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井水就好，泉水太遠了?！?/br>
    她這么跟霍興華說，小伙子彼時正擔(dān)著水桶準備出門。他臉上滿是喜意，顛顛肩上的扁擔(dān)笑道。

    “這都不算什么，就這點兒路，我半小時打倆來回?！?/br>
    這家伙身體素質(zhì)真好，沈禾無奈的扯扯嘴角“可是最近在收秋，本來就很累了。真的沒必要那么遠挑水?！蛘邥簳r用井水，等秋收結(jié)束閑下來再挑。”

    “沒事，這都不算啥?！毙』镒诱f完轉(zhuǎn)身出了院門。身姿矯健，步履輕盈。兩個大桶搭在兩側(cè)跟翅膀似的，好似準備展翅高飛。

    第18章 燒餅，簸箕

    忙忙碌碌一個多月, 地里的莊稼終于都收了回來。只?？笚U子，刨茬、犁地這些收尾的活兒了。

    這里的氣候冷，估計等不到犁完地就得上凍。到時凍土層不好動, 只好等到來年開春再犁。如今宣揚什么人民的力量大，凍上了也會堅持犁，人拉牲口拽，費個九牛二虎之力也會把活兒干完。

    沈禾使撅頭鋤頭都不利索，在地里只能挎著籮筐撿人們刨起來的茬和地里的石頭, 一天才給五分。比孩子多一分。若不是不想惹人側(cè)目, 她是真不想一天天的這么耗時間。

    這天，她提前跟隊長請了假去公社。趕巧翌日隊里發(fā)放需入地窖儲存的紅薯土豆，每人五百斤。之后的一年里每月扣九斤像玉米高粱這樣的口糧, 原先一月二十八斤的糧食只給十八斤了。

    肖亞娟看她疑惑，開口跟她解釋：“之前一直是這樣的，你們來的晚，沒趕上發(fā)紅薯土豆還有北瓜南瓜之類的東西，這才每月給二十八斤的粗糧。這都是照顧咱下鄉(xiāng)的知青，大隊的社員男人三十八斤, 女人只有二十四斤。”

    沈禾點頭表示明白。就那么點兒口糧，還分成了三六九等。難怪大家都念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 半大小子口糧只有十幾斤，可他們的食量，絕對可以超過成年的大男人。

    已經(jīng)準備好去公社取包裹了，如今可咋辦？要不明天去??？正為難, 霍興華從外頭進來：“你這換了衣裳準備去公社嗎？”

    “嗯?！?/br>
    女孩咬著嘴唇，腹中醞釀的話不好意思出口。正想著要不就明天再去好了。她轉(zhuǎn)身回屋換衣之際，男人率先開口。

    “那我?guī)湍泐I(lǐng)紅薯吧, 和大家的一起放地窖。做個記號別弄混了就行。”

    會不會太麻煩你？這話沈禾自己都覺得矯情，是以什么都沒說，默默的點頭。她平時接受他的恩惠還少嗎。每日的用水都是他挑，燒火的柴火也是他準備好。如今再說客套話，顯得太假。

    提著自己的布兜，里頭鼓鼓囊囊的裝滿了木耳，女孩邁著輕快的步子朝著公社進發(fā)。

    走街串巷的將木耳換成了玉米，又將玉米賣到糧站換成錢和糧票。這么繞一圈，她中午才到郵局取了mama寄來的包裹——一件嶄新的藏藍棉襖，里頭夾了一盒雪花膏和一件藍底銀杏葉的單罩衣。

    深秋的風(fēng)冷中帶著寒，這件棉衣卻讓人的心一下就暖起來。mama還是前世的mama，長相一樣，性情一樣，都那么疼她。

    已經(jīng)幾次寫信說自己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里的環(huán)境，不用再省吃儉用的貼補她。這回沒寄吃的，又寄來了穿的用的。

    今兒食堂賣燒餅，微黃的面團經(jīng)過爐火的烘烤，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沈禾拿錢票買了倆，揣進兜里準備回去給霍興華。他一直幫自己干活，此舉也算投桃報李。

    路上思謀自己以后該咋辦，如今這年月真是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發(fā)揮，且她的能力還是不可見人的，這就更沒法用。

    賣了兩次糧，糧站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對她產(chǎn)生了懷疑。幸好蘑菇木耳這樣的干貨是可以交換的，她解釋了一下人家才放心。否則一個投機倒把罪扣上來，她這條路也別想走。

    馬上要入冬，在這小地方如果再拿出蘑菇木耳來，就要引起注意了。吃的完全不愁，穿的也湊合。這年代穿太好反而惹人奇怪，就如今這樣已經(jīng)非常好?？磥砜梢赃M入貓冬時刻，不用多做什么了。

    這輩子，日子都要這么過嗎？想吃口白面都得躲躲藏藏，新衣都不敢多置辦兩身。三四天洗一次頭發(fā)，都被大家說她浪費洗發(fā)膏。

    天哪!除了安全，其他方面簡直比末世都不如。末世里她后來異能強大后，物資也豐富起來，至少植物類的糧食絕對不缺。哪像現(xiàn)在似的，山洞里藏著兩袋子麥子，卻不敢拿回來吃，也不敢拿去糧站賣。

