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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眼兒媚(作者:小夜微冷)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男人嘆了口氣,彎腰扶起屏風(fēng),又從柜子里拿出件披風(fēng),幫盈袖穿上,看著這丫頭因躲過一劫,開心得眉眼俱笑,他莫名也笑了。

    “丫頭,我要出去辦些事,估計(jì)得幾日才能回來?!?/br>
    “嗯?!?/br>
    盈袖忙點(diǎn)頭,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時(shí)候表現(xiàn)得太過高興,可唇角就是忍不住上揚(yáng)。

    “大人萬事小心?!?/br>
    “好?!?/br>
    左良傅點(diǎn)頭,從小杌子上拿起自己的大氅和暖帽,低頭看女孩,柔聲囑托:

    “乖乖待在小院里,曹縣地處北疆,是我朝與越國開的榷場所在,兩國行商坐賈你買我的蜜蠟、寶石、藥材、馬匹,我買你的糧食、瓷器、書畫,瞧著熱鬧繁華,可人員混雜,各方勢力盤根錯(cuò)節(jié),很是叫人頭疼。不是嚇你,黑市上還有買賣人口的生意,你這樣的姑娘,拿麻袋一套,就把你賣去深山老林,給丑漢傻瓜當(dāng)媳婦兒去?!?/br>
    “我哪兒都不去?!?/br>
    盈袖趕忙保證。

    “今兒下午你睡著了,竹燈主持過來給你換藥治傷,說不嚴(yán)重,就是怕以后會(huì)留疤?!?/br>
    左良傅柔聲道:“不過別擔(dān)心,師太說今晚就給你配個(gè)祛疤的膏子,明早換藥時(shí)給你。”

    說罷這話,左良傅帶盈袖走到外間,指著方桌上的珍饈,笑道:“你小孩子還在長身體,咱不吃青菜豆腐,吃rou,桌上的是醬牛rou,冷吃其實(shí)也沒什么的,但晚上還是吃些粥,養(yǎng)胃。下午我派人去縣里采買了好些雞鴨魚羊豬rou,全放在院里的小廚房里,你自己做的吃,懂?”

    “懂。”

    盈袖忙點(diǎn)頭。

    女孩心里暖暖的,除過愛謀算人,狗官其實(shí)蠻好的。

    “對(duì)了,還有一事。”

    左良傅面色嚴(yán)肅非常,沉聲道:“我不在的這兩三日,你別沒事找事去尋陸令容說話。”

    “為什么?”盈袖忙問。

    “怕你見著人家會(huì)心生嫉妒,害得本官又得割rou放血,給你買什么蜀錦珍珠?!?/br>
    左良傅笑著打趣。

    有些話,現(xiàn)在還不方便給丫頭明說。

    “我又沒求著大人買。”

    盈袖啐了口,佯裝生氣,擰身進(jìn)了內(nèi)間,她并不想讓左良傅看見她嘴角的笑意。

    等左良傅走后,她疾步走到窗邊,隔著紗,目送他離開,與夜郎西一齊消失在雪簾中。

    女孩念了聲阿彌陀佛,低聲說了句:萬事小心。

    ***

    左良傅剛從上房出來,迎面就吹來陣寒風(fēng),他把大氅裹緊了些。四下看去,雪又大了,都快把那些鳳尾竹給壓折了,嗐,竹燈老都老了還這么矯情,栽什么竹子,寒冬臘月嘛,種幾棵梅花多順眼。

    正亂想間,看見夜郎西提著燈籠走過來了。

    左良傅俊臉生寒,并不想理會(huì)這屢屢壞他好事的宗桑,只是悶著頭往前走。

    “大人在屋里磨蹭什么呢?!?/br>
    夜郎西回頭瞧了眼燭光閃閃上房,雙掌合十,拍了幾下,壞笑:“這么久才出來,舍不得吧?!?/br>
    磨蹭和出來這幾個(gè)字,夜郎西特意說得比較重。

    “滾蛋!嘴里沒一句正經(jīng),哪天老子得空兒了,定要把宗??淘谀隳X門上?!?/br>
    左良傅白了眼夜郎西,忍住想揍人的沖動(dòng)。

    “大人別惱啊?!?/br>
    夜郎西輕撞了下他家大人的肩,壞笑:“這邊沒盡興,那邊還有個(gè)美嬌娘等您呢,乖乖,陸姑娘眼巴巴等了大人兩個(gè)時(shí)辰,連水都不曾喝一口,瞧瞧這份癡心,連下官這樣的浪子都要?jiǎng)尤萘?。?/br>
    “盈袖下午發(fā)著熱,跟前離不開人?!?/br>
    左良傅淡漠道:“現(xiàn)在得空,見見她。”

