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卡上只剩下那一千三百五十塊錢了,來之前,mama給了她兩千多塊,加起來三千五百二十一塊。 何況她還要吃飯,喝水,生活。 呆呆的坐了一會兒,行行站起來,把付青云留下的所有東西都翻了個遍,錢,錢,錢,錢,她現(xiàn)在腦子里已經(jīng)沒有別的,滿心滿眼都是錢了,付青云,你闖了禍,你留下了人,除了這個破房子,至少你也該有其他一些積蓄吧,不用太多了,一萬,兩萬,都行啊,救救急吧…… 她把衣服,書籍,柜子,箱子,每一個角落翻遍了,別說,還真讓她翻出來兩張卡,她刷了一下,一張三千二,另外一張里還有一千多塊錢,富裕,太富裕了,行行簡直想罵街……付青云…… 我x你大爺。 剛剛為他哭了個死去活來,如今他要敢站在她面前,她就能一腳把他踩死。 七千八百五十二塊錢再湊一些就能懟上那株含羞草下個月的醫(yī)護費了??山涣诉@個月,下個月呢,他有意識了,不能讓他死,可也不是那么輕易就活過來的,真是不來不去,不死不活,折騰死人了。 錢不能這么花。 花沒了,就沒了,一去不回。 必須要想辦法。 何況如今她是住在了一座羽毛球館了,就算是舊點兒,破點兒,可總歸是個可以生錢的地方吧,行行決定了,先用這筆錢把羽毛球館粉刷修繕一下,然后開門,營業(yè),用錢去生錢,不能坐以待斃。 時間不等人。 她說干就干,轉(zhuǎn)過天來,行行去當(dāng)?shù)氐难b修公司問了價。 然后,她臉就黑了,七千八百塊錢,連刷墻的錢都不夠,還想裝修呢,呵呵,做夢還更快一些…… 要么,貸點款? 螞蟻? 花唄? 裸貸。 我呸。 貸款一時爽,全家火葬場。 思來想去,沒錢,沒人……怎么辦? 算了,她一咬牙,干脆就自己來吧。 小時候家里面窮,mama也曾買了涂料自己刷墻。 再說了,這又不是精裝房,也不需要太高超的技術(shù),兩千多平呢,地廣人稀,乍一眼看過去也看不出來什么吧,她自欺欺人,去建材市場十大桶多樂士,又買了膩子,滾筒,排筆,買的多,算了批發(fā)價,就這樣,竟然還花去了五千五! 兩千多塊錢的余額,還能做些什么。 想想都覺得絕望。 可事到如今,趕鴨子上架,也沒別的辦法了。 行行換上了父親那些舊運動服,按著說明書配了漆料,一邊開著手機百度,一邊從墻角開始,怎么排,怎么比,怎么刷,一下又一下的,看上去還蠻像那么回事。 誰能想到畢業(yè)以后,她那些同學(xué)們都走上新社會,當(dāng)上ceo,迎娶白富美。 只有她背井離鄉(xiāng),跑到一個球館來刷墻了呢。 她垂了眼,一條死魚一樣的,穩(wěn)如泰山,氣若游絲。 別說,她還真挺適合干這種事情的,坐著,機械的,一下又一下,完全不用動腦子。 刷了大半邊墻壁,她把梯子搬去了另外一邊,正要爬上去了,就聽見門外有人笑著,一邊走進來了。 “哈哈哈哈……”那人聲音特別大,在空蕩蕩的球館里蕩漾了一片回聲,“洪哥,洪哥,你快來看啊,這破球館居然又開張了……” 這說什么呢,行行一回頭,就見另外一個人也笑著往里走:“真是稀罕事湊一起了,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見這里又開了門?!?/br> 兩個人說著,一前一后,踏進了屋里來。 大聲說話的那個人個子不高,娃娃臉,大眼睛,樣子長得特別可愛,然而一張嘴,就說不出人話來:“我的媽呀,居然自己刷墻,要不要窮酸成這樣啊?!?