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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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鸞的左手還裹著被血湮黑的絲帶,徐守文被他隔著絲帶緊緊抓著手臂,只感覺那手尤其的用力、尤其的顫抖,骨節(jié)都泛出青白,許久,一陣細微的風(fēng)搖晃樹林,那絲帶也亦有氣無力地晃了晃。 辛鸞問:“……我哥哥,他上來了嚒。” 落月淵上,風(fēng)煙俱寂。 徐守文低垂了聲音:“……沒有?!?/br> 辛鸞默然良久,然后,他慢慢道:“守文,我眼睛看不見了。別聲張,去喊時風(fēng)月來?!?/br> 第217章 斬魂(4) “這就是你讓白狼部在三川郡采購的東西?” 小銅鏡嵌合著,發(fā)出兇險的“擦擦擦”地聲響,樊邯帶著西旻奔襲數(shù)個時辰,確定身后定無追兵后緩緩?fù)O?,于溪邊打了野物,烤了火,打算先修整一番,誰知西旻也不說話,只殺氣騰騰地嚯嚯磨鏡,樊邯忍不住開口問她。 西旻沒有否認(rèn),悶聲道:“我一個弱女子想與高辛氏周旋,肯定要預(yù)備些自保的東西?!?/br> 高辛氏人人皆化形可飛,眼睛最敏銳也最敏感,她手中的鏡子采自鏡樓的原料磨石,是天生克敵的東西。她早有預(yù)備。 樊邯:“北境要開戰(zhàn)了?” 西旻:“對?!?/br> 樊邯:“向陳留王開戰(zhàn)?” 西旻:“對?!?/br> 樊邯皺起眉頭來:“可人不是他殺的,章華太子是自己跳下去的,殿下明明知道求死之人……” 西旻倏地抬眼。 樊邯心口兇險地一跳,哽了一下,努力把話的尾巴接上,“……救不得。” 西旻瞇起眼:“你很欣賞辛鸞?” 樊邯避而不答:“卑職是您的臣屬,卑職只是說一句公道話,就算您早有起兵之意思,劍鋒所指也不該是陳留王,還是說……殿下開戰(zhàn)之后,還另有打算?” 西旻將那手中鏡子一摔,騰地站了起來:“你以為我只會算計?只有鐵石心腸?。俊?/br> 哈靈斯曾說過權(quán)謀什么最是無聊,玩家只要讓對手永遠看不穿招式便能屢屢得手,西旻周旋其中,便屬其中典型,因為她有動機,卻沒有人看得穿她的動機,有性格,偏讓人看不清她的為人,有打算,又讓人猜不透她的打算,這是女人天生的優(yōu)勢,弱小、善偽裝、善變,只要小心,未必不能撕開自己的天地,可這話說得好像她沒有了自己的感情一樣…… “辛遠聲,他是我丈夫?!蔽鲿F心底竄出了一股火,為身邊所有人的不理解,為他們的錯看,“就算我和他沒有夫妻之愛,卻仍有朋友之義、同盟之情,我們也是曾經(jīng)為了對方披肝瀝膽、兩肋插刀的!現(xiàn)在他慘死深淵之下,我作為未亡人,難道就不配為他報仇???!” · 凌晨,城門還未開,天陰得仿佛要壓下來。 中行沂一路跑馬沖進三川郡通城,來不及等人通報就大步闖進了孔南心的私宅內(nèi)室,直接在屏風(fēng)外跪倒,奮力地喘息道:“主公!大事不好!章華,章華太子……歿了……” 那聲音顫抖,最開始兩個字因氣喘而挑高,尖利得仿佛天都塌了下來。 孔南心在內(nèi)室聽得心頭一聳,手杖都來不及拿,敞著淡白色外衣衣帶繞過屏風(fēng)就走了出來:“你說什么?” 中行沂:“昨晚得到的消息,章華太子追擊陳留王,于落月淵墜崖……” 這般塌天的消息,饒是孔南心沉穩(wěn)也忍不住眼前一黑,傷腿痙攣著踉蹌了一下,腳下打滑險些原地栽倒,中行沂嚇得心頭一寒,立刻爬起來扶他,眼見著丹口孔雀的表情還算沖淡,可眼神卻是癡了,“完了……” “一個殺其父,一個殺其子,這血海的深仇……天衍分裂之禍,再也無法挽回了……” · “阿襄……” 宮燈點明了,墉城的行宮之中,帝王消瘦的臉頰仿佛是被誰用鞭子狠狠地抽了兩下。 稟告的內(nèi)侍面露驚恐,立刻跪倒:“陛下節(jié)哀——” 辛澗像是沒聽明白,想要站起來更衣,使了力氣卻又頹然坐倒在龍床上,他遲疑良久,低頭問,“寡人的兒子怎么會死呢?是了,一定是又跟寡人玩的把戲,去,去把他喊回來,不用他追擊陳留王了?!?/br> 內(nèi)侍們的心肝都要被凍透了,卻不敢不答:“陛下還要節(jié)哀,章華太子……確實賓天了……” “不可能!” 帝王騰地站了起來,飛快地踱了幾步,茫然四顧,似乎在找什么東西一般。 