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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括也緩緩站起身,直感胸口冰涼、四肢虛軟。 那趙卒道:“今日午時,秦賊的騎兵遽然從我軍大營后方的高嶺上沖殺下來,華陽君帶著弟兄們抗御,但秦賊好生厲害……小人是華陽君手下的傳令兵,華陽君見秦賊兇悍,便令小人通知鄭都尉支援,然后再來丹水西稟報馬服君。小人已通知了鄭都尉,鄭都尉集結(jié)兵士趕赴故關(guān)應援,但又遭到一支秦賊騎兵隊阻擾,不得順暢……小人拼了命的奔逃,才來到這兒見著馬服君……”他一說完這些話,便不自禁的低聲嗚咽。 季攸咬牙道:“阻擾鄭兄的那支秦賊騎兵隊,八成就是奇襲我們輜重隊的那伙人!那幫惡賊燒殺了一通就逃跑,原來竟是又跑去丹水東作祟了!” 朱呈面皮抽搐,道:“可秦賊怎會出現(xiàn)在我們大營后方?。克麄兪窃趺蠢@到那里的?之前平原君說過,魏國沒借道給秦賊??!上黨郡北部的城邑也還未被秦賊占領,仍有駐軍守御,秦賊也不可能輕易從上黨郡北部迂回!南邊北邊都沒路,他們難道還能飛到我軍大營后方嗎!” 那趙卒顫聲道:“秦賊似乎是從長平北的山嶺里過來的……” “不可能!”朱呈呼叱道,“長平北的山嶺極為險峻,地形又復雜,難辨方位,平日人跡罕至,千百年以來既無官道也無商道,秦賊的軍隊焉能穿越如此峻嶺去到我軍后方!” 趙括心下慨嘆:“武安君用兵,出奇無窮,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雙目注視著朱呈,道:“事已至此,我等一味深究秦賊如何行軍,全無意義。當務之急,是我軍要盡快回去增援華陽君,萬萬不能讓秦賊奪得百里石長城!” 季攸和朱呈惕然,立即去調(diào)度各級軍官,傳令全軍準備啟行。 從地形考慮,趙軍此時東渡丹水,之后往南走,從金門鎮(zhèn)至泫氏、再至故關(guān),應是最為便捷的路線。趙括正打算這樣行軍,忽然又有斥候自東南面回來,稟報道:“馬服君,王陵帶著秦賊把金門鎮(zhèn)一帶占據(jù)了!” 朱呈跌足道:“秦賊這是要堵我們的路??!他們共有多少人?” 斥候道:“小人瞧不清數(shù)目,但他們有很多戰(zhàn)車,軍力想必不差?!?/br> 季攸向趙括道:“大哥,看來我們得先把這群秦賊掃開,打通道路!” 朱呈附和道:“是也!我們有三十萬大軍,不怕他們!” 趙括表情凝重,道:“若僅是對付王陵,我們當然可以奮起一戰(zhàn),但我憂心,一旦我們與王陵交鋒,武安君又從我們身后發(fā)兵攆上來,那樣我們就會被前后夾擊、陷于險境?!?/br> 朱呈、季攸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是時,北方又有斥候回來,稱“無異狀”。趙括忖度片刻,道:“我們?nèi)宰唛L平官道?!?/br> 大軍甫行,左翼兵陣忽有將士高呼:“敵襲!敵襲!” 原來是王龁率領一萬輕騎殺來。這一萬輕騎以弩騎為主,弩騎列陣時分成前、中、后三隊,前隊當先持□□放箭,放完箭便即后退、填充箭矢,同時中隊上前放箭,中隊放完箭也后退,后隊再上前,如是循環(huán),只遠遠的連續(xù)依次射擊,不與趙軍近戰(zhàn)糾纏。 趙軍左翼突遭襲擊,初時將士們少不得倉皇的手忙腳亂一陣,但主帥趙括很快傳下指令,命步卒立盾陣御箭,又命弓騎兵與盾矛手結(jié)陣反攻秦軍。 王龁一見趙軍還擊,立馬令己軍后撤。秦軍頗為熟悉此間地形,在黑夜中上坡下坡、繞道穿梭,絕無不便,加之又是輕騎,是以行動非常迅快。 秦軍一撤,趙軍自然當追,但趙括提防秦軍又在使誘敵之計,故不讓趙軍緊追,將趙軍召回。 可趙軍一往回走,王龁又率秦軍奔上前齊射,趙括又只能調(diào)度趙軍防御反擊。 如此你來我往,趙軍不堪其擾,行軍速度大減。 趙括也考慮過分兵作戰(zhàn),但此處離秦軍大營太近,萬一白起派出重兵,把分散的趙軍兵團逐一包圍聚殲,那是大大的不妙!是故,趙括斟酌再三,終是決定不要分兵,全軍且則一同往長平鎮(zhèn)行進。長平鎮(zhèn)有現(xiàn)成的壁壘,比之野外,大有利于趙軍防御。 遂爾,趙軍一邊抗御秦軍的游擊、一邊北行,至黎明破曉時分,抵達長平鎮(zhèn)。 趙括不暇歇氣,趕忙在長平鎮(zhèn)四周布防,而后令朱呈先領五萬精兵奔赴百里石長城。 由于長平官道狹長,大軍一齊行走甚是費時,后方也容易遭秦軍追殺,趙括故先讓五萬精兵快速馳援,余人分組編隊,有的暫在長平鎮(zhèn)御敵,有的預備后續(xù)前往百里石長城。 然而朱呈的軍隊離開不到半日,竟又返回長平鎮(zhèn),并帶回五千名落魄疲憊的趙卒。 趙括心中立時了然,臉上慘白無一絲血色,問道:“百里石長城已經(jīng)失守了,對么?” 朱呈說不出話,閉著眼點了點頭。 趙括又問:“華陽君和鄭都尉怎樣了?” 五千趙卒中的一名千夫長噙淚道:“華陽君率眾死守百里石長城,最終殉職?!?/br> 趙括鼻子一酸,眼中淚光打轉(zhuǎn)。 千夫長續(xù)道:“華陽君殉職前,已派人赴邯鄲報信,又從大火中搶救出一些糧草,托鄭都尉運送給馬服君……” 趙括伸手拭一拭眉眼,點首道:“華陽君恪盡職守,我輩欽佩!” 季攸也擦了把眼淚,再問那千夫長:“鄭都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