/br> 跟在了他后面的那個人比他高得多了,年紀(jì)也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頭發(fā)有些長,用一串碧璽扎住了,左邊是綠寶石的耳釘,脖子上戴了翡翠掛墜兒,兩手一邊套了一串綠色的結(jié)緣珠,另外一只手卻是一只綠色的玉鐲子。 整個人珠光寶氣,富貴逼人,簡直像是一個動走會動的珠寶展臺。 偏偏他像是有點混血的樣子,五官濃艷,硬把那些亂七八遭的寶石顏色給壓住了。笑起來特別勾魂:“咦,這還是個meimei呢,干這種活,不累嗎?” “怎么就不累?”那大眼睛的少年笑得死去活來,“可你讓人家怎么辦,人家不是窮嘛……看看,這燈都不亮了,網(wǎng)子都破了,就這樣,還想開業(yè)騙錢呢,是不是當(dāng)人們都是傻的呀?” 兩個人哈哈大笑。 行行卻毫不動容。 踢館的。 她想。 咸魚就是這點兒好,一般人根本就氣不著她。 “就這破球館你們還惦記著?!彼膊蝗タ此麄?,一手拿了桶,轉(zhuǎn)過身去,爬上了梯子,“可見這是個好地方,還虧著你們給我信心了,這些天,我是提心吊膽,一直以為自己買虧了呢?!?/br> “呸……”那大眼睛少年一口上不來,差點讓她氣死,“還好地方呢,明明都已經(jīng)倒閉了。” “惦記它,那是因為它以前的主人,既然以前的主人已經(jīng)走了,球館也就沒有什么靈魂了……”那珠寶展臺聲音溫柔,說起話來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破成了這樣的一個屋子,就算刷了有什么用,沒裝備,沒設(shè)施,沒客戶,我看,這個meimei你是白費了一番功夫啊……” 哈,這話說得。 簡直讓人沒活路了。 行行剛要還嘴,外面卻有人笑著接了他的話。 “這一開門,怎么這么熱鬧啊?!?/br> 那人一步跨進了門,身高腿長,斯文敗類的樣子,一雙眼睛仿佛長了鉤子,上上下下就把那大眼睛的少年給刷了一遍:“我說任亦云啊,你這一百七十三點公分的身高到現(xiàn)在也不見長,腿長九十二,臂展也只有一百七十一,球打的怎么樣,跟球館設(shè)備沒什么關(guān)系,可跟你這個人條件關(guān)系就太大了……” “我cao你媽文鏡心……”那大眼睛少年一蹦果然是一百三十三公分,沖到來人面前就要咬他,“你再叫我一聲小任子試試……” 來人微微一笑,卻之不恭:“小任子?!?/br> 他還特意卷了舌頭,兒化音之后的小人兒簡直戳人心肺。 “啊”的一聲叫,那大眼睛少年雙拳砸下去,那人往旁邊一閃,那珠光寶氣的展臺雙手就把那少年給拎起來了。 少年揮舞著雙手,像個風(fēng)火輪一樣,卻根本挨不著那文鏡心一分一毫。 沒法辦,身高這東西太要命了。 珠寶展臺足有一米八七。 文鏡心雖然是斯文秀氣,可看起來也有一米八五往上。 可憐那少年在他們面前真的成了“小”任子,不管怎么掙扎,都沒有辦法脫離。 珠寶展臺一手拎了那少年,目光卻盯緊了文鏡心,笑著透出了一點兒毒:“我們亦云雖然是小了一點兒,可到底,那也是個全手全腳的人……” 文鏡心那笑瞇瞇的一張臉終于是沉下去了。 珠寶展臺微微一笑,占了便宜,不再戀戰(zhàn),拎起了少年轉(zhuǎn)身就出了球館。 嚯,還沒開業(yè)呢就看了一場大熱鬧,行行站在了旁邊,這才算是吐出了一口氣,看來這球館的麻煩也不少啊。她目光微抬,對上了那個拔刀相助的文鏡心,不用猜了,應(yīng)該就是那個電話里說她走了一萬三千六百多步的人,風(fēng)格太明顯,藏都藏不住。 “謝了……”她嘴上說著謝,態(tài)度卻冷的很。 別看這人幫了她,行行可一點兒都不傻。 帳本上付了五年的錢他一本沒少收,何況這人身長玉立,風(fēng)度翩翩,可怎么看都有點兒怪,不像個書生,倒像個訟棍,總是斜了一只眼睛去看人。 “原來你叫文鏡心?” “帳戶上沒記我的名字?” “哈……”你也知道你一個大男人找付青云要了五年的錢啊,行行只是笑,“他是做好事不留名嘛……” 文鏡心明顯是有些意外,錢打了,不記名,他不禁去看行行…… 行行甩了手,往后退,一點兒都不想讓他在她身上緬懷恩師(錢袋子)的影子:“那兩個人……”她找著話題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是怎么回事?” 文鏡心這才算是把眼光收回來了,可目光斜著,依然是看著她, “哦……”他倒不以為然,“任亦云嘛,雙打選手,身高,力量都不行,你不用怕他……” “不是……”他說的行行是一個字也聽不懂,“他什么樣子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又沒招他沒惹他的?!?/br> 文鏡心一臉的次子朽木,不可雕也:“術(shù)業(yè)有專攻,一個打球的,來球館踢館,你說是為什么?” “呃……”行行想了想,“他想打球不花錢?” 文鏡心手里要有扇子能直接戳死她:“利益之爭??!” 難得他聲音都提高了半拍:“這兩個人叫任亦云,海東珠,是752球館隊的骨干,人家投資大,設(shè)備全,最重要的是距離風(fēng)云球館才一千三百五十五點五六米,風(fēng)云球館一開業(yè),他們的生意肯定是要受影響的,不來踢館才怪呢……” 一千三百五十五點五六米…… 你是用游標(biāo)卡尺量出來的嘛,行行實在不能理解這些數(shù)據(jù)控,不過,他這一說,她倒想起來了,風(fēng)云球館是五年前開業(yè)的,前三年生意還算不錯,直到兩年前才,日漸蕭條,不可收拾了:“這個752是不是兩年前才建起來的?” 見文鏡心點頭,那種古怪的感覺就又涌上來了,行行不明白:“距離這么近,開兩家大型羽毛球館,真不故意的?” “天大地大,人各有志,故意不故意的……誰說的清呢……”文鏡心攤開了手,微微一笑,“人家要在一千三百五十五點五六米外開球館,難道還征求你同意嗎?” 行了,什么也不用說了。 行行倒吸了一口冷氣。 合著這破球館沒錢沒設(shè)備也就算了。 居然還有人想盯著讓它更慘一些呢。 “你說得對,天大地大,人各有志,球館開在哪兒還要人同意嘛……”行行一甩手,手,繼續(xù)往梯子上爬,“ “我付行行還真就不信了,風(fēng)云球館重開舊張,他752還能踏平了我這兩千多平的場地嗎?” “說得好!”文鏡心一聲喝彩。震得偌大一片場地嗡嗡作響。 可行行腿往下沉,人卻被他拉住了。 “干嘛?”她低頭看他。 “錢……”他張手,形成了一個非常明顯的“討要”的形狀,“都五個多月沒給了,還是你昨天才聯(lián)系我……” 就算心里面有了準(zhǔn)備,行行還是五雷轟頂,目瞪口呆,來了,來了,終于來了,她就知道,父債女償,人心叵測:“你看看我,我是誰?” “付行行?!彼鸬囊蛔植徊?。 “欠你錢的人是誰?” “付青云?” “你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