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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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小丫鬟一愣,從縫隙里探出一雙黑葡萄樣的圓眼睛。 “姑爺可是喝多了?” 她一偏頭,語氣再自然不過:“今日是二位大婚的日子啊?!?/br> 身旁的裴渡顯而易見地氣息驟亂,飛快垂眸看謝鏡辭一眼,眸底似有倉皇與歉疚,半張了口,欲言又止。 ……可他為什么會覺得歉疚? 謝鏡辭心頭一動。 是了,在裴渡的認知里,無論是之前鬼冢里的咬上腺體,還是如今這該死的婚房,全都來源于他自己的夢境。 至于他眼前的謝鏡辭,從頭到尾只是夢里的幻象之一。 也就是說,她絕對不能擺出滿臉狀況外的懵逼樣,身為夢里的工具人,謝鏡辭得跟著走劇情。 感謝一個個小世界傳授的表演法則,她很快擺好了自己在這出戲里的定位,溫聲笑笑:“這么重要的事兒也能忘記嗎……相公。” 啊啊啊可惡!她人生里的第一句“相公”,居然就這樣叫給裴渡聽了! 雖然念起來還挺順口的。 但這不是重點! 之前被她咬上后頸時,裴渡的整個身子都在發(fā)燙,好不容易等紅潮漸漸褪去,這會兒聽見她聲音,又迅速紅了耳朵。 “謝小姐,我――” 他見二人離得近,竟是惶恐遭受輕薄一般,匆忙后退一步,支吾半晌再開口時,嗓音已有些啞:“我們怎會成……成婚?” 這人就如此不愿同她結(jié)為道侶么? 謝鏡辭哪會知曉夢里的劇情,只覺心里莫名煩躁,抬眉瞥向門外的小丫鬟,聲調(diào)發(fā)冷:“你跟他說說,我們兩人怎會成婚?!?/br> 小姑娘正色:“小姐在學(xué)宮對姑爺一見鐘情,繼而開始死纏爛打。姑爺一心向道,多次拒絕,后來被小姐生生囚于謝府,待了整整兩年?!?/br> 謝鏡辭眼角一抽。 ――這果然是霸道女總裁與反抗無門金絲雀的狗血戲碼!什么“執(zhí)念太強滋生幻夢”,她絕不可能生出同裴渡成婚的執(zhí)念,一切都是人設(shè)的錯! 還有這個小丫鬟!在雇主面前直接用出“死纏爛打”這種詞,你的語文是跟莫霄陽一塊學(xué)的嗎!會被立馬辭退的知不知道! 裴渡脊背一震,血一樣的紅潮自耳朵蔓延至整張臉上。 ――他、他在夢里居然向往此種情節(jié),還把謝小姐塑造成了個強取豪奪的惡棍……他有罪,他真不是個東西,他怎么能做這種折辱小姐的夢! 小丫鬟還在繼續(xù)說:“后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經(jīng)過五十八次夜逃、六十三次自盡未果,姑爺終于被水滴石穿、鐵杵磨成針,答應(yīng)與小姐在一起――可喜可賀,祝二位萬年好合!” 裴渡已經(jīng)成了根筆直立著,一動不動的木頭。 “聽見了嗎?” 謝鏡辭被他窘迫至極的模樣逗得笑出聲,一時玩心大起,揮退門外小丫鬟,仗著自己夢中人的身份,朝他靠近一步:“相――公?!?/br> 她語調(diào)不重,甚至有些微微發(fā)飄,尾音里藏了惡作劇似的笑,最是叫人難以招架。 話音落下的瞬間,眼前的少年果然渾身僵住,又往后退開一步。 他態(tài)度看似堅決,空氣里卻驟然彌漫開醇香的樹木氣息。 omega在引誘alpha時,散發(fā)出的濃郁信息素。 謝鏡辭覺得……自己身體有點熱。 連帶著看裴渡那張臉,居然也變得格外順眼起來,莫名有那么點可愛。 原本還帶了點逗弄的氛圍,因為此番未曾預(yù)料的變故,倏然生出幾分焦灼曖昧。 她身處夢中,自然無法抵抗夢里的設(shè)定,裴渡身上的香氣清冽溫和,傳到她鼻尖,卻成了一把誘惑感十足的小勾。 該死。 謝鏡辭拿手擦了擦guntang的側(cè)臉,總覺得肺腑生熱,無論如何都無法消退。 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本想逗逗裴渡,自己卻反被撩得不太自在。 “謝小姐,這里是夢?!?/br> 他唯恐謝鏡辭要再往前站,很是正經(jīng)地告訴她:“你其實并無與我成婚的意愿,我不能在夢中折……折辱了你?!?/br> 這還真是個呆子啊。夢里哪有什么折辱不折辱的。 謝鏡辭用看傻瓜蛋的眼神盯著他瞧,沒做思考地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并無此意?” 這是她的無心之言,裴渡卻聞言一愣,面上的緋紅有如潮水退去,微微泛了冷白。 他不知在想什么,黑眸里燭影黯淡,長睫悠悠一晃,用很低很低的嗓音告訴她:“……真的,我沒有騙你?!?/br> 謝鏡辭有那么一瞬間的錯覺,居然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一丁點兒的落寞和委屈。 她真是被信息素迷得昏了頭,一劍開山的裴小少爺,怎么會因為這種事情覺得委屈。 