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繼安有叔父在前做例，言行更為謹(jǐn)慎，先行了一禮，復(fù)才道：“回陛下，下官回府后徹夜翻閱宮中送來的文書，已是有些想法?！?/br>
    他觀察天子神色，知道眼下只要是尋藥相關(guān)事體，無論說什么、做什么對方都不會反對，于是抬頭左右尋了一圈，見得不遠處放了一扇屏風(fēng)，那屏風(fēng)上頭正是西北輿圖，便邁步走了過去，站在一旁，道：“龜茲沙漠占地甚廣，那雪蓮又非年年生在同一處地方，依臣所見，不如自廂軍中選拔六百人，將人分為五十隊，每隊十人，分頭而行，再設(shè)立一地做為集合，余下若干人手做好準(zhǔn)備，一旦得了那雪蓮，立時便送回京?！?/br>
    他指著輿圖上高昌同龜茲之間的范圍，再一路往下，轉(zhuǎn)到黃頭回紇屬地，道：“夏州與我朝正在戰(zhàn)時，其路不能通行，不如轉(zhuǎn)從黃頭回紇回來，只是此部與我朝相交并不頻繁，關(guān)系也不過平平而已，為途中順利，臣請陛下上次若干茶葉、生絲作為隨行之物，另要佩上好兵器，若是路遇強徒，也好用來護衛(wèi)……”

    裴繼安一面指著那輿圖上頭的道路，一面把今次自己擬要經(jīng)行的路線一一講述，另又有需要什么武器，多少人，到得地方之后，又待要怎么在當(dāng)?shù)卣心枷驅(qū)?，打聽行事，再如何用錢、物開道，用最為快捷的方式去尋雪蓮。

    他所說提議，聽來十分周全，從出發(fā)到回京，幾乎樣樣細(xì)處都考慮到了，顯然是回去之后用心下過力氣鉆研，甚至比起昨日周弘殷提出的各色想法，都更細(xì)致入微。

    周弘殷提出去尋雪蓮，未嘗沒有賭運賭氣的想法在，內(nèi)心深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堅信還是也抱有懷疑，然而此時聽得裴繼安一一細(xì)數(shù)將要如何行事，又待要如何送回，一時居然生出幾分信服之心來。

    ——如果龜茲當(dāng)真有雪蓮，叫這裴家子去，怕是真有可能給自己帶回來。

    一旦生出了這個念想，周弘殷看向裴繼安時整個人的態(tài)度都有些變了，比起先前，又多了幾分真正的賞識，道：“便按你所想，回去擬個章程出來，明日進宮給我審定。”

    又道：“你說要從廂軍之中抽選兵卒，做什么不從禁軍里頭選調(diào)？難道禁軍竟是比不得廂軍？”

    裴繼安道：“并非如此，廂軍自然比不得禁軍千挑萬選，然則今次乃是去往龜茲，彼處氣候干燥炎熱，全不同于中原，禁軍雖有十分力氣，到得當(dāng)?shù)?，若是水土不服，未必還能剩下三分，今次差事以‘快’為上，不能耽擱分毫，臣請調(diào)保安軍，是為保安廂軍泰半出自西北之地，想來去往龜茲更為適宜?！?/br>
    這話合情合理，便是周弘殷聽了，也不得不夸一句“用心”。

    裴繼安見他并未起疑，復(fù)又補道：“不過廂軍雖然適應(yīng)氣候，卻得請陛下自禁軍同宮中挑幾位將軍、官人領(lǐng)頭，臣下吏員出身，也不曾入得軍營，只我一人，當(dāng)時鎮(zhèn)不住場面?！?/br>
    周弘殷聽得越發(fā)滿意。

    他欲要尋仙草的心思已經(jīng)走火入魔，今次雖然用了裴繼安，又哪里會將全部希望放在此人身上，其實另又安排數(shù)批人馬北上，有兩撥人甚至已經(jīng)出發(fā)。

