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長長的暗道讓沈茴的腳心不僅臟兮兮的,還劃出了好幾道小口子。甚至有細碎的小石頭嵌在rou里。 隨著裴徊光的清洗,腳心的痛覺越來越清晰。沈茴雙手壓在身側的長凳上,縮著肩,不由自主地想要把腳收回來。 “沒清理干凈,亂動什么?” 裴徊光神態(tài)已如常,聲音卻還噙著些冷意。 沈茴抿抿唇,不吭聲,也不敢亂動了。 那細小的石頭粒嵌在沈茴腳心的rou里,裴徊光想要將它撥出來,指腹剛碰過去,便壓了傷口,血漬粘了他的指腹。而那石頭粒又往rou里面藏了藏。 裴徊光嫌惡地皺了眉。他再抬抬眼,去看坐在對面的沈茴。她揪著小眉頭,眼睛紅的不像話。 “嘖,有那么疼嗎?” 沈茴沒逞強。她帶著哽咽地“嗯”了一聲:“疼……” 裴徊光嗤笑了一聲,拖著沈茴的腳跟,將她的腿抬高一些,然后湊過去,用舌尖去舔走嵌在她腳心阮rou里的石頭粒。 沈茴睜大了眼睛,怔怔望著他。 裴徊光卻已經松了手,側轉過頭,將粘在舌尖上的石頭粒吐出去。 沈茴愣愣看著他,他忽然松了手,她也忘了收力度,被他放開的腳落下去,激起木盆里摻著污漬的洗腳水, 濺在裴徊光的臉上。裴徊光堪堪閉上眼睛,才免得污水入了眼。 沈茴縮了縮脖子,畏懼地身子向后退了退。 僵持了片刻,沈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手心去蹭濺落在裴徊光臉頰的洗腳水。裴徊光沒什么動作,由她擦完收回手。然后他重新抬起木盆里沈茴的另一只腳,查看她腳心的傷口。 還好沈茴這一只腳的足底只劃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沒有別的什么傷口了。 裴徊光給沈茴處理完足心的傷痕,又換了一盆水,重新給她洗了腳。然后拿了懸掛在一旁的棉帕,仔細吸去沈茴雙足上的水漬。 裴徊光將棉帕隨手一放,起身往外走。 沈茴默默聽著裴徊光逐漸走遠的腳步聲,半晌,她抬起自己的腳,放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她將腳心翻過來,呆呆望著腳心的傷口好一會兒。略作猶豫,沈茴伸出手來,用手指頭尖兒,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裴徊光剛剛舔過的地方。 一陣怪異的酥癢,沈茴被針扎了似的,立刻收回手去。 緊接著,她又聽見了裴徊光的腳步聲。 沈茴一驚,做賊似的把腳放回來,像剛剛裴徊光離開時那般端正坐好。 裴徊光拿著外傷藥走進來,重新在沈茴對面坐下。他抬起沈茴劃傷比較重的右腳,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將藥酒倒在左手手心里,再兩手相握輕輕磨壓,將藥酒勻稱的粘在右手掌,再用沾了藥酒的手掌,輕輕去壓沈茴的腳心。 有點涼,還有點癢。 沈茴雙手搭在膝上,悄悄用力攥著褲子上的布料,抵御自腳心傳來的陣陣異樣感覺。她又悄悄抬起眼睛,去看坐在對面的裴徊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掌印在想什么呢? 沈茴略略偏著頭,迷惑了。 從給沈茴洗腳清理傷口開始,裴徊光便沒有再抬眼看過她。給沈茴處理完腳心的傷口,裴徊光起身走到屏風旁的洗手架旁,仔仔細細地洗手,將不小心沾染到的那點血腥味徹底洗去。 