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陸敏，“這么冷的天能釣上嗎？”話剛說完，就見到魚漂動了。她下意識地往上一提，便覺水下有魚在來回游動，還挺沉。

    她雙手握緊魚竿，拉上來一條約有一斤多的魚。

    那魚被她拉出水，落在冰面上，還在來回蹦。

    天子：“……”他還沒開始釣?zāi)亍?/br>
    皇后喜上眉梢，略帶得意地對鎮(zhèn)國夫人說，“首殺?！彼饶昧恕Ｋ龘]手，招來宮侍，替她把魚取下來。

    鎮(zhèn)國夫人看她一眼，魚竿一提，說：“我也不差?！?/br>
    裴略看看她倆，很默契地跟天子一起換了個離她倆最遠(yuǎn)的冰窟窿開釣。

    男子漢大丈夫是要臉的，比不過這兩頭雌虎，當(dāng)然要離她們遠(yuǎn)點。

    裴三郎美滋滋地拉著羽青鸞釣上了魚，把裴貞當(dāng)苦力使，去安排各種瑣碎雜事。雖然是同齡，誰叫他是小叔，裴貞是侄子。

    晉公跟瑞臨長公主共釣一個冰窟，見狀，悄悄擠了下眼。天子遇到皇后，老鎮(zhèn)武侯遇到鎮(zhèn)國夫人，總是底氣不太那么足呀。

    瑞臨長公主笑笑地瞥他一眼：你先看看自己。

    她的魚竿尖突然被拉下水，她用力一拉，魚竿的半前段都彎了，她趕緊喊：“抄網(wǎng)?！焙苁菗?dān)心魚線承受不住。

    晉公趕緊拿起抄網(wǎng)，在魚剛被拉出水面便一網(wǎng)下去，把一條足有四五斤重的大魚撈進(jìn)了網(wǎng)里。他激動地大喊：“夫人，我撈到好大一條魚?！?/br>
    瑞臨長公主：“……”這是你撈的嗎？

    晉公見到夫人的神情不對，又改口，“夫人釣到好大一條魚?！?/br>
    緊跟著，裴三郎的釣竿也有魚上鉤，他見到魚竿上有魚，趕緊喊，“青鸞，你來?！?/br>
    羽青鸞接過魚竿，也拉起了一條兩斤重的大青魚。她看向裴曦，有些難以置信：“這么好釣的？”

    裴三郎笑笑，說：“人多嘛。”

    這是自家的湖，不是野外的河流。他往湖里下的魚苗多，又沒有莊園田野里的那些蛇鼠野獸偷魚，養(yǎng)了三四年多的魚，自然是又肥又多。

    大清早鑿好冰窟窿，下好餌，這會兒魚群都引過來了，冰面下全是魚。

    突然，天子一聲激動地大喊，“朕也開張了?！庇昧σ焕粭l巴掌大的魚被他從湖里提出來，甩飛到半空，再啪噠一聲落在地上，摔得連動都不動了。

    羽青鸞：“……”

    天子：“……”笑容僵在臉上，老臉有點臊。這魚……有點小。

    眾人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天子的尷尬，迅速回頭，繼續(xù)釣自己的魚。

    魚上得快，眾人釣了小半個時辰，身旁的魚便已經(jīng)是一桶桶的了。

    他們把釣上來的魚留出一部分給鎮(zhèn)國夫人和瑞臨長公主帶回府，另外的，則就拿去下火鍋了。

    這個世界的人飯量都很大，再加上人多，魚少了真打不住。

    **************

    他們在湖邊的水榭里涮老北京涮羊rou銅火鍋。

    水榭三面是墻，開有窗，窗戶垂下厚厚的窗簾能擋風(fēng)，再燒起壁爐，很是暖和。臨湖的那面，門窗都開著，能看湖景，比在院子里的視野開闊多了。

    大人一桌，孩子們一桌，怕小孩子燙到，還有仆人從旁照顧，大人們可以放心地吃吃涮涮，不用擔(dān)心孩子沒人照顧。

    裴三郎當(dāng)了好幾年的冤大頭，大鳳朝的很多奇石和作物種子都集齊了，做菜的調(diào)味料也湊出不少。

    蒜，跟上輩子的蒜不太一樣，小很多，味道更沖，香菜、蔥之類的，跟上輩子的也不是一個品種，都比較短小精干，哪怕施足肥精心照料，也長不了那么嫩，但拿來做配菜、醮料都很不錯，拌上三郎牌麻將，超好吃的。

