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橫濱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的雙子座流星雨，令我回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幸乃，你所在的地方能看到星星嗎？”

    這一天他幾乎沒有干什么正經(jīng)工作，只是稍微把堆積下來的業(yè)務(wù)處理了一下，一過正午，翔便打算比往常更早地離開事務(wù)所。

    “不好意思，翔，能不能過來看一下這個？”父親立刻從筆記本前移開視線，一臉神秘地叫住了他。

    “什么事啊，我趕時間呢?！北M管嘴上發(fā)著牢sao，翔還是老老實實地湊過去看向屏幕。

    上面打開的是一個大型門戶網(wǎng)站的博客頁面，與那個隨處可見的標志相比，這篇博客的標題可要博人眼球得多。

    “這是什么？”翔忍不住問道。他的眼睛瞬間就被釘在了《我與某位死刑犯的日?！愤@個標題上。

    “我也是偶然看到的。里面人物的名字已經(jīng)被模糊處理了，而且也沒有確實的證據(jù)說這個死刑犯就是田中小姐。不過，已經(jīng)被判處死刑的女性犯人本來也沒有幾個吧。”

    “這是誰寫的？”

    “這個嘛，還不知道，雖然應(yīng)該是位男性沒錯?！?/br>
    “知道了，我去查一下?？傊F(xiàn)在有急事我真得走了，謝了?！?/br>
    翔打定主意之后要把網(wǎng)上的資料調(diào)查個遍，網(wǎng)羅所有的相關(guān)頁面——畢竟現(xiàn)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在橫濱站上了電車之后，他立刻用手機打開了網(wǎng)頁。然后在到達東武伊勢崎線小菅站的一個小時里，他幾乎都沒有抬過頭。無論是坐在車廂里的座位上，還是穿過車站大廳的時候，他都不停地滑動著頁面。

    博客中所寫的“死刑犯a子”必定是幸乃無疑。曾經(jīng)有將近兩年的時間與幸乃近距離接觸的作者，從半年前開始出于一種“悔恨”的心情，開始撰寫博客，至今為止一天都不曾中斷過更新，而且大部分都是長篇文章。其中確實包含了作者追悔莫及的心情，同時也有許多令翔頗為觸動的地方。

    里面所提到的曾經(jīng)與a子交往的親友，應(yīng)該就是受害人家屬井上敬介吧。不過文章中的他卻不是媒體所報道的那樣單純無辜，反而更加有了人味。

    到達小菅之前翔只來得及讀完十天左右的文章，但上午那種興奮的感覺卻也已經(jīng)隨之消失殆盡了。

    每周都會走過一遍的這條路上，那司空見慣的景色在今天看來也有了些許不同。這種違和感在即將進入看守所時愈加強烈。翔看到前方站著一個女人，正略帶著隱隱的不安望向旁邊的建筑，她有著一張令翔感覺似曾相識的臉。一瞬間懷念與苦悶同時在胸中涌起。

    “那個，您好——”翔下意識跟她打了個招呼，彼時她身上那種妖艷的氛圍如今已無跡可尋。女人惶恐地回過頭來，在翔的眼中化成了一個令人不忍直視的瘦弱老婆婆。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訝異地皺了皺眉，但是翔卻十分肯定：“許久不見了。您是幸乃的外婆吧？”

    女人臉上的表情并未改變，只是能看得出她在拼命地尋找蛛絲馬跡來做判斷：眼前這個人究竟是敵是友。

    “我叫丹下翔，是幸乃住在山手時的朋友。我曾經(jīng)見過您，就在幸乃離開那棟白色房子的那天?！?/br>
    翔目光銳利地盯著女人的臉，對方卻說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話：

    “我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決心?！?/br>
    冷風(fēng)從兩人之間吹過。雖然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但翔依然保持著冷靜。

    “您是指什么？”

    “我經(jīng)常到這里來。明明很想見那孩子一面，想當(dāng)面跟她道歉，卻怎么也做不到。”

    “為什么呢？跟我一起進去吧?！?/br>
    “可是不行呢。雖然我就只剩下那孩子了，但她是絕對不會原諒我的。因為我只想著自己。一想到可能被她拒絕，我就非常害怕與她見面?！?/br>
    講完這些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話，那女人直接掉轉(zhuǎn)了腳步。明明有很多事情想要問她的，可關(guān)鍵的問題一個都沒能問出來。好在最后關(guān)頭，翔還是問她要來了聯(lián)絡(luò)方式。那張寫著“田中美智子”的老舊名片上，依然殘留著些許溫度。