他洗手時不緊不慢的模樣,好似忘了沈茴還在這里。 沈茴偷偷看他一眼,見他在洗手,立刻收回視線,規(guī)規(guī)矩矩地目視前方,過了一會兒,她又偷偷抬眼再看他一眼,見他還在洗手,她只好再次收回視線。 洗、洗手干嘛呀。 她、她……她現在不想…… 裴徊光擦了手,將帕子隨手一擱,轉過身來,這才將目光重新放在沈茴身上。沈茴的脊背立刻崩緊了。 裴徊光走到沈茴面前,將人直接抱起來,轉身往樓上去。一直走進七樓的寢屋,裴徊光面無表情地將沈茴放在床榻上。 然、然后呢? 沈茴偷偷看了他一眼,剛好撞見裴徊光落過來的目光。她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身子挪了挪,一直挪到床里側,蜷縮著側躺下來。 天還沒亮呢。 沈茴的視線里,是裴徊光轉身的身影。 裴徊光直接走到窗下正對著玉床的長榻坐下,一腿抬起踝處搭在另一條腿的膝上,一條胳膊伸展開,搭在貼著墻的靠背上,另外一只手隨意放在木榻上,微蜷的修長手指慢條斯理地點叩著。 他望著沈茴。 沈茴被他盯得不自然,動作小幅度地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寢屋內的窗戶關著。自上了炭火和椒熱,裴徊光一直都不太適應,胸腔里發(fā)悶。裴徊光點叩的動作停下來,抬手將暗紅的衣領扯松一些。 收回手時,裴徊光這才發(fā)覺哪里不對勁。 他起身,快步下樓,走進五樓的盥室,尋到擱架上的黑玉戒,將它慢悠悠地重新套在了食指上。 高鏡映出他墨發(fā)披散的模樣。他看見鏡中忘了穿鞋的自己。 裴徊光扯了扯唇角,輾轉一聲呵笑。 第57章 裴徊光快步下樓時, 沈茴還沒睡著??傻扰峄补庵匦禄氐狡邩堑膶嬑?,沈茴已經睡著了。折騰了一整夜,她困得厲害。 不不, 確切地說,她已經足足四個晚上沒有好好睡個安心覺了。 等沈茴再醒過來時, 已是日上三竿。 沈茴驚訝地坐起來, 轉頭望向從窗戶照進來的明媚陽光。她的目光不由一頓。 ——窗戶被兩根木板斜著釘上封了。兩根木板之間的縫隙, 她可鉆不出去。 “什么時候釘的……我怎么睡得那么沉,一點都沒聽見呀。”沈茴小聲嘟囔著。 她又忽然想起來, 自己昨天晚上神志不清是自己一個人跑過來的, 連燦珠也沒帶。今天早上沉月她們若是發(fā)現她不見了, 應該會擔憂吧?她們大概能猜出她是從暗道來了滄青閣。可一上午不在昭月宮, 若是有什么人去尋她,被發(fā)現了端倪可不好。 再說了, 俞湛可說過那湯藥一早一晚每日要服兩回的。如是缺了一頓,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減了藥效?,F在已經遲了,她應該早點回去才對。 沈茴趕忙起身, 可她雙足剛放到地面, 腳心立刻傳來一陣疼痛感。 “嘶……” 沈茴的小眉頭立刻揪了起來。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沈茴尋聲抬起頭,撞見裴徊光落過來的目光。 “娘娘睡足了?”裴徊光神色尋常,聲音也如常, 甚至帶著一絲笑意。 沈茴眼前浮現昨天晚上裴徊光猩紅著眼睛的模樣。她很快將腦海中的畫面趕走,對裴徊光點點頭,說:“竟然睡到這個時候,本宮得回去了?!?/br> 沈茴這才反應過來, 她光著腳踉踉蹌蹌跑過來, 此時這里自然也沒有她的鞋子。 “娘娘睡得踏實, 那是咱家伺候得好?!