    “是是是,而今梅姑娘是最要緊的?!?/br>
    夜郎西笑嘻嘻地從懷里掏出兩大張借據(jù),直往左良傅手里擩:“哥,弟弟知道您貴人事忙,便幫您寫了借條,您老看一下,沒問題就畫個(gè)押?!?/br>
    左良傅雙手背后,笑著閃躲,與夜郎西打了幾個(gè)太極,愣是沒讓夜郎西把借據(jù)擩在他身上。

    男人腳底生風(fēng)似得往前走,完全忽略借據(jù)二字,反而責(zé)罵夜郎西:

    “一天就知道和女人胡天胡地,趕緊的,見罷陸令容,咱還得去一趟曹縣?!?/br>
    夜郎西氣得朝他家大人的背影憑空打了幾拳,暗罵:等著吧,等回到京城后,老子就去你家偷地契房契,再把你珍藏的幾十壇紹興黃全拉走,好好出這口惡氣……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寫了一章,覺得不滿意,推翻了,今早上重新寫了一章,發(fā)的遲了些。

    明天周四換榜,下午17點(diǎn)更~

    第22章 夜半私會(huì)

    慈云庵雖說地處偏遠(yuǎn)北疆,可香火之盛,不輸兩京。再加上寺院經(jīng)營大量的田業(yè),又暗中替不少豪族貴戶存寄田戶,每年的收入相當(dāng)可觀,故而曹縣有句打趣的話:只怕那慈云庵的菩薩都是金子塑的,趕明兒若是越國賊人打來了,大家一擁而入,只消摳幾塊菩薩rou,都?jí)蜻^一輩子了。

    庵里白日里多善男信女,可一到夜里,就冷清非常,菩薩佛爺仿佛都變了樣,鬼氣森森的。

    左良傅快步走在頭里,朝陸令容住的‘桃華齋’的方向行去。因陸令容是俗家女弟,身份也貴重,不好與尼姑們混著住,竹燈主持便單獨(dú)給陸氏在僻靜處拾掇出個(gè)小院,叫她與貼身婢女和乳母住著。

    不出所料,陸氏的乳母春娘早都等在了院外,大約是等久了,婦人雙手縮進(jìn)袖筒里,時(shí)不時(shí)地跺腳取暖,一瞧見他來了,趕忙笑著迎了上來。

    “賤妾給大人見禮了。”

    春娘福了一禮,做賊心虛似得朝左右看了圈,躬著身,讓出條道兒,請(qǐng)兩位大人進(jìn)去,低聲笑道:

    “我們家姑娘在花廳候著,茶水早都煮上了,不知大人想用什么茶點(diǎn),賤妾在您身旁伺候著?!?/br>
    “有勞了?!?/br>
    左良傅淡淡地應(yīng)了聲,扭頭,給身后跟著的夜郎西使了個(gè)眼色。

    夜郎西會(huì)意,緊走幾步跨到春娘前頭,嘩啦一聲打開鋼骨折扇,攔住婦人,笑道:

    “想來大人是有貼心話要和小姐說的,咱倆個(gè)找個(gè)地方去促膝長談,就別進(jìn)去點(diǎn)眼了?!?/br>
    聽見這曖昧的渾話,春娘狠狠地剜了眼夜郎西,沒敢發(fā)作,微笑著福了一禮,垂首站在廊子下,說:大人若是有吩咐,大聲叫賤妾即可。

    左良傅沒理會(huì),直接推門進(jìn)了花廳。

    四下看去,這間花廳也是個(gè)內(nèi)外小套。

    外邊這間布置得十分簡素,窗下一張大書桌,上邊擺著墨海、上等的宣紙和洗凈的狼毫。桌旁放了只半人來高的瓷瓶,里頭有十來副寫好的字。

    陸令容此時(shí)正端坐在四方扶手椅上,仍穿著下午那身素凈衣裳,但髻上斜簪了支銜珠金鳳,畫了遠(yuǎn)山眉,薄施粉黛,在燭光下顯得嬌美可人。

    瞧見左良傅進(jìn)來了,陸令容趕忙站起來,將大人迎在上首的座椅上,從滾水里端出溫著的點(diǎn)心,用舊日里收集的無根雨水泡了龍井茶,雙手捧上,笑著遞給男人。

    “大人,您品品?!?/br>
    陸令容兩靨含羞,欠身給左良傅見禮,恭敬道:“小女見罷大人已一年有余了,大人依舊精神煥發(fā)?!?/br>
    “是啊?!?/br>
    左良傅抿了口茶,虛扶了把陸令容,示意她坐下。

    男人上下打量陸令容,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道:“小姐也長高了不少,若是沒記錯(cuò),生辰就在這幾日?”