    然則眾人雖然忠心，卻不過領(lǐng)命而行，他分派什么，下頭就做什么，比起裴繼安這般得力，差距實在甚遠。

    周弘殷忽然生出了些許悔意。

    雖然早知以裴繼安出身同從前經(jīng)歷，必定不會是個庸碌的，可他畢竟不甚了解，倒有些浪費了。

    他點了點頭，道：“朕自有安排?！?/br>
    就算裴繼安不說，他也會讓親信同路而行，除卻看著不要叫旁人動手腳，也是盯著裴繼安的意思。

    畢竟是裴家人，再如何嘴巴說得好聽，又沒有領(lǐng)過兵，也要多做提防。

    裴繼安又道：“臣請陛下定下領(lǐng)頭之人后，再做兵卒挑選?！?/br>
    周弘殷卻是搖了搖頭，道：“等章程擬了出來，你拿朕的旨意，自去保安軍挑人便是，不必等旁人?！?/br>
    天子信得過的，自然多是內(nèi)侍。

    可能在皇帝面前出頭的內(nèi)侍能有幾人？除卻幾個已經(jīng)領(lǐng)差外出的，宮中其實不剩幾個，況且還有用慣的不能外出，看來看去，能供挑選的余地極少。

    周弘殷只是多疑，欲要派個人去盯著裴繼安并一眾人等，并不是想讓去的人拖后腿。

    內(nèi)侍能有幾分本事，他成日看著，自然知道，想了想，因怕裴繼安有所保留，還特地示意道：“今次外出，你便是頭領(lǐng)之人，宮中雖然也會有人去壓場，遇事時你還是要多思多想?！?/br>
    又交代了一回，抓著裴繼安就各色細(xì)項說了又說。

    他與旁人說事，下頭俱是低眉順眼，說什么就聽什么，雖然順從，可此事畢竟不同從前經(jīng)歷過的——天下間又有幾人長生不老，起死回生過？是以周弘殷其實心中頗有幾分不確定，見得眾人反應(yīng)，難免生出嫌棄：這你也說是，那你也應(yīng)諾，你到底曉不曉得我說的是什么？

    可周弘殷同裴繼安說事時，對方同他有來有往，說這個能接上，說那個也能應(yīng)得了，甚至還會提出些許問題來，個個都問到點子上。

    兩人就此討論開來，到得后頭，居然很有幾分君臣相得的意思，周弘殷覺得有好幾處地方都是這裴家子說得有道理，幾乎要引為知己。

    裴繼安天未亮就進宮，一日里頭只飲了茶水，其余粒米未食，直直待到了晚上，幸而進宮前吃了些飽腹的，又仗著自己年紀(jì)輕，餓得過了也不覺得了，可周弘殷也跟著整日沒有怎么吃東西，雖然中途膳食官進來提了好幾回，被天子揮揮手驅(qū)了出去，也不敢多說什么。

    他見得天色漸晚，又揣度天家心思，覺得已是差不多到了火候，便問道：“旁的俱都好說，可取道黃頭回紇，卻是得多找?guī)讉€通曉番語的官人同行才好?！?/br>
    說了黃頭回紇之外，裴繼安又點了三四種番語，道：“這幾個部落都在去高昌途中，人口不少，分布也廣，要是能與他們探問，說不定可以知道不少從前雪蓮事——陛下昨日送來的回鶻文書，里頭提到的那位食雪蓮的商人便是粟特族人，只是據(jù)說他們一向十分排外，尋常人難以接近?！?/br>
    周弘殷有些意外，問道：“你還會讀回鶻文？”

    他先前著人去查過裴繼安，自然知道此人曾去邊境行商，不過最多也就會說幾句番語罷了，而昨日那本同雪蓮相關(guān)的文書乃是由回鶻文寫就，哪有那樣容易看懂？

    回鶻語并不好學(xué)，鴻臚寺里頭也只有寥寥數(shù)人能讀能寫，稱得上精通的更是少之又少，短短一夜之間，這裴繼安上哪里去尋人幫忙做譯？

    “臣下哪里會這個，只是沈副使家的千金暫時住在臣家中，她略通梵語、回鶻語、韃靼語，還能聽懂高昌左近幾個部落的方言，因一時找不到人來做譯，臣便將那些字符拆開，請她幫忙識認(rèn)幾個，自己拼了內(nèi)容出來。”

