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只見那大紅的錦旗上書寫著兩行字:大晉百姓周公子,好人好事傳千里。落筆還蓋了個盛京府衙印章。 從昨日到現(xiàn)在,喜春從未見過周秉變過臉色,便是遭了大難,身子那樣無力也支撐著氣度, 叫人不敢小瞧了去,但現(xiàn)在,喜春rou眼可見他蒼白的臉眼見的黑了下來。 他可真是多謝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 么么,晚了點 ☆、第 39 章 周鶯到時, 府衙的衙差們已經(jīng)走了,那面被嘉獎而來的錦旗也被送到了老太太房中。 周鶯對著渾身冒著冷氣兒的周秉開了口:“三弟你可真是及時,連那躲避商稅的團(tuán)伙都能被你碰上, 還叫你得了一面錦旗?!?/br> 要是她男人得了錦旗, 她能從初二吹到正月十五的。 周秉斜斜靠在椅上,渾身裹著披風(fēng),黑發(fā)自后滑落, 淡淡的瞥了瞥周鶯:“大姐要是差這一面錦旗,正要叫了大姐夫去城中轉(zhuǎn)一轉(zhuǎn),盛京府衙每載堆積如山的卷宗, 若是有人分擔(dān)一二, 莫說一面錦旗,便是提上去也不無可能?!?/br> 他這話原本只是堵一堵周鶯的酸話, 要真是隨便一人就可以破案了, 那還要設(shè)立府衙, 要衙役做何?但周鶯卻是真聽進(jìn)去了。 為了升官發(fā)財她想了無數(shù)的辦法, 送禮、討好、拍馬屁, 結(jié)果沒一樣成的, 柳家照樣只是個小芝麻官,每年的俸銀也只夠一家大小吃喝, 她想要置辦一些華貴的衣裳還得伸手問娘家要錢。 周秉自小由潘氏帶大, 她三叔兩口子都沒幾分本事,卻叫周秉闖出了一份家業(yè),便是商戶人家, 可大晉重商,商戶只一代不能參加科舉,余下四時綢緞盡可穿著在外, 比之官家人也不缺什么了。 放眼看來,周家所有子孫,也就只有她的日子最差了。 周鶯習(xí)慣了周秉這副不冷不淡的態(tài)度,又跟他說:“三弟,我聽聞弟妹跟炭司定了契約,你們可是要在盛京城里做買賣?我整日閑散在家中,正想尋個活計,你們要是在盛京做買賣,請我去給掌掌鋪子卻是使得的,自家人也放心。” 周秉點頭:“缺,大姐可要跟去秦州府?” 周鶯不滿:“三弟你這是什么話,我要去了秦州府,跟你大姐夫不就分居兩地了嗎?”多少人家就是因為久居兩地這才夫妻感情破裂,叫寡婦丫頭專了空子,“三弟你這樣有錢,在盛京置些產(chǎn)業(yè)怎么了。” “我家是我夫人當(dāng)家。”周秉道。 周鶯屁股一拍:“那我去找弟妹去。” 剛起身又聽周秉說了句:“不過,夫人也得聽我的?!?/br> 合著這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是他說了算?周鶯朝他甩了甩帕子,姐弟倆又一回不歡而散:“行,你厲害,有本事你這輩子別求到我頭上來。”轉(zhuǎn)身找潘氏告狀去了。 周秉嗤笑一聲兒。求上別人許是有可能,但周鶯?他這輩子再是落魄,只怕也求不到她那頭上去。 喜春早前接了丫頭端來的藥湯,待溫了才給端來,正見到姐弟倆不歡而散的一幕,眼中倒是好奇,卻也沒問。 周秉接了湯藥,藥汁的氣息沖入鼻中,叫他不適的皺起了眉,喜春見狀,正要勸他兩句,只見周秉仰頭盡數(shù)把藥汁灌入嘴里喝下,又把空碗遞給了她。 喜春早前得了潘氏的叮囑,叫她在周秉服藥時看著人,本以為他不喜喝藥,還需要她幾番勸說才肯,沒料都沒要她勸的。 看來大伯母這是說差了。 喜春接了碗,帶去了外間,她剛一轉(zhuǎn)身,周秉冷淡的臉色頓時皺成了一團(tuán)兒,似乎極為難以忍受,就著一旁的茶水喝了好些才壓過那份不舒坦來。 等瞥見門口的動靜兒,他不著痕跡的擱下茶盞。 喜春特意拿了糖果來,并著一盤子點心:“吃個糖吧,壓一壓那苦藥味兒?!?/br> 喜春二哥寧為跟著村中江郎中學(xué)岐黃之術(shù),喜春平日見他搗弄過,也知道哪些藥汁苦,周秉的湯藥便是近了都能聞到,他卻一口喝光,連眉頭都沒皺下,這會兒心里也該難受了。 糖果遞到了跟前兒,周秉移開目光:“不必?!?