不過多虧裴渡的這句話,將她從幻夢勉強拉回了現(xiàn)實,謝鏡辭粗略一琢磨,意識到另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藺缺讓她入夢帶出裴渡,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奈何因為之前那些不堪入目的saocao作,謝鏡辭只能以夢中人的身份與他相處。 這樣一來,倘若她的夢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宣告終結(jié),等裴渡醒來一問,得知謝鏡辭本人入過夢…… 那她不就露餡了嗎! 謝鏡辭猛然抬頭。 為了離開夢境之后的顏面,她必須盡快轉(zhuǎn)換身份,變回真正的謝鏡辭。 系統(tǒng)煩人的叮咚聲一直沒響。 那個小丫鬟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房外靜悄悄。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裴渡兩人,除了空氣里彌散的信息素,所有隱患都不復(fù)存在,應(yīng)該不會再出什么意外。 夢境不知何時崩塌,她不能再等了。 婚房里安靜得落針可聞,裴渡正凝神思索,應(yīng)該如何從夢中脫身,忽然聽見謝小姐輕咳一聲,似是站立不穩(wěn),向前倒去。 他條件反射地去接。 手掌落在華美婚服之上,空氣中樹木清香與桃花香氣無聲交纏碰撞,那股熟悉的燥熱再度涌上心口,讓他暗自皺了眉。 謝小姐又咳了一聲。 當(dāng)她抬頭,眸子里的逗弄之意盡數(shù)散去,像是極為欣喜般揚了唇,沖他不設(shè)防地一笑:“裴渡!我終于找到你啦!” ……好像情緒有點用力過猛。 謝鏡辭管不了太多,迎著他怔忪的視線繼續(xù)道:“你被邪術(shù)擊傷,陷入沉眠,還記得嗎?藺先生為你祛了邪氣,讓我來夢境中帶你離開?!?/br> 什么叫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謝鏡辭只想給自己瘋狂鼓掌,順便自封修真界第一影后,說著視線一轉(zhuǎn),打量一圈周遭景物:“這就是你的夢?看起來并不嚇人啊?!?/br> 完美! 她把自己撇了個一干二凈,接下來如何圓場,就得看裴渡了。 謝鏡辭努力止住唇邊笑意,狀若茫然地看他。 以裴渡的性子,必然不會承認這是他們兩人的大婚現(xiàn)場,而是稀里糊涂胡亂解釋一通,她迫不及待想要看他開始表演,若是能露出一點馬腳和紕漏,被她直截了當(dāng)點明出來,那就更加有趣。 也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每次見到這人呆呆懵懵、滿臉通紅的模樣,謝鏡辭都會情不自禁想笑。 不出所料,裴渡面上表情一凝。 “啊呀?!?/br> 謝鏡辭抬起手,低頭端詳自己身上的紅衣:“這是婚服?” “不是!” 他幾乎是瞬間出聲反駁,可說完了,環(huán)顧這清一色紅艷艷的喜服與婚房,一時失去言語,近乎于無措地攥緊右側(cè)袖口,半晌才聲調(diào)僵硬地開口:“謝小姐,這不是……不是我們當(dāng)真在成親?!?/br> 來了! 謝鏡辭就差躺坐在大椅子上,朝他拽拽地一揮手:來,開始你的表演。 裴渡自然猜不透她心里的小算盤。 他從小到大,鮮少有過如此窘迫的時候,仿佛身上大紅的喜服成了團火,肆無忌憚灼在心口上。 如果被謝小姐察覺他的心思…… “在我夢里,近日云京大亂,出現(xiàn)了一個只、只吃新婚夫婦的妖精。” 他說得生澀,謝鏡辭聽罷差點噗嗤笑出聲,只能勉強壓下笑意,佯裝吃驚道:“哇,只吃新婚夫婦的妖精啊?好新鮮,我從沒聽說過。” 如果忽略裴渡耳朵上的紅,他的神態(tài)可謂嚴肅又正經(jīng),同平日里沒什么兩樣。 謝小姐沒有起疑心。 他在心底長長舒了口氣:“正是。我們?yōu)橐瞿茄?,特意假扮成為新婚夫妻,今夜靜候于房中,就是為了等它前來。” 謝鏡辭連連點頭:“嗯嗯,我們今晚一定要抓住它,為民除害?!?/br> “它不一定會來――” 裴渡不擅說謊,唯恐被拆穿:“謝小姐,夢中之事一向無甚邏輯,做不得數(shù)。” 他還想再言其它,突然聽見房門被敲得砰砰作響,身邊的謝鏡辭眉梢一挑,應(yīng)了聲“進來”。 房門被吱呀推開,站在門外的,仍是不久前見到的那個小丫鬟。 她之前還是滿目含笑的閑適模樣,這會兒卻露出了驚慌之色,嘴巴一張,從嗓子里喊出斬釘截鐵的字句:“小姐姑爺不好了!小小姐不見了!” 小、小小姐。 謝鏡辭心底一陣悚然。 她似乎隱隱約約想起來了,自己拿在手里的,并不是一個普通的霸總與金絲雀劇本。 按照系統(tǒng)列出的相關(guān)情節(jié),這兩人先是經(jīng)歷一番強取豪奪、車禍?zhǔn)?、破鏡重圓與虐身虐心,最終金絲雀不堪受辱,他―― 他帶球跑了了了了…… 不要,千萬不要。 若是之前的夢里人身份還好,如今她已經(jīng)變成真正的謝小姐,就不要再出幺蛾子了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