    大冷天，鮮殺的羊rou放在戶外凍成冰，再用銅鑄的大鍘刀切成薄片，再留一部分沒凍的鮮羊rou，也切成薄片，無論怎么涮，都比燉羊rou美味。

    以前貴族們都不吃羊雜的，覺得臟，那是下等人的吃食，但現(xiàn)在，羊肚、羊腸、羊雜等洗干凈，用姜燉煮焯掉腥膻味后，再切成薄片或小薄條端上來，吃得人筷子都停不下來。

    釣上來的魚，片成薄薄的去骨魚片，放進(jìn)鍋煮里少少地煮一會兒就熟了。

    湖里養(yǎng)的是淡水魚，裴三郎怕有寄水蟲，堅決要求大家多煮一會兒。

    吃著火鍋，配著果釀、果酒，那味道，美滋滋的。

    冰雪覆蓋的隆冬時節(jié)，有新鮮的山菌、豆芽，有剛?cè)攵瑫r腌制的酸菜、酸脆蘿卜，有曬干后泡發(fā)的木耳，還有從鹽場海邊運來的干海帶，泡開后，切成小條。

    這些都是十年前吃不上的美食。

    眾人吃飽喝足，一群孩子跑去堆雪人、打雪仗，在園林里的雪地上瘋跑玩開了。

    貴族家的孩子，在京城長大，其實能跑的地方不多，除了各家的校場，就是冬暖夏涼的蹴鞠場。

    青鸞長公主府的園子大，再加上各種景觀堆砌，使得道路曲曲折折還有各種遮掩物，更有樹屋、假山、樹木等供他們攀爬躲避，比起在平坦的只有些柵欄木樁子的校場玩鬧有趣得多。

    一群男孩子中間，還跟著個兩三歲大的小女郎，她追不上，就喊：“哥哥，等等我?！币痪湓捄俺鋈?，召回一群哥哥，之后被那群孩子中最大的裴皞背到背上。

    裴皞，曙世侯世子，背著大伯家的小堂妹，被她當(dāng)作馬騎。小堂妹喊：“馬馬快快跑……”，他發(fā)出“咴咴咴——”的馬叫聲，兩條腿在地上蹬兩下，撕丫子地跑出去了。

    裴貞：“……”他都替二叔愁。裴皞都快到說親的年齡，還這么不穩(wěn)重。

    皇后看得直眼饞，對鎮(zhèn)國夫人說：“你家的孩子養(yǎng)得真好?！币乔帑[的哥哥還活著，會像陸敏的小孫女這樣被哥哥寵著吧。

    鎮(zhèn)國夫人裝作故意沒聽懂皇后的感慨，美滋滋地說：“你家的孩子也養(yǎng)得很好，我這托您的福?！焙苁堑靡獾爻鹎帑[看了眼，天子皇后得了個賢婿，她也沒虧，得了個對脾氣的好兒媳。她對皇后說：“走，打麻將去。”

    皇后說：“得叫上青鸞，讓她擲色子?！?/br>
    鎮(zhèn)國夫人說：“我已經(jīng)差人去請義公夫人和望公夫人了。待會兒義公來了，陛下、晉公、裴略正好湊一桌?！?/br>
    皇后問：“那青鸞呢？”

    鎮(zhèn)國夫人說：“三郎、青鸞、青雀、長樂、裴貞、錦城，湊一桌綽綽有余?！?/br>
    皇后一聽，也是。于是她心安理得地跟撇下丈夫和女兒，鎮(zhèn)國夫人她們湊成伙，又玩上了。

    裴三郎對打牌沒什么興趣，守在羽青鸞的身邊看她玩，不時給三桌打麻將的人安排些水果糕點小吃過去，讓他們邊玩邊吃。

    **************

    天子玩到傍晚，宮門都要落鎖了。

    他沒舍得走，想想，今日歇在宮外吧。

    天子沒回宮，鎮(zhèn)國夫人一家子、瑞臨長公主一家四口，包括義公夫婦都留下來用晚膳。

    人多，在正殿用的晚膳，吃完后天都黑了。

    原本入夜后大家都各回各家或者是各回各的院子歇息，結(jié)果裴三郎竟然又安排了活動。

    他把孔明燈拿出來，告訴他們，祈福用的。

    天子見不跳祭祀舞不唱祭祀謠，暗自驚詫，心說：“這是什么祈福法？”正在思量間，便見女婿拿著毛筆在紙做的燈籠上寫下：我家青鸞永遠(yuǎn)貌美如花。

    天子：“……”

    裴三郎看天子偷窺自己許愿，說：“父皇，您寫自己的。”給了他一個孔明燈。

    天子指指，問：“如何祈福？”