    翔走進了看守所，如往常一樣在會面申請表上填入了幸乃的名字與性別。只是不知為何，這次等待的時間比以往都要短許多，才一會兒的工夫他就被叫到了窗口前。對翔的心情毫無察覺的工作人員，遞給了他一張小小的紙，上面寫著“會面須知”，以及“會面地點為本樓二層”。焦急等待的日子就這樣突然降臨了。

    翔呆滯地在長椅上坐下來，然后望向四周，除了自己還有十幾個人。電視中傳來冰冷的聲音，他看到墻面上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今日會面時間：二十分鐘”。

    這可是相隔十年的再會。相比之下這點時間遠遠算不上充足，但是據(jù)說人多的時候還有“五分鐘”的日子，所以今天已經(jīng)算難得了。

    等了一會兒，叫到了自己那張會面須知上的號碼。坐電梯來到二層后，再次出示了一遍自己的會面須知，翔被告知“請去二號房間”。接下來所有的發(fā)展對他來說都是第一次，也是這兩年之中他魂牽夢縈的事。就像上了傳送帶一般，等到翔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坐到了會面室的鋼管椅子上。

    隔開會面人與犯人的亞克力板面上，淡淡地映出了自己的影子。翔對著它毫無意義地擺弄了幾下頭發(fā)。

    等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吧，里面的門突然打開，出現(xiàn)的卻是一位相當(dāng)年輕的女獄警。制服帽子下面可以看到一點點染成棕色的頭發(fā)。她散發(fā)著一種與看守所完全不符的現(xiàn)代氣息，令翔頗感意外。

    然而，這種違和感轉(zhuǎn)眼便消失無蹤了。下一個瞬間，房間內(nèi)的空氣為之一變。仿佛藏在獄警背后似的，二十六歲的幸乃站在那里。

    “時間是二十分鐘。你們可以開始交談了?！?/br>
    獄警平靜地說道。不對，雖然她裝得很平靜，但翔能感覺到這名獄警對于他們的會面異常關(guān)切。并且那絕對不是什么卑劣的好奇心，而是像對待需要保護的幼子一般的感情——那名女性獄警望向幸乃的眼神極其溫柔。

    在薄薄的亞克力隔板那一頭與自己相對的，是翔期盼已久的身影。那種幼年時期的感覺……當(dāng)然不可能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卻依然殘留在她的面容之中。世間相傳的“惡魔”“整容灰姑娘”等稱謂所代表的巨變，一絲一毫都感覺不到。諷刺的是，散發(fā)幼年氣息最濃郁的部分，正是她反復(fù)動手術(shù)的，那雙淡然的眼睛。

    “好久不見啦，小幸乃。你還好嗎？”

    原本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再見時問候的話語，最終說出的卻依然是如此老套的臺詞。幸乃慢慢地歪了歪頭，用細弱的聲音回道：

    “聽不太清楚?！?/br>
    “哎？”

    “聲音有點模糊。請您大點聲說話?！?/br>
    她沒有與翔對視，只是指了指亞克力板上的圓形孔洞。

    “啊，這樣啊。抱歉，不好意思。”翔一時有些被打亂了思路，不過還是將聲音抬高了一些，“那個，我一直很想見到你。能夠見面真是太好了。已經(jīng)過去十八年了，幸乃?！?/br>
    幸乃神情恍惚地低著頭，這次沒有絲毫回應(yīng)，然而翔也沒有尷尬的時間了。

    “為什么今天你愿意見我了呢？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如果在里面有什么麻煩的話盡管對我說?！?/br>
    雖然他努力誘導(dǎo)著對方開口，幸乃的表情卻毫無變化。沉默的時間隨即變?yōu)榫薮蟮膲毫Γ蜎]了翔。

    “幸乃，你不打算請求上訴試試嗎？”

    他也知道還不到提這個問題的時候，可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束手無策的感覺。

    “我會承擔(dān)起責(zé)任為你打頭陣的，能不能請你相信我呢？我覺得還有很多地方可以爭取，至少也能贏得一些時間。我相信，幸乃在正常的精神狀態(tài)下，是不會干出那種事的。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抗爭的機會?！?/br>
    幸乃這個時候才第一次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小聲說道：“那種事是指什么？”

    “不不，我是想說……”

    “你說贏得時間，又是什么時間呢？”

    “什么時間……你應(yīng)該明白的吧?！?/br>
    “距離執(zhí)行死刑，還有多長時間？”

    “那個……據(jù)說是大約六年。但是，視情況而定是有可能延期的?！?/br>
    “有沒有反而能夠讓時間縮短的辦法呢？”

    “哎？”翔被問得啞口無言。幸乃則無力地看著他，略微點了點頭：“原來你成為了律師啊，沒有去當(dāng)醫(yī)生呢?！?/br>
    些許沉默之后說出來的這句話，是唯一能夠感受到包含了幸乃情感的言語。翔下意識挺直了背：“你……還記得我爺爺是醫(yī)生的事嗎？那就是說，幸乃你還記得我咯？還記得住在山手時我們經(jīng)常一起玩的事咯？”