迸峄补庾哌^去,俯下身來,雙手壓在沈茴身側的床榻上,靠近了她,與她平視。 沈茴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她不喜歡藥物控制的自己,哭著求歡的樣子太難看了。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身體的愉悅。 “本、本宮要回去了……” 其實,今天一早沉月進了沈茴寢屋發(fā)現沈茴不見了,博古架后面的暗門開著,自然知道她是來了滄青閣。沈茴還睡著時,沉月就和燦珠拿著沈茴的衣物,趕來了滄青閣等著伺候。 不過,裴徊光沒告訴沈茴。 他直起身時,將沈茴抱了起來,抱著她下樓,送她回昭月宮。 那長長的暗道高低不同,有些地方,裴徊光要低著頭才能通行。 沈茴勾著裴徊光的脖子,軟聲說:“本宮可以自己走的。” “娘娘沒有鞋。”裴徊光垂眼看她,漆眸深深,溫和中甚至帶著笑意。 沈茴沒吭聲,視線越過了裴徊光,看向跟在不遠處的沉月和燦珠。沉月的懷里,明明抱著她的鞋子…… 接下來的路,沈茴沒有再出聲。她安靜地縮在裴徊光的懷里,由他抱著穿過長長的暗道。 裴徊光可以看清暗道里的路,沒有用引路燈。執(zhí)著燈的燦珠又走在后面,沈茴身邊黑漆漆的。黑暗的環(huán)境,往往能讓人的心靜下來。 沈茴默默聽著裴徊光的腳步聲,她在他懷里抬起頭,在一片黑暗里去望裴徊光的輪廓,慢慢陷入了沉思。 她在想,興許她這美人計歪打正著又成功了兩分。 · 回到了昭月宮,拾星立刻將煮好的湯藥遞給沈茴。沈茴將湯藥接過來,大口大口地一股腦喝光。 裴徊光將沈茴放在床榻上之后,沒有離開,而是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 拾星見裴徊光在這里,猶豫了一下,還是稟話:“俞太醫(yī)很早就過來了,一直在偏殿里候著呢?!?/br> 沈茴想起來了,昨天俞湛曾說要給她換一種藥,一種更有效的藥。 沈茴立刻笑了起來,說:“快請俞太醫(yī)過來!” 候在偏殿的俞湛進了寢殿,先守禮地行禮問安。 “俞太醫(yī)無需多禮?!鄙蜍钋那拇蛄坑嵴康纳裆娝加铋g一片郁色,隱約猜到新藥方恐怕還沒有研成。 她臉上的神色只是黯然了一瞬,立刻重新樂觀地笑起來。 見裴徊光在這里,俞湛收起心里的訝然,稟話:“先前給娘娘開的方子只能是輔助作用,慢慢幫助娘娘排毒。這邪藥本來還有一道特效除根的解藥,只是那解藥需要一味難以得到的藥引?!?/br> 沉月在一旁焦急追問:“是什么藥引?” “赤骨獅的熱血?!?/br> 寢殿內的幾個人都是一臉茫然,顯然沒有聽過這種獅子。別說是什么赤骨獅,他們大多根本沒見過獅子。 裴徊光慢悠悠地撥轉著指上的黑玉戒。 俞湛繼續(xù)解釋:“一種十分兇悍的雄獅,只生活在姣雨林一帶,數量稀少。距離京都千里迢迢。而且作為藥引,必須是剛斬殺的赤骨獅,仍有溫度的鮮血拌進煮好的湯藥里?!?/br> 沈茴聽得直皺眉。 京都不會有赤骨獅,就算派人去擒獲一只,別說兇險艱難,就算成功生擒,千里迢迢活運回京也要很長的時間。 沈茴垂下眼睛,頓時沮喪極了。 俞湛見之不忍,急道:“臣努力尋找替代之物,暫時仍沒有主意。便想著,先剔除這藥引,將其他的藥熬了。不過臣亦不知沒了這藥引,這湯藥的作用還有幾分?!?/br> 俞湛的眉宇間又染上了幾分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