    裴繼安句句都說得十分云淡風(fēng)輕，可個個字都是在心中細(xì)細(xì)思量過的。

    周弘殷瞬間就上了勾，原本是靠在后頭交椅上，此時一下子就將身體往前傾，問道：“你說那人，是沈輕云的女兒？”

    裴繼安一口應(yīng)是。

    沈輕云同馮蕓有個女兒，后頭去投了裴家人，這事情周弘殷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有放在心上而已，此刻聽來，倒是一下子來了興致，道：“若是沈輕云同馮蕓的女兒，應(yīng)當(dāng)很不同尋常人?！?/br>
    他頓了頓，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道：“朕原想著，上回黃頭回紇來求我大魏下嫁貴女，當(dāng)初我已是應(yīng)了，后頭特從宗室中選了一人出來，只一直在備嫁，此刻正是發(fā)嫁的良辰，正好讓你等護衛(wèi)而行，名正言順領(lǐng)兵出發(fā)，既是有沈輕云的女兒會那許多番邦語，便叫她同行罷——翔慶事畢，正好順去給她父母掃墓。”

    饒是裴繼安原本就是做的這般打算，可見周弘殷毫不遲疑咬了自己設(shè)下的鉤子，半點沒有考慮過沈念禾一個功臣之女，年齡尚幼，又孤弱得很，如何受得住一路西行的風(fēng)刀霜劍并行路之苦，居然連想都不想，甚至不過問本人意思，看本人情狀能否抵抗得住，就這般輕易一句話，定了對方命運，還一副施恩的模樣，那一股不平不忿之心，便直直冒了出來，好險沒有壓制住。

    等到出了宮，回得潘樓街，見到沈念禾坐在書房當(dāng)中謝謝算算，十分興致勃勃的樣子，裴繼安那憤懣之感更甚，只好咬牙忍了，進得門中，笑問道：“這是在做什么？”

    沈念禾等他已久，忙道：“三哥，我欲要取了院子當(dāng)中金銀出來，去外頭采買貨品去往西邊，你覺得合適不合適的？”

    她說完，又把列了半日的單子拿出來給裴繼安看，先算了一回自己約莫有幾個錢，匆忙換成銅錢能得多少，又分了幾個不同的采買搭配，看著是一個銅板都不肯買剩下的樣子。

    第341章 陳二娘

    沈念禾做出這許多籌劃，甚至于連如何遣散才雇聘回來的仆婦都打算好了，一看就是將要長期離京的模樣，看她說起自己將要添購什么，又為什么會如此做選，言語之間有理有據(jù)，如數(shù)家珍。

    裴繼安總疑心對方已經(jīng)什么都猜到了，可看沈念禾神情，又沒有絲毫驚恐或是害怕，一時也把不準(zhǔn)，卻又不能直接問，只好將滿腹狐疑撂開到一邊去，同她說起采買之事來。

    兩人商量一回，沈念禾才問道：“我早間見得嬸娘，她好似還不曉得你要去龜茲的事情……”

    這話自然不能要她來傳，得裴繼安親自去說才可以。

    裴繼安道：“早上走得匆忙，卻是來不及交代?！?/br>
    他還要說話，只聽外頭一陣喧鬧聲，不多時，鄭氏匆匆進得門來，面上神色頗有些慌亂，急聲道：“繼安，外頭來了幾個客人，說是尋你的。”

    鄭氏處事一向不浮躁，平日里與人說話從容得很，此刻卻做如此行態(tài)，自然引得裴、沈兩個十分奇怪。

    然而等到外頭人進得門來，兩人立知為什么鄭氏會那樣緊張。

    來人全是女子，其余幾個服色各異，卻能看出穿戴尋常，像是哪家的下人。

    眾人先后進得門，當(dāng)先有一個左右看了一圈，對著裴繼安出聲問道：“官人可是司酒監(jiān)的裴繼安裴公事？”