    面對這一串“還記得”的提問，幸乃再次陷入了沉默。這段沉默可能持續(xù)了五分鐘，也可能是十分鐘，翔卻一直等待著她的回答。與幸乃會面的時間就要過去一半了，但翔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現(xiàn)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幸乃一成不變地低垂著眼睛，認真地點了下頭：“我在這里面還是比較自由的，沒有任何不滿，負責(zé)看管我的人對我都很好。我很感激。”翔知道她這話是說給背后那名獄警聽的。幸乃不等翔回答，繼續(xù)說道：“這里也能聽廣播，昨天還播送了新聞，流星雨的事我也聽說了?！?/br>
    一開始翔誤以為幸乃這是在說自己給她寫的那封信，但那是他準備見不到面才去投寄的，所以幸乃不可能知道自己尚未寄出的那封信的內(nèi)容。

    “昨天我沒怎么睡好，一直在看著帶磨砂玻璃的窗戶。星星什么的當(dāng)然是看不見了，可還是盼著屋子里說不定會變亮一些?！?/br>
    隨著幸乃講述的內(nèi)容的輪廓一點點清晰起來，翔突然意識到她是在解釋愿意與自己會面的理由，于是忍不住開口道：“我也記得呢。那一天同樣是冬季來著，大家一起去秘密基地看了流星。黑暗中一顆星星拖出筆直的尾巴，照亮了我們站的地方。我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嚇了一跳，然后大家一起笑了。”

    對于翔所講的回憶，幸乃興致缺缺地搖了搖頭：“那不是冬天?！?/br>
    她的話中略帶了一絲尖銳的語調(diào)，引得獄警向這邊看了一眼。

    “那天是我的生日。三月。當(dāng)年櫻花開得很早，春天時已經(jīng)盛放了。而且，我也沒有去山丘上的秘密基地。我因為生病所以躺在家里，大家一起來看我。然后我們就透過房間的天窗眺望天空。那天并沒有多少星星，卻出現(xiàn)了一顆非常大的流星?？墒牵覀兒芸炀捅籱ama發(fā)現(xiàn)了——”

    mama的責(zé)備，蛋糕的美味，爸爸抱著吉他演奏的歌曲，大家一起度過的溫馨時光。幸乃源源不絕地講述著，翔也一直沉默地聆聽著。雖然大部分情節(jié)他都仿佛第一次知道，但幸乃的聲音如同流淌進他的心中一般令他感到非常舒服。

    幸乃一直用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著，卻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快到時間了?！豹z警緩緩地抬起頭，向她告知說。幸乃微微嘆了口氣，服從地站起身來。眼見她就要安安靜靜地走出房間了，翔竭力叫住了她。

    “抱歉，等一下，幸乃!”

    幸乃轉(zhuǎn)回來的臉上有一些訝異的影子。雖然有那么一瞬間的畏縮，可翔還是不依不饒地追問：“你還記得shinichi的全名嗎？”

    好像不太明白翔為什么這么問，幸乃看著他，臉上透出些不高興的神色：“你是說shinichi吧？”她帶著十分肯定的語氣，說完又露出些許微笑，“佐佐木shinichi。他……一點都沒變呢，我一眼就認出他了?！?/br>
    “這是什么意思？”

    “我應(yīng)該是見到他了，就在法庭的旁聽席上，雖然他戴著口罩，但其實完全是老樣子?！?/br>
    說完，幸乃微微鞠了一躬，這回真的走出了會面室。翔被獨自一人留在了冰冷的房間內(nèi)，他突然覺得臉頰發(fā)僵，這才注意到盡管沒有任何開心的事，自己卻一直在笑。

    他將“佐佐木shinichi”這個名字寫到了一片空白的記事本上。比起終于能夠見面的喜悅，或者沒能說服她提出再審的懊悔，此時此刻翔最強烈的感覺卻是能夠從面對幸乃的時間中解脫出來的安心感。

    被迫面對自己的傲慢，感覺并不好受。原來與幸乃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并不只有自己。比翔注意到這個案子的時間還要早很多，那個“shinichi”便已經(jīng)在注視著她了。自從那次會面之后，隨著時間推移，翔越來越覺得羞恥。

    雖然知道了名字，可事實上依然沒什么進展?！靶乓弧薄吧饕弧薄靶乱弧薄吧煲弧薄鑷L試用所有能想到的同音字去網(wǎng)上搜索，卻沒有任何看起來能對得上號的人物。他同樣去問了對方畢業(yè)的中學(xué)，也找了過去的朋友，結(jié)果依舊令人失望。