    不知道日后會翻天覆地變化的女孩越想越憋屈。隨后輕輕拍自己腦門一下，小聲的自言自語。

    “真是貪心。末世的時候看著日益嚴峻的形勢，越來越惡化的氣候環(huán)境，都盼著環(huán)境能恢復(fù)到之前，大家平平安安過日子就好。如今安全到幾乎夜不閉戶的地步，居然還嫌不滿足。……想打牙祭，跑深山里不就行了。以后給自己蓋兩間房，吃的不愁，穿的不缺，這日子挺美。”

    說完了，女孩偷偷的樂。有關(guān)愛的家人，有安穩(wěn)的生活環(huán)境，前路一片光明。平安到老這個人們最基本的要求已經(jīng)滿足，不可貪得無厭。

    路上又繞到去存寶的山洞提了幾斤高粱米，到家時已是下午四點。女生們在院里挑揀紅薯土豆，破皮的挑出來先吃，吃不完煮熟晾干冬天吃。男生負責(zé)將全乎的下地窖。

    她大包小包的進來，頓時收獲了全部的目光。羨慕有之，嫉妒有之。肖亞娟搖頭笑：“苗苗，你爸媽對你太好了吧!什么都支援啊?！?/br>
    白茉莉也陰陽怪氣的開口：“你家條件真好，像我們這些家里都不夠吃的，想貼補也沒啊!”

    劉夢怡贊嘆道：“沈禾姐你是家中獨女吧？”

    沈禾收好東西出來幫忙一起，“嗯，我們家就我一個女孩。”

    “不對啊，獨生子女是不用下鄉(xiāng)的?！?/br>
    肖亞娟哼了一聲：“聽好了，是一個女兒，不是獨生子女。這是兩個概念好不?！?/br>
    沈禾笑笑：“我還有倆哥哥?！?/br>
    “你們家有多少東西啊，可以貼補你們仨？”

    “倆哥哥都沒有，就貼補我一個?！?/br>
    “不是吧？”劉夢怡更疑惑了“我們家，有什么好東西我媽都緊著我哥和我弟。你們家居然都貼補給閨女？”

    mama雖說也挺慣著她，可在兄弟之間絕不會偏向她。東西多會分她一份兒，少了就沒她什么事兒了。聽聞沈禾家的情況，她心里有些嫉妒。

    沈禾閉嘴不再多言。這種事沒法說，他們家倆哥哥自小就被要求讓著她，保護她。如今更是怕她受不了鄉(xiāng)下的生活，家里的東西都不要，讓mama全寄給她。

    幾年前父親被審查，之后干脆以身體不適為由在家休養(yǎng)。大哥被下放，二哥下鄉(xiāng)了。不知道她媽是之前積攢的家底還是如今依舊有關(guān)系，反正麥乳精就沒斷過。

    該下地窖的都下了窖，沈禾的那份兒霍興華仔仔細細的幫她挑選過了，大半麻袋破皮露rou或者一劈兩半的給她放在院里。

    “我去挑水，洗凈煮熟晾干了慢慢吃?！?/br>
    沈禾趕快囑咐一句：“井水就好。”

    小伙子在地窖干了一天活兒，有些灰頭土臉的。聞言眼神頓時明亮起來，好似夜晚的星星般在發(fā)光。應(yīng)了一聲挑起水桶就往外走。

    肖亞娟用胳膊肘子推沈禾一下：“苗苗，你倆……”

    女孩一副八卦的模樣，沈禾知道她何意。暗嘆一聲小聲的回：“就是伙伴而已。”

    肖亞娟哈哈大笑，說話的聲音卻壓的極低：“霍興華追你快趕上唐僧取經(jīng)了，真是百折不撓啊!佩服佩服!”

    沈禾暗暗給她個白眼，回屋里去拿刀收拾這些破了的紅薯。切掉不好的地方，大盆洗凈上鍋煮。晚上的屯子到處都是紅薯的香味。

    大鍋飯是煮紅薯，沈禾這兒也是煮紅薯。不過她這兒多了一碟子的炒蘿卜，就著吃沒那么膩，吃到肚子里也不會燒心。

    王建設(shè)聞到炒蘿卜的香味，小聲的說：“咱也炒蘿卜吃吧?！?/br>
    做飯的何麗萍回頭：“早就沒油了。今年隊里大豆產(chǎn)量不好，估計分不了多少油?！?/br>
    眾人聞言又嘆氣。在城里時好賴一個月供應(yīng)半斤油，這倒好，去年每人分了不到二斤，今年也不知有沒有一斤。

    紅薯煮好，大家都端著自己的一份進了里間到炕桌上吃?；襞d華看沈禾坐在了廚房的小馬扎上，他也端著碗在一旁坐下。

    女孩瞅著沒人，將在公社買的燒餅給他。“謝謝你的幫忙?！?/br>
    他搖搖頭表示不用客氣?！盁灠?”小伙子拿了一個“咱倆一人一個。”