    “是臘月二十七,有勞大人掛心了。”

    “本官這回來的匆忙,也沒給你備下禮物。”

    說話間,左良傅從懷里掏出個(gè)錦帕布包,打開,從里面拿出個(gè)純金的戒指,手指按著往前推了幾分,笑道:

    “本官是武人,也只能想到金銀這些俗物,小姐莫要嫌棄?!?/br>
    左良傅暗笑:今兒下午支使夜郎西去曹縣給盈袖打金鐲子,還剩下些邊角料,那小子順勢打了個(gè)戒指回來,原本他打算戴在小拇指上,和袖兒也算一對(duì)兒,罷了罷了,就送給陸令容,也好當(dāng)個(gè)順?biāo)饲椤?/br>
    “多謝大人。”

    陸令容趕忙起身,再次給男人見禮。

    “小姐的病如何了?”

    左良傅壓低聲音,問。

    “還是老樣子。”

    陸令容眼圈紅了,強(qiáng)撐著笑:“主持疼我,嘔心瀝血查閱古方,給我調(diào)配了新的藥膏子,已經(jīng)抹了月余,病似減輕了些許?!?/br>
    “那就好?!?/br>
    左良傅嘆了口氣:“出家人慈悲為懷,你要相信主持。平日家也要想開些,凡事莫要鉆牛角尖,把眼前的雍容富貴享受了,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br>
    “是?!?/br>
    陸令容沒忍住,掉了淚。

    女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左良傅磕了個(gè)頭,哽咽道:“小女不孝,沒能侍奉父母大人,已是此生大憾。那時(shí)候父親剛過世,我還小,那些個(gè)親戚虎狼似得盯著我家的家財(cái)田產(chǎn)。多虧了大人慈悲,暗中教我在曹縣施粥濟(jì)貧,積累了些微薄名聲,親戚們也不敢似從前那般小覷欺辱我?!?/br>
    說罷這話,陸令容從方椅下抱出個(gè)木盒,雙手捧過頭頂,啜泣道:“今年中秋節(jié),姨丈和姨媽說我大了,看是個(gè)有主意的孩子,便將我家中的一些資產(chǎn)交于我,讓我先慢慢接手,等成親后當(dāng)嫁妝,全數(shù)交還?!?/br>
    “這是好事,快別哭了?!?/br>
    左良傅趕忙扶起女孩,柔聲勸道:“你是個(gè)聰慧不過的孩子,一點(diǎn)就透,后來還收容了好些被賣入臟地界兒的孤女,教她們自食其力,這樣菩薩似的人都要被哄瞞欺辱,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本官也只是舉手之勞,小姐莫要放心上?!?/br>
    “俗話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

    陸令容雙眸含淚,嬌柔得如秋日里被霜欺過的弱菊,她將漆盒打開,拿出一疊房屋地契和下人的身契,慢慢推過去,笑道:“小女身子弱,先父在時(shí)曾買了個(gè)小島,那島上有天然的溫泉可泡,對(duì)人最是滋養(yǎng),他還命人在島上栽種了桃樹和名品山茶,遠(yuǎn)遠(yuǎn)看去有如仙境般絢爛,如今便將此島贈(zèng)予大人?!?/br>
    “小姐客氣了,本官實(shí)在受不起。”

    左良傅笑著拒絕,瞧見陸令容一臉的愁色,他知道這妮子心里想什么,故意問:“小姐可還有事?若沒有,本官……”

    “大人!”

    陸令容再次跪下,貝齒輕咬住唇,手捧著心,泫然欲泣:“先前小女給大人寫過信了,太子妃娘娘稟呈中宮懿旨,為教誨天下婦人,特在密府開了校書局,請(qǐng)了素有賢名的公侯小姐、忠臣寡妻來為歷代名女子作史。大人先前答應(yīng)過小女,要送小女進(jìn)校書局的。小女此生的心愿便是做女史班昭那樣的人,求大人成全?!?/br>
    “這事啊?!?/br>
    左良傅嘴角噙著笑,扶起陸令容,道:“小姐有大志向,要以女兒身光宗耀祖,本官向來是佩服的,只不過……東宮的確不是那么好進(jìn)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