    唯一確定的只有“佐佐木shinichi”這個人在中學(xué)曾經(jīng)遭遇過霸凌?？墒牵莻€跟他同年級的人雖然告訴了翔這一信息，卻也一臉抱歉地說：“畢竟他不是個很顯眼的孩子，所以我也記不清了。我想他應(yīng)該是中途轉(zhuǎn)學(xué)去其他地方了吧?！?/br>
    幸乃再也沒有回應(yīng)過翔提出的第二次會面請求。翔隱約感覺到自己并沒有利用好流星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因此怎樣都無法釋懷心中的悔意。

    事態(tài)一直沒有進展，唯獨光陰無為地流逝而去。漸漸地信上的內(nèi)容越來越乏味，甚至有時從看守所出來時都忘了投進信箱。

    住在一起的父母似乎并沒有察覺到翔的變化，唯獨偶爾才會見面的祖父卻看透了他的內(nèi)心。在與幸乃會面一年后，十二月的某一天，祖父突然約翔一起吃飯。盡管并不是很情愿，可翔最終竟反過來招待祖父去了小學(xué)同學(xué)開的壽司店。因為那位曾經(jīng)與他同年級的富堅健吾剛好有些事要跟翔說。

    “想不到帶我來吃的居然是壽司，你也講究起來了啊?！币贿呌脺?zé)岬氖纸聿林?，祖父一邊帶著些許不屑的口氣笑著說。

    “不是那種高檔的地方啦。只是偶爾來照顧一下生意，不然他這里說不定哪天就倒閉了?！毕枵f著瞥了一眼站在料理臺里的健吾。這位舊友一直是個好色的男人，現(xiàn)在依然每晚都在紅燈區(qū)出沒，但自己很不可思議地從以前開始就跟他很合拍。

    “這話也太傷人了。爺爺，您別來無恙啊。不過說起來，您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吧？雖然這樣對我來說可能更好一些。”

    “嗯？我跟你曾經(jīng)見過？在你小時候嗎？”

    “我記得應(yīng)該是初二的時候吧。當(dāng)時我交的女朋友生理期晚了幾天，我們倆都有點擔(dān)心，誤打誤撞跑去了翔祖父的醫(yī)院里還渾然不知。結(jié)果雖然并沒有懷孕，卻還是被狠狠訓(xùn)了一頓。那天我還頂嘴說什么‘閉嘴，臭老頭’之類的話。哎呀，想起這段真是對不起您啊?！?/br>
    健吾不好意思地縮了縮鼻子。中學(xué)時他因為跟過于嚴厲的父親鬧別扭，染了一頭金發(fā)，還把眉毛都剃光了。這與他小學(xué)時的形象簡直是天壤之別，以至于翔在街上遇到他時都沒敢出聲打招呼。

    而這位友人也不知是栽了什么大跟頭，高中退學(xué)后突然跟以前的狐朋狗友一刀兩斷，去東京的壽司店當(dāng)了一段時間的學(xué)徒，回來后終于重振家業(yè)，繼承了父親腦淤血倒下前開的壽司鋪子，站到了料理臺后面。如果健吾是因為爺爺說的話才改邪歸正，那真是再令人高興不過的事了。

    想到這里，翔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幸乃的事?；蛟S在幸乃的人生中，只要能有一個這樣的人出現(xiàn)，她也就不必誤入歧途了吧，就不會染指那樣的暴行了。

    最近翔經(jīng)常會想起這些問題。在她的mama依然健在的時候，即便作為帶過門的孩子，幸乃也無疑是幸福的。如果把那段時間切割出來單看的話，自己跟幸乃的人生也并沒有什么不同。然而那場事故卻成為分歧點，讓兩人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如果幸乃的mama沒有發(fā)生那場交通事故，不，如果那天沒有下起冰冷的雨，她的家人自然就還健在，也就不會被田中美智子乘虛而入，幸乃現(xiàn)在一定仍然過著被眾人包圍的幸福生活吧。還是說，會殺人的人，其殘虐本性是與生俱來的呢？

    無論在心中自問多少次，始終都得不出答案，但他又無法讓自己不去想這些問題。那間冰冷的會面室中，亞克力板的那頭與自己之間到底隔著什么呢？為什么犯人會被眾人視為“與自己不同的生物”呢？其實只要偶然間少下一場雨，大家或許就都能過上平凡的生活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又在想田中幸乃的事了嗎？”遠處隱約傳來一個聲音，翔抬起頭，只見健吾帶著無可奈何的笑容看著他。

    “啊……不是，這個……”

    “有時候想太多也不一定就是好事，這不是你的座右銘嗎？”

    “哪有你說的那么偉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