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長劍不知何時回至李云瑯手中，驟然刺向陸寧初的心臟，卻為輕雪格擋，劍尖以咫尺之遙停在陸寧初胸口近前。

    “為什么？”

    陸寧初死死盯著李云瑯，軟弱悲痛頓去，只剩下心中無邊的深切恨意。

    李云瑯眼中閃過扭曲的憤怒與懊惱，似是對錯失良機(jī)極為不甘。他與陸寧初角力片刻，仍是無法掙脫后者的壓制后，便突然憤聲道：“因為你奪走了本該屬于我的命運！陸清月最為看重的弟子，為離恨天寄予厚望的天才，帶領(lǐng)劍修重回巔峰的英雄，都本該是我！而你——”

    “本該是魔！”

    第86章 內(nèi)訌 好消息，壞消息。

    這番指控可謂不明不白, 但李云瑯語氣激烈, 言之鑿鑿, 陸寧初難免錯愕。

    李云瑯沒錯過這片刻的分神, 玄色長劍當(dāng)即改換方向, 狠狠捅進(jìn)陸寧初的左肩。

    這一劍對準(zhǔn)的位置并不致命，以陸寧初的恢復(fù)能力而言，甚至可以說是捅得毫無意義。

    陸寧初也確實沒放在心上，反倒以傷口卡住劍鋒, 彎腰向下，任由劍鋒穿透肩后，鮮血淋漓。他一腳踩下李云瑯的胸口，一劍橫抵他的脖頸，切入皮rou而止于氣道，眼中猶如濃墨翻卷, 盡是森森寒意。

    “無稽之談, 憑什么我就該是魔。何況就算當(dāng)真如此, 你為何連白師姐、葉師兄都不放過！他們難道也都是魔嗎！”

    李云瑯面容已毀, 難辨神色，只見他眼中流露不屑, 輕蔑嗤道：“這沼澤中的怪物如此怕你, 難道還不能證明我所說屬實嗎？而不辨好壞之人, 自然沒有活著的意義！”

    他說得毫不猶豫，說得如此輕巧，仿佛那些敬重喜愛于他的師弟師妹, 都不過是輕飄飄的符號。

    “你簡直不可理喻！”陸寧初再難抑制怒火，輕雪狠狠切下。

    他甚至沒有懷疑的機(jī)會。前世李云瑯殺人毫不手軟，離恨天屢屢遭難乃至覆滅都不曾現(xiàn)身相助，儼然已將此時所言付諸實踐。

    然而輕雪下切卻是落空，李云瑯竟是連帶玄色長劍一起，突然化作一團(tuán)黑霧。

    黑霧帶著詭異嘶啞的笑聲飛快掠向上方，陸寧初來不及驚訝李云瑯今世居然墮了魔道，當(dāng)即躍身踏上飛劍，急急沖入水中追逐而去。

    黑霧沒入爛泥之中便難尋蹤跡，陸寧初失去目標(biāo)，只能迅速掠出沼澤，又祭靈劍分散排列，半入沼澤成陣法之型，隨即于正中刺下輕雪。

    輕雪只劍尖半寸沒入沼澤，劍尖觸及沼澤表面便頓生封凍。同樣的霜寒以其它三十六靈劍為中心同時展開，整片沼澤都被迅速凍結(jié)。

    陸寧初欲以此法逼出李云瑯，奈何不知是李云瑯早已逃出生天，還是有應(yīng)對之法，凍住整片沼澤，都不見其蹤跡。靈識沒入凍結(jié)的爛泥及清水中仔細(xì)搜尋，卻是只見無數(shù)尸殼，以及戰(zhàn)戰(zhàn)兢兢縮成一團(tuán)的白骨骷髏。

    搜尋再三，終是一無所獲。靈力也已消耗大半，若再不收手，屆時發(fā)生意外都無力應(yīng)對。

    陸寧初恨恨咬牙，只得收回靈識、靈劍，飛身立于沼澤上空俯瞰。

    左肩傳來酸楚痛意，方才的劍傷居然還未愈合。撕開肩頭衣服，竟見詭異黑色以傷口為中心，如蛛網(wǎng)般四處蔓延。

    傷口處有魔氣。

    陸寧初皺了皺眉，將傷口周圍血脈冰封，便又將心神放于尋找李云瑯之事。

    然而看遍沼澤范圍，仍是沒有收獲，陸寧初只能憾然離去。

    飛劍前行極快，然沒入混亂風(fēng)沙后不久，卻又逐漸減緩速度。

    挺拔的白衣身影漸漸佝僂，雙手掩面，指節(jié)泛白。停止前行的飛劍隨風(fēng)而動，翻飛的白衣飄搖，猶如落葉。

    原來種種陷害，都是為了逼他成魔。殘殺同門之罪，眾叛親離，正道不容，而他蒙冤，又痛失親友，萬般逼迫之下，如何不心有不甘乃至生恨。恨意滔天，又如何不生心魔，正道趕盡殺絕，為尋生路，又如何不入魔道？

    白霓云無辜，葉雨辰無辜，陸清月無辜，整個離恨天都是無辜，他們都是受他牽連，才會身死！

    風(fēng)聲的呼嘯似乎越發(fā)響了。

    縱使今世已經(jīng)重來，可于陸寧初而言，離恨天眾人之死，皆是他親身所歷，那些悲慟，那些痛悔，都是深深烙于他的靈魂之上，一生都無法忘懷的傷痕。

    而這一切一切的根源，又都是他。

    掩住臉面的雙手緩緩放下，急促的風(fēng)沙很快就為掌心蒙上一層細(xì)塵。漆黑的眼中閃動無數(shù)碎光，猶如破碎的曜石，陸寧初重新挺直腰背，仿佛恢復(fù)如常。

    他摩挲耳垂上的金色耳釘，喃喃道：“……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好想你?！?/br>
    陸寧初等待片刻，未有收到回音，便又疾飛而去。

    龍淵有兩重身份，自然不能像他一樣，把法器放在身上顯眼的地方。他不見得能立刻發(fā)現(xiàn)這條傳訊，就算發(fā)現(xiàn)了，也不見得能立刻回信。

    *

    陸寧初直接回了無極劍宗。

    俱生丹煉制成功后，自會有千鶴齋的人將其送來。

    這番外出，來來去去花費了十二日，陸寧初先去大殿，想問問這些時日可有事發(fā)生。

    今日大殿之內(nèi)似乎很是熱鬧，還在遠(yuǎn)處，便能聽到熱絡(luò)笑聲。進(jìn)得門去，殿中竟是在設(shè)酒擺宴，而見得殿中人物，原來是白霓云未婚夫秦歌所在的天極宗前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