    裴繼安看對方相貌、穿著俱是十分陌生，應(yīng)道：“正是，卻不知……”

    他話才說到一半，眾人卻是忽然兩邊散開，從當(dāng)中走出一個人來，那人頭戴烏色帷帽，一身白衣，卻又不同孝服，又不是像沈念禾那般的素服，上前幾步，將頭上帷帽一揭，露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來，盈盈往下一拜，嬌鶯啼鳴一般喚了一聲“裴官人”。

    裴繼安更是莫名了，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了沈念禾一眼。

    沈念禾搖了搖頭，做一副我也不識得的模樣。

    鄭氏方才看到來人身著白衣，又是都帶著幾個婢女，徑直來敲門，又直言要找裴繼安，仿佛找不到人就不肯走似的，說話行事奇怪得很。

    她不敢讓這一行人在門口待著，雖然覺得侄兒絕無可能是那等會在外頭拈花惹草的，然則到底怕惹事，只好讓了進來，此時見家里兩個都莫名其妙的模樣，忙站了出去，問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今日來又有什么事情？”

    那女子形容曼妙，看著十六七歲妙齡，此時聽得鄭氏發(fā)問，卻沒有理她，而是再向裴繼安問道：“裴官人，你可是才從宮中領(lǐng)了皇命將往回紇送親？”

    從昨到今，足足兩個整日，早夠?qū)m中將消息傳出來了。

    裴繼安雖然不認(rèn)識面前女子，聽得對方知道此事，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搖頭道：“姑娘哪里聽來的消息？本官不曾聽說自己做送親那一個?！?/br>
    那女子容貌上佳，雖然一襲白衣，可衣服剪裁合宜得很，十分貼身，同聽得裴繼安如此回答，臉上先是一愣，繼而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面露悲戚之態(tài)，道：“官人莫要騙我，外頭已經(jīng)傳遍了，天子欲要使人和親回紇，欽點了裴官人送嫁，前日、昨日接連兩天宣召你入宮交代此事?！?/br>
    她不等裴繼安反駁，已是站起身來，仰起頭，眼淚一下子就自眼角滑下，聲音當(dāng)中也帶著傷心之意，道：“小女子周楚凝，是為今次去往回紇和親的保寧郡主嫡親meimei，來時已經(jīng)打聽清楚，官人就不用再瞞著了?！?/br>
    周楚凝言語間十分篤定，像是不知從何處已經(jīng)確認(rèn)了消息，此時同裴繼安交代過自己的來歷，見對方面上并無半點動容之色，無憐無憫的，心中一酸，一咬牙，索性跪在了地上，以手伏地，以頭搶地，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口中悲聲道：“我曉得官人不是鐵石心腸，我也不求旁的，只求官人能替我向陛下求情，叫我那jiejie在京中多留幾日，等到春日漸暖，再行出發(fā)。”

    裴繼安搖了搖頭，道：“我前日、昨日俱是沒有接得皇命送親去往回紇，姑娘若有請命，不如請令姐親向天子、皇后做請，郡主身負(fù)皇命，又負(fù)重任，言重千金，非我這等小官所能及。”

    那周楚凝美目泫然，泣聲道：“我既然上門尋來，官人何必瞞我！”

    又道：“我jiejie雖頂著郡主之命，比之尋常賤民也不如，受封以來，不曾得進宮拜見半次，又如何能向陛下、娘娘請命？”

    她說完這話，也不起身，只伏地抬頭，問道：“官人家也曾受過皇命，難道竟不能做半點感同身受？”