    他望著女孩的眼眸好像落入了滿天星輝，她的影子好似墜入了星河，被星河托舉著徜徉徘徊。

    “我吃過了，都是給你的?！?/br>
    沈禾低頭默默吃飯，耳邊傳來那低沉歡快的笑聲讓她臉頰發(fā)燙，浮上羞惱的表情。

    ————

    糧食在打谷場碾壓脫粒，沈禾不太會用鋤頭，這天被分配到了打谷場干活。男人們拉著大石碾來回的壓，然后挑起上面的秸稈，女人負責(zé)用簸箕將下面脫粒的糧食簸干凈。

    看別人拿著簸箕一顛一顛的用的挺順溜，短小的秸稈和石子都被顛了出去，肖亞娟卻怎么都掌握不住竅門，勁兒小了顛不出去，勁兒大了豆子也被顛出去了。

    她怕人笑話，蹲下不動聲色的將豆子撿起，裝模作樣的繼續(xù)顛著手里的簸箕。實則眼睛滴溜溜四處亂轉(zhuǎn)，看別人都是怎么干的。想要找到這簸箕的訣竅。

    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同樣第一次用簸箕的沈禾，只見女孩手中的簸箕上下顛簸，秸稈非常聽話的朝前飛出，石子也被顛到了簸箕前方的舌頭上，伸手朝前一撥就掉到了地上。

    肖亞娟靠近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星星：“苗苗，你好厲害，第一次就使得這么順溜?！?/br>
    沈禾訕訕笑笑，不知道該怎么說。簸箕里的除了石頭，其余的都屬于植物，用上點兒異能，想讓它們咋它們就會咋啊!

    “苗苗，教教我?！毙喚昕蓱z兮兮的開口，這用簸箕是農(nóng)村女人必不可少的技能，所有脫粒的糧食都得靠它才能弄干凈。也許這輩子都要在農(nóng)村生活了，不會這個可怎么好。

    沈禾咧咧嘴角：“我……我也說不出個竅門來，就是跟著嫂子大媽們有樣學(xué)樣，弄不出去的就拿手扒拉?！?/br>
    “天分?！毙喚昶财沧臁翱磥砦沂菦]天分啊!”

    沈禾呵呵笑，作弊的感覺挺不賴。小伙伴還在煩惱發(fā)愁的時候，她已經(jīng)可以應(yīng)對自如。

    此刻歡喜不已，隨著兩天后肖亞娟可以靈活使用簸箕，她就笑不出來了。

    女孩手中的簸箕上下翻飛，左右交替忽高忽低，穿花蝴蝶一般的美感，里頭的雜物，無論是輕的秸稈還是重的石子，都隨心所欲的被顛到簸箕最前方的舌頭上，輕輕一顛，雜物全掉在了地上。

    “娟兒，你好厲害?！?/br>
    沈禾真心誠意的給小伙伴豎大拇指。她一開始就作弊，到現(xiàn)在不作弊是完全掌握不到竅門。

    不過隨著科技的進步，以后這古老的物件終將推出歷史舞臺。就算不會用也沒什么吧!

    沈禾給自己找著借口，心安理得的繼續(xù)作弊。

    一旁距離不足一百米的大路上，一輛牛車拉著一車牛糞往地里走，西南風(fēng)輕輕一吹，空氣里到處都是糞臭。哦，不，農(nóng)民管這叫糞香。沒有大糞臭，哪來五谷香。他們這群下鄉(xiāng)的娃娃誰要是敢嫌棄，又該被教育了。

    肖亞娟閉著呼吸，還是不太習(xí)慣這春秋飄蕩的糞味兒。一旁下鄉(xiāng)最早瞧著也最適應(yīng)的何麗萍瞪著眼睛咬著唇，也好像在隱忍的模樣。

    沈禾正覺奇怪，她忽的腦袋一歪，蹲下干嘔起來。離的近的肖亞娟過去幫她拍背。

    “麗萍姐，你這是怎么了？這幾天忽然就干嘔不已，飯也吃不進去，看著沒精神的很，應(yīng)該不是腸胃不適那么簡單。要不到公社衛(wèi)生院看看吧？”

    何麗萍眼眸閃過驚慌，拍拍胸口壓下那股干嘔勁兒，沖伙伴擺擺手：“不用了，我沒事，就是胃有些不舒服?！?/br>
    人家自己不當回事，肖亞娟也不好強求?！澳悄阕约寒斝?，要是還這么難受最好還是去衛(wèi)生院看看。胃病拖時間長了也許會穿孔呢?！?/br>
    中午下工，肖亞娟和沈禾走在最后。她靠近伙伴小聲的說：“麗萍姐是不是……”

    懷孕沒說出口，沈禾也明白她想說什么，聞言搖搖頭：“不知道。”

    她的模樣實在太像懷孕了，最近的舉動又奇怪無比。重活搶著干，早晨還早早的起來在院里跳繩，晚上蹲著做蛙跳。她這是想干嘛？

    何麗萍尚未結(jié)婚，倆人偷偷說了一句不再多言，話題岔到冬天要做什么上?？伤@模樣根本瞞不住，前頭倆屯子里的媳婦已經(jīng)在竊竊私語，對她指指點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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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