/br> 他特意強(qiáng)調(diào)了一番:“我覺得不苦?!?/br> 喜春便點點頭,把點心往他跟前兒推了推,“那餓了嗎,要是餓了便用些點心吧?!?/br> 因著周秉身子不適,需要在床上靜養(yǎng),老太太便叫喜春也不必去前頭招待接見客人,留在白鷺院里照顧周秉便是。 周秉黑沉的眼眸往喜春身上看了看,眼眸微瞇。 她,不繼續(xù)勸嗎? 他側(cè)開臉,說了起來:“你不想知道大姐過來看我說了什么嗎?” 喜春順著他問:“大姐說什么了?” 垂落的發(fā)絲遮住他帶笑的臉,不疾不徐說了起來:“她叫我給她找個事做,最好是請她當(dāng)個鋪子的掌柜,掌著一間鋪子,還問我要不要在盛京置辦產(chǎn)業(yè),她長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彼康霓D(zhuǎn)過頭,一眨不眨的看著喜春,“你說,我們要不要在盛京里置辦些家業(yè)的?” 喜春被他突然的動作一怔,結(jié)結(jié)巴巴的:“你、你決定就好。” 喜春有自知之明,周秉不在時,她這個周夫人當(dāng)家做主,掌府上府外,甚至能得到周家數(shù)不清的家產(chǎn)營生,良田鋪子等,這些都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她的夫君周秉,過去了。 但如今周秉還在,這些自然都是他自己的。而她,也不過是嫁入周家的女子罷了。只是喜春吃了那么大苦頭才過了大夫人這關(guān),又好不容易談成了石炭的買賣,她見識過外邊的天地,如今要重回內(nèi)宅之中,實在、實在是叫喜春心里不甘心。 “不,是你決定就好。”周秉道:“咱們家可是你當(dāng)家做主。” “盛京歷來文風(fēng)昌盛,書院眾多,便是街邊小兒也能朗朗上口幾句詩文,我這一代入了商戶,自是無法科舉,可咱們的兒子卻能讀書,能正大光明參加科舉。古有孟母三遷,為了咱們兒子,早早在盛京里置辦家業(yè)也是好的。” “有咱們家龐大的家業(yè)支撐,只要他能在讀書一道上精進(jìn),往后也定能平步青云,不必為了三斗米而折腰?!?/br> 話還沒說完,喜春小臉已經(jīng)爆紅起來,“你、你胡說什么呢!” 這個人實在太不害臊了吧! 周秉眼中難得閃動著惡趣味,還想再逗一逗她,又見她害羞難當(dāng)?shù)哪?,只得歇了這心思,以免把人給嚇跑了去。 他如今可還是病人,追不上人的。 周秉不敢再逗人,便挑了正經(jīng)的話跟她說了起來,知道她如今最為關(guān)注石炭買賣,便告訴她到時進(jìn)貨時該如何進(jìn),進(jìn)些甚種類,每一種的分配,最后還語重心長,像年長的有經(jīng)驗的長輩一般教她道理。 “做買賣也最怕木秀于林,一家獨大最后的下場往往是被人群起而攻之,要想平衡,就必須施以別人一些好處,從中尋到平衡,做到有人有銀子賺,有人有湯喝,才會安生太平?!?/br> 鋪子的掌柜們教喜春時,用的往往是他們當(dāng)掌柜的經(jīng)驗,告訴喜春哪種客人的喜好、偏向,貨物的好壞如何篩選,甚至如何招攬客人、談成買賣,他們教的是在做買賣時的技巧,而周秉告訴她的,則是以一個上位者的目光看待。 喜春沉思一會才明白周秉在告訴她,石炭買賣便是一家獨大。 “那要如何才不是一家獨大?總不能把好不容易才談成的買賣分出去吧?”她嘟著嘴兒,小臉帶著幾分少女的嬌俏,叫周秉沒忍住,輕輕在她鼻頭刮了一下。 觸感之后,兩個人都愣住了。 周秉清咳一聲兒,“自是用不著分,卻是可以分擔(dān)別人的營生?!?/br> 周家往常不做炭的買賣,在秦州府中早有三家炭買賣,他們此番做石炭買賣相當(dāng)于橫插一腳,分薄他們的利益。 可石炭是大趨所致,炭司已經(jīng)決定了要在各州推廣石炭,便是周家不接下這一樁買賣,也會有其他商戶接下,同樣也會分薄他們的利益,這三家若是有遠(yuǎn)見,便應(yīng)該知道這點,以后定是會以石炭為主,木炭柴火為輔,木炭柴火也并非被全盤壓制,只不再旺盛而已。 周家此前沒有炭買賣,正可以搭著木炭柴火一起販賣,也算替他們分擔(dān)了。 