    這話明明白白就在影射裴家事。

    先前說保寧郡主有封位而比賤民不如，已是十分大不敬，此時再說這話，更是十分不合時宜。

    裴繼安面色微變，轉(zhuǎn)頭看向鄭氏，臉色登時有些難看起來。

    他確是沒有騙人，天子叫他同著送親隊伍一同出發(fā)，卻沒有交代他要護送。

    從頭到尾，他的差事就只有取雪蓮，至于那保寧郡主如何去回紇，又當(dāng)什么時候去回紇，并不是他該管的。

    況且周弘殷著人去找長生藥，此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天子不出聲，誰敢往外說？裴繼安再同情和親之人，也不可能用自己前途并家人性命來做賭，此刻明明白白知道天子已經(jīng)不正常，不知什么時候就會發(fā)瘋，還要自己撞到槍口上去，那不是好心，那是蠢。

    他站起身來，出聲喚道：“來人，送客！”

    裴繼安可以不想跟周楚凝說話，周楚凝卻不能聽之任之。

    她一下子慌了神，忙起身道：“裴官人！你當(dāng)真如此冷心冷情？！我娘臥病在床，正在病中，我那jiejie身體嬌弱，也患了傷寒，連床都爬不起來，若是同此時外嫁，同取了她的性命又有什么不同？？我娘母女連心，又如何能獨活？官人也說天子性仁，要是知道我家中情況，必定會生出憐憫仁慈之心，若我家中能覲見天子，自然不會來求你……你又何苦見死不救？？？”

    周楚凝滿臉是淚，話中卻滿是質(zhì)疑之意，仿佛裴繼安不按照自己說的話行事，就算殺了她全家。

    裴繼安懶得與她一般見識，沈念禾站在一旁，卻覺得這話當(dāng)真是十分不順耳，當(dāng)即道：“周姑娘是說笑了，府上有保寧郡主在，朝中、宮中自然不會怠慢，周府同裴府品階相差甚遠，保寧郡主都說不上話，裴官人一個小小的軍將，又如何能做什么用？姑娘當(dāng)真有心助力，倒不如托請相熟人家去往宮中遞信，陛下、娘娘宅心仁厚，不會置之不理的?！?/br>
    她輕輕把這擔(dān)子又推了回去，噎得周楚凝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你又是誰？我自同裴官人說話，干你何事？”

    周楚凝話音剛落，外頭卻有一道聲音打斷她道：“二娘，你在此處胡言亂語什么？怎么這般胡攪蠻纏！”

    那人口中說著，已是大步走了進來，到得廳中，忙向裴繼安行禮，又同沈念禾歉聲道：“舍妹自小頑皮，只是記掛親姐，太過沖動，才做了這般錯事，下官代她向官人同這位姑娘道歉?！?/br>
    來人看著二十余歲，身量甚高，相貌堂堂的，眼神清正，一身禁軍服色。

    他見得堂中眾人看向自己，忙又道：“下官喚作陳堅白，正在禁軍之中當(dāng)差，乃是二娘同保寧郡主的表兄?！?/br>
    復(fù)又連聲道歉，最后道：“是二娘不懂事，才叫裴官人為難了。”

    周楚凝見得陳堅白過來，整個人渾如重新投了一回娘胎似的，先還辯駁了幾句，后頭被對方厲聲訓(xùn)斥之后，像個霜打的茄子，竟是老老實實的，一語廢話也不多說，就這般被人帶走了。

    這一群人來得奇怪，走得也奇怪。

    倒是鄭氏狐疑極了，道：“原也不曾聽得有什么保寧郡主，這是哪里來的？”

    大魏公主也好、郡主也罷，多是性情霸道的，這周楚凝的性格倒不算十分離譜，可看今日來時同行的仆從著裝，卻十分不像郡主家的檔次。

    裴繼安道：“聽聞是年前回紇來求取貴女，陛下自宗室中選封出來的?！?/br>
    與夏州相比，黃頭回紇武力尋常，今次也只敢求貴女，不敢說要什么公主，然而但凡家里頭能說得上幾句話的，誰又肯把女兒家遠嫁過去和親？

    周弘殷不怎么把黃頭回紇放在眼里，然則當(dāng)時真同夏州打仗，唯恐這一處鬧什么幺蛾子，自然也還是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