喃喃道:“……阿襄呢?寡人的兒子辛襄,寡人的太子阿襄……” 內(nèi)侍們肝膽俱裂,不敢答應(yīng),只能放聲大哭,哭這悲慘亂烈的噩耗,哭這盛世帝國的太子。終于,內(nèi)侍們的哭聲喚醒了帝王的神志,他頭痛欲裂地捏住太陽xue,喘息問:“誰殺的?太子的尸骨呢?” 內(nèi)侍哭喊:“是……是陳留王!太子在落月淵失救,尸骨無存……” 帝王點了點頭,居然有難得的寬容,“好,你們?nèi)グ寻⑾鍘Щ貋?,寡人要親自舉行國葬,去……去把他的尸骨帶回來……” 內(nèi)侍如蒙大赦,大聲應(yīng)和一句,立刻叩著頭立刻領(lǐng)旨而去,完全沒有意識到寢宮之中人都已失了魂魄:落月淵,其深可落日月,不見其底,哪還有尸骨可收…… 天衍十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夜。 辛襄辛遠聲喪命,享年,二十二歲。 一代天驕驟然薨逝,所有人皆是難以置信,跟隨帝王墉城駐蹕的各士族高官晨起驟然聽此消息,皆是騰地從榻上坐起,以為猶在夢中。 可再可怕的夢也不會如此了。 辛遠聲,這國家曾對這個年輕人,寄予厚望。 陳留王宣戰(zhàn),在東朝看來雖然棘手,卻并不致命,和陳留王一輩的辛遠聲,遠比陳留王更優(yōu)秀更卓著,一朝風(fēng)起云涌,還不知將來是誰會左右亂局,勘定天下,他們氣定神閑地在辛遠聲身上押下所有賭注,從不懷疑自己會輸。 可這顆極閃耀的星竟如此輕易地落下了,沒有大殺四方,沒有一戰(zhàn)轉(zhuǎn)折,沒有來日登基,沒有以震萬國,灰暗暗的天像是揉皺的帛布,襯得漳河不流,天地慘淡,卯時,墉城忽然鳴鐘擊鼓,急迫激烈,空空地震響在所有人心上,油然生出恐怖的不安。 “復(fù)兒!你給為父站?。 ?/br> 回廊上,司空老大人氣喘吁吁地拽住蠻牛一樣的小兒子,“你要去哪?” “我……”司空復(fù)眼睛通紅,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我去落月淵,他不可能死,他怎么可能死?” 老大人睧耗的眼睛流露出強烈的心痛來,他四處看了看,拽著神思不屬的兒子回屋關(guān)門,斬釘截鐵道,“復(fù)兒,你就在這屋中呆著,哪都別去?!?/br> “可……” “你還要不要我司空家的將來了?”寬仁慈愛的老父親忽露鐵血崢嶸,覆壓四野的氣勢幾乎讓人不得動彈,“復(fù)兒,你記著,我司空家的未來不在為父,在你。同理,這天衍江山的未來,不在陛下,而在辛遠聲,今日失去的,不是你的一個玩伴,是我們國家失去了國本儲副?!?/br> 辛澗得位不正,許多人效忠于他本就各懷心思,與其說他們向陛下折服,也不如說是他們是在辛遠聲身上看到了更遠的未來,可如今變局就好比當(dāng)日南境痛失飛將軍,這天下的走向到底如何?辛澗還有無坐定天下之底牌,都要重新考量。 “我們這些老家伙,總是要死的,復(fù)兒,你要給自己留后路,懂嚒?”司空老大人眼見自己的兒子冷靜了下來,這才緩緩直起僵硬的腰桿:“陛下那里一定亂成一團了,為父先去看看,然后咱們父子再想想……再看看……” · 墉城、南陰墟、行宮。 這幾日,好像所有人都睡不好,三年前就在行宮一里之外發(fā)生了駭人聽聞的漳水河慘案,數(shù)萬冤魂困葬此處,夜來風(fēng)中哀嚎不止,處處顯得兇殺不詳。 辛澗疲累地坐在御座上,腳下是自己的四個庶出的兒子,最大的今年二十歲,最小的才十四歲,聽他們異口同聲地表態(tài):“父王,兒臣愿意領(lǐng)兵,為兄長報仇!” 四位王子的名諱分別是:移、和、程、秩。嬌兒繼承了高辛氏的英朗相貌,難得的是都已化形,按照年歲分別是:狐有翼、鳧有翼、琴蟲有翼、雌雄同體。 他們很清楚,大哥死了,太子出缺,父王哀痛不止,這一次若是能表現(xiàn)搶眼,難保不是天衍未來的國儲。況且東境兵力被父王一手掌握,中境六軍卻一直以來都是太子府整合,這次爭取,不僅僅有東宮之位,還有天下四分之一的兵權(quán)。 可是辛澗沒有表態(tài),他渾身透著父親刻骨的疲憊,緩緩揉動著額頭,像是在等著什么人…… · “他有民心,有威望,神京許多世家子弟與他皆交往甚厚,章華太子一去,對辛澗這個天子的人望、威信、勢力都是難以想象的打擊?!?