喜春把他的話牢牢記住,見他與她說這些,顯然是不反對她插手,喜春心中幾番猶豫,話到了嘴邊好幾回,最后鄭重同他商議:“這石炭買賣為我經(jīng)手,實在難以割舍,等回了秦州,可否叫我繼續(xù)經(jīng)營這石炭買賣,當(dāng)然,其他的我皆不沾手,好嗎?” 她問得十分小心翼翼。 周秉忍住把人擁入懷中的沖動,指尖幾乎在衣袖下顫抖叫囂著,但他不能,面上素是蒼白冷淡,他半垂下眸,在喜春的忐忑中,輕輕吐出兩個字:“好啊?!?/br> “你說,”喜春揚起小臉兒:“真的?” 周秉不答卻問起了其他的:“還記得你做過的祭文嗎?”不等喜春回,他便自顧說了起來,“千情萬義化為無...我與夫人既有千情萬義,千般情種萬般情義,又如何忍心叫夫人失望。” 祭文本是哀悼,喜春也知曉她當(dāng)日那祭文夸大了些。 “以后還給我燒紙丫頭嗎?”他問。 喜春十分上道:“當(dāng)然不!” 周秉是沒福的了,也不知道是哪位祖宗有這福了。 過了初二,便是親眷互相往來了,周家久居盛京,同僚、姻親有不少,喜春一直留在白鷺院中,只有家中來了貴重客人才叫喜春出去見一見,認(rèn)個人罷了。三房商戶人家,與大房二房往來的都是官家家眷,與喜春一介商妻自是沒甚好說。 喜春這回上京,一來是見過大房二房的人,二來則是周珍的親事。周珍親事在去歲就大定,早已定下在年節(jié)后便要上門迎人過門兒。 大喜的東西早已置辦好,在年初八后周家便不迎登門的客人了,專心準(zhǔn)備著周珍的親事。 到年初十二這日,周家才重新開了大門,魏國公府吹吹打打的來迎新人了。 娘家人勿遠(yuǎn)送,周珍出嫁,由著周嚴(yán)背著出了門兒,迎上花轎,周家的親朋、嫁妝便開始出發(fā)。 喜春和周秉也止在大門,目送新娘子遠(yuǎn)去。 喜春今日穿著一身云紋喜慶的粉衣,頭上也帶著紅真珠小冠,臉頰施過脂粉,越發(fā)顯得臉龐清麗,在門外站久了,寒氣入體,叫她身子不由顫了顫,指尖剛伸出要抬一抬帽,便被周秉握住,牽著她往門里走,淡淡說上一句: “不必羨慕別人,待我們回了秦州,便再舉辦合巹酒。” ☆、第 40 章 過了年十五, 歲節(jié)的熱鬧消退了下來,朝上一開衙,大街小巷的鋪子小食店也開了門兒。 周秉給老太太和潘氏提出了要回秦州。 老太太兩個都不應(yīng), 周秉有一身傷, 連大夫都說過要靜養(yǎng)三五月才能好全,若是回秦州,這一路顛簸奔波, 怕他身上的傷加重,再有個萬一。 再來一回,恐怕就不是燒香燭錢紙這樣簡單了。 周秉自有主意, 多日來的修養(yǎng), 叫他整個人氣色好了不少,蒼白的臉上也添了些血色, 沙啞的聲音好轉(zhuǎn), 恢復(fù)了往日的沉穩(wěn), 只身子沒甚力道, 不能久談。 周秉下定了主意:“無礙, 只要慢些趕路, 走上月余總能趕回去的?!?/br> 正月的天兒也是極為寒涼的,尤其是清早夜里, 走水路倒是最簡便的法子, 比官路要穩(wěn)當(dāng)一些,但還不到開春時,水路不大太平, 周秉身子又不好,若是走官道,沿途有驛站, 也可用上些熱水吃食。 潘氏道:“你也太倔了些,遲上幾月回去又如何的,家業(yè)那么多,養(yǎng)著那么多掌柜小二的,府上又有婆子丫頭,哪里就急需你趕回去當(dāng)家做主的?!?/br> “我不當(dāng)家做主,夫人當(dāng)家做主?!敝鼙亓司?,他也不是來商議的,發(fā)號施令,拍板慣了,只是來給長輩說上一聲兒罷了。 周家三房人早就分家了,周家三房如今就剩周秉幾個,周秉的話就代表了三房。 潘氏更了解他性子,最后只點了頭,又交代他:“行,你們要回去也行,只不能趕著路走,等到了寫封信來報個平安,你要是病情加重了,可別怪伯母不給你好臉兒的。” 老太太也添一句:“還有你祖母我?!?/br> * 周秉回了白鷺院,先問了玉河:“少夫人呢?可是在小書房里?” 玉河瞥了眼小書房的方向:“可不是呢,昨日又收到了家里寄來的薄冊,還有鋪子里的事要少夫人拿主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