    整個身體都要脹開,沈茴在窒息的感覺中,聽著自己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直到下一刻,她僵硬的身子被拽進(jìn)一個懷抱里。

    熟悉的感覺讓她沒有力氣的手再次抬起來,摸索著他的腰側(cè),緊緊攥著他的衣襟。

    裴徊光帶著沈茴躍出水面。他殷紅著眼大口喘息著,望向簫起逃離的方向。他又很快收回目光,垂眼望向懷里的沈茴。

    “徊光……”

    她的聲音很淺很淺。

    沈茴支撐著半睜了眼望了裴徊光一眼,凍僵的臉連笑容都擠不出來,很快,她重新閉上了眼睛,偎在裴徊光懷里。

    她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了,還覺得天地間都成了冰窟,好冷。

    裴徊光低下頭,輕輕吻了吻沈茴濕漉漉的臉,他壓下所有的瘋戾,努力用溫柔的語氣哄著:“在?;补庠凇!?/br>
    沈茴努力用臉頰蹭了蹭裴徊光的胸膛,然后便失去了知覺。

    她昏了過去,裴徊光才敢將胸腔里所有的瘋戾釋放出來,整個身體周圍彌漫著巨大的森森死氣。

    狂掙的心臟與不能喜怒的邪功叫囂著,腥甜在口腔蔓延。裴徊光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下去。

    眼下,沒有什么比沈茴的安危更重要。

    ·

    沈茴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已經(jīng)換掉了,裴徊光又喂她吃了藥。她始終皺著眉,半昏半醒般,唇齒間吐著痛苦的唔哼聲,時不時喊著冷。

    裴徊光拿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裹著她,又在屋里生了一盆又一盆的炭火。

    她還是冷。

    裴徊光多想抱抱她,可是他只是碰了碰她的手,她的指尖便顫著縮回去。

    裴徊光一直都知道沈茴懼冷,而他的身體終年如寒冰,他給予她的擁抱,于她來說,從來都是寒冷的忍受。

    裴徊光去了盥室,吩咐下面的人不斷燒熱水送進(jìn)去。他用熱水一盆一盆澆在自己的身上,直到自己的身體guntang起來,才敢回到沈茴身邊,用溫暖的身體擁抱她。

    沈茴迷迷糊糊地蜷在他懷中。

    裴徊光垂眼凝望沈茴。

    ——若我的擁抱于你永遠(yuǎn)都是不適,那邪功不練又何妨。

    第185章

    簫起知道沈茴不會水。名門貴女沒有誰會去學(xué)這個, 更何況沈茴那個身體。

    他問了沈茴,沈茴撒謊說會。

    所以,他得知她“會”水才推她下去。若沈茴溺亡,他日見了沈霆, 簫起大可輕嘆一聲惋惜道:“她為何騙我會水?”

    簫起在飛奔的馬背上回過頭, 滄瀾谷已經(jīng)很遠(yuǎn)了, 東廠的人并沒有追上來。簫起一行人疾奔了太久, 身下的馬也漸漸吃不消。簫起逐漸放慢了速度。

    “李磊和?!焙嵠饐咀约旱囊粋€得力屬下。

    “屬下在?!?/br>
    簫起將韁繩在手掌上纏了一圈,悠悠道:“若小太后被救了,這些被封鎖的城池既會解封。屆時,你派人去松川莊盯著?!?/br>
    李磊和愣了一下,才詢問:“盯什么?”

    盯什么?

    簫起握了握馬韁,好半晌才再次開口:“盯著裴徊光和小太后回關(guān)凌之前去了哪里?!?/br>
    李磊和欲言又止, 最終只是應(yīng)了一聲是。

    簫起只不過是讓馬緩一緩, 感覺馬緩過來些, 立刻再次提速。天色黑下來時, 到了泉石崗。

    泉石崗也是封城的狀態(tài)。不過簫起對這里很熟悉,并不進(jìn)城,接著天黑, 從郊外繞行,潛進(jìn)后山的老宅子里。

    他的幾個心腹都在那里,正對著軍事圖激烈爭論著??匆姾嵠鹨簧盹L(fēng)塵地歸來, 所有人都停下爭論迎上去。簫起一言不發(fā)往前走,越過他們?nèi)チ烁舯? 且令屬下召了一直帶著身邊的大夫。

    大夫仔仔細(xì)細(xì)地給簫起把了脈, 搖頭說:“屬下實在沒查出主上的脈象有什么異常?!?/br>
    簫起將一個帕子遞給大夫, 帕子里面沾了一些沈茴手鐲里的藥粉。簫起讓大夫去查這些白色的藥粉。片刻之后, 大夫一臉緊張,告訴簫起這些藥的確是毒,且是劇毒之物。但到底是什么毒,他卻說不出來,因為他從未見過。

    簫起靜默地坐了一會兒,一時摸不準(zhǔn)沈茴是真的給他下了毒?還是來沒來得及下毒?保險起見,他吩咐大夫接下來幾日每日過來兩趟給他把脈。

    然后簫起才去了前廳,在上首的座位坐下,詢問屬下幾件曾交代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議事不過一刻鐘,簫起的另一個小廝從后院過來,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何事?”簫起發(fā)問。

    小廝立刻將撓頭的手放下來,稟話:“小主子病了。”

    簫起收回視線,又與屬下議事了兩刻鐘,將事情都交代妥當(dāng),才起身往后院去。

    丫鬟見他大步走來,急急屈膝行了一禮,然后挑起簾子來。簫起邁步進(jìn)去,聽見芙娘輕哼著江南小調(diào)哄著哭鬧的孩童。

    簫起有一個女兒,今年四歲,叫簫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