/br> 徐守文難得直接盯著辛鸞說話,專注的眼睛緊鎖著他的眉峰嘴角,妄圖捕捉到主君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動。 此地地形南北狹長,地形十分險惡,雖屬西境地界,但是嚴(yán)格來說是西境外圍,因著群山阻隔得不到西境任何的補給接濟,滿目都是連綿亂草和粗枝大葉的樹林。 辛鸞、仇英、紅竊脂、徐守文四人坐在一起開臨時會議,遠處是一批批暫時休整的軍隊。 仇英口氣挺高興的:“等我們出去了,也不能說辛襄是自戕棄世死的,要說成是殿下和辛遠聲對決,勝了他……辛遠聲的名聲不差,殿下有了這戰(zhàn)績,那是何等的震懾力?將來戰(zhàn)場上也能讓敵人望風(fēng)披靡?!?/br> 紅竊脂點頭:“同意?!?/br> 徐守文又瞥了辛鸞一眼:“說來也是我們走運,章華太子若不是出了意外,來日戰(zhàn)場相遇,還不知道要死我方多少將士?!?/br> 仇英牙酸地看了辛徐二人一眼,緊接著,笑了笑,“小松仁兒,這世上沒有無因之果,也沒有無果之因,當(dāng)年辛澗殺了他自己的親哥哥,現(xiàn)在殿下又殺了他兒子,以血償血,以牙還牙,也是弟弟殺哥哥,你看,這顯然就是老天安排好的呀,是他辛澗注定要吞食的惡果!” 辛鸞一直沒說話,閉著眼睛抱著手臂,空虛瘦長的身體宛如風(fēng)中蘆管。 徐守文眉峰一皺:雖然事兒是那么回事,但仇英說得怎么這么難聽呢?想到此,他忍不住瞪了仇英一眼,仇英倒是笑嘻嘻,聳了聳肩膀,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 忽然間,辛鸞抬了下眉毛:“別說這些閑話,說正事?!?/br> 三人一愣,緊接著立刻將活絡(luò)的表情斂住了。 辛鸞:“咱們?nèi)诉€沒到家,辛襄死了,你們預(yù)測辛澗會有何種反撲?這幾日可有危險?” 他好像閉目養(yǎng)神一般,表情沖和,聲音沉靜得不見悲喜。 “首先排除中境?!奔t竊脂篤定道:“現(xiàn)在咱們已經(jīng)出了中境的包圍圈,辛遠聲又死了,相當(dāng)于辛澗對整個中境的兵力控制暫時斬斷了,他想重新組織有效攻擊,我們就是游山玩水也游回西南了。” 徐守文:“如果是丹口孔雀親自調(diào)動中境呢?” 紅竊脂:“他不會。富庶之民,安居,厭戰(zhàn),他躲都來不及,不可能主動來打我們,哪怕辛澗逼迫他,他也完全有周旋之策?!?/br> 仇英:“我就說辛澗當(dāng)年不能這么亂改軍制,想要一口氣號令最多的軍民,結(jié)果把開國的赤炎撤銷了,中境丟給了兒子,結(jié)果兒子沒了,中境一下子癱了。” 辛鸞:“那辛澗若是調(diào)集自己麾下呢?” 仇英:“距離太遠。長途奔襲又要一擊即中,誰有這個魄力實力?辛遠聲活著他能做到,赤炎也能,可是現(xiàn)在他們都沒了,我們也不是躺著任打的,jiejie帶這一萬人難道是白帶的?” 辛鸞倏地皺眉:“一萬人?” 紅竊脂停頓了一霎:“……對,我看隊伍集結(jié)了,就帶來了?!?/br> 仇英:“殿下不用擔(dān)心,兵嘛,多多益善,人多也有底氣。” 辛鸞的聲音立刻冷下來:“jiejie也知道中境之民安居厭戰(zhàn),咱們區(qū)區(qū)幾十余人領(lǐng)一萬兵卒背井離鄉(xiāng),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一早報我?”紅竊脂自負(fù)這些都是自己練的兵,氣息一提,正要辯解,辛鸞左手卻淡淡地一抬,忽地泄露出疲憊的樣子:“下不為例——這一萬人你們等下便均分下去,吃喝住行觀照著,不要生出亂子?!?/br> 徐守文知道辛鸞擔(dān)心什么,當(dāng)即點頭:“是。” 仇英、紅竊脂對視一眼:“……是?!?/br> 辛鸞捏住自己的太陽xue,“那現(xiàn)在唯一的變數(shù)也就是北境了,他們將來若是與我們宣戰(zhàn),夠我們喝一壺的。” 仇英心氣有些不順,嘲諷道:“堂堂七尺男兒害怕一個小姑娘?” “北地這些年內(nèi)戰(zhàn)不止,能活下來都是以一當(dāng)十的武士,”辛鸞倏地抬起頭來,閉眼轉(zhuǎn)向仇英:“不要小瞧他們。閭丘西旻,也絕非池中之物?!?/br> · “這消息……居然是太子妃傳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