    裴三郎把孔明燈里面的蠟燭點燃，再慢慢地放開，燈便隨著蠟燭的燃燒緩緩飄向高空。

    眾人看見孔明燈徐徐飛起來，且越飛越高，仿佛要飛到九天之上，一個個看得瞠目結(jié)舌，滿臉驚奇。

    天子一看，這八成是直接向天神傳信呢，果然不愧是天神女婿。他提筆，在自己的燈上寫下，“我家卿卿康泰喜樂?！庇H手點燃，放到天上。

    裴三郎：“……”臥槽，老丈人山寨我，丈母娘的小名叫卿卿。

    第169章

    臘月里, 正是公侯們進(jìn)京納貢的日子，天子不便久留宮外, 第二天大清早用過早膳，便帶著羽青鸞回宮。

    雖然如今庶出子女們?nèi)家呀?jīng)就封, 妃子們也都跟著各自的子女去了封地，后宮清靜了下來，但天子只要想到宮里的太子, 就是一陣槽心。

    他的眾多孩子中, 出生最受他期待、寄予最大希望的是太子, 但資質(zhì)、才干、本事、勇武, 太子樣樣排最末。

    就連前年病逝的慶云都強出太子一大截。

    慶云暴躁易怒, 在皇后臨盆時闖宮被打殘后身子一直不好，就封不久便去了。但要說天生神力和勇武，眾多皇子公主中, 慶云能排第一，青鸞比他都略遜半籌。慶云敗在腦子不好還想爭大位上。

    太子是腦子勇武樣樣都不夠，爭奪權(quán)勢地位之心卻居于他所有子女之首，偏他還沒那本事 。

    青鸞小時候跟庶皇子們常有爭斗, 結(jié)仇也深，但那都是他們兄弟姐妹自己的較量。這么多年, 庶皇子們對她恨歸恨, 佩服也是真的佩服。即使哪天他們再打起來, 天子對于自己手把手教導(dǎo)大的嫡長女還是很有信心的。

    真正強大的人, 不畏懼任何敵人, 打就是了。

    **************

    天子領(lǐng)著羽青鸞剛邁進(jìn)天鳳宮，太禮便來了。

    這是太禮府最忙的時節(jié)，太禮竟然進(jìn)宮，顯是有要事。

    天子招招手，說：“進(jìn)殿說話。”

    他剛坐下，便見太禮跪地，將一份奏折呈上來。

    太禮說道：“昨日陛下出宮，太子坐朝，替陛下召見了上折求見的諸路公侯。公侯們稱受戰(zhàn)事影響，田地?zé)o收，太子便免了他們?nèi)隁q貢?！?/br>
    羽青鸞聞言，腦子“嗡”地一聲。太子坐朝？父皇安然，沒病沒災(zāi)，完全能夠親理朝政，無需太子坐朝，也沒有下詔令讓太子坐朝。太子坐朝，意為監(jiān)國，唯有天子病重或者出京之后，才會讓太子坐朝監(jiān)國，臨時代理朝政。公侯進(jìn)京納貢，只拜天子，免不免歲貢，只能是天子說了算。

    太子坐朝召見公侯，這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天子。他當(dāng)天子，父皇往哪里擺？父皇還沒駕崩呢。

    哪怕現(xiàn)在治太子一個篡位之罪，一杯毒酒或一條白綾賜死，都不冤他。

    天子看過奏折，揮手，讓太禮退下，不動聲色地把奏折遞給羽青鸞。

    羽青鸞的腦子再次嗡地炸了。

    太子免歲貢十幾家公侯府中，其中有三家正是平亂中侵吞朝廷糧錢，差點拖垮朝廷的，包括虔公府。

    這些人，正在今年乃至未來三年的加貢名單里。羽飛鳳為了拉攏人心，把巴掌扇到她父皇的臉上來了。

    她握住奏折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抖。飛鳳這是離被賜死只差一道詔書。

    太子來了。

    他學(xué)自己jiejie，不等通傳直接進(jìn)殿，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羽青鸞看著太子，額頭的冷汗都下出來了。她閉上眼睛，飛快盤算怎么保下他。

    天子抬手，示意太子起身，他和顏悅色地問起太子昨日坐朝之事。

    太子學(xué)著他jiejie回稟差使的樣子，原原本本地把接待公侯覲見，免除他們歲貢的事，稟報給他父皇。他說道：“兒臣想著，他們?yōu)槌⑵脚延泄Γ惴蛉ズ?，他們又是出錢出糧出戰(zhàn)奴襄助姐夫，也是不易。朝廷未下封賞，兒臣便免了他們?nèi)隁q貢，以示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