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澤仍舊每天來，時間不定，但徐礫仿佛從那天和他吃完一頓午飯、約他五點(diǎn)見面讓他高興了半天之后，再一次憑空消失了。酒吧里去問也只說徐礫請了長假，施澤與那個跟徐礫關(guān)系較近的服務(wù)生交換了手機(jī)號，讓對方有消息就告知他。

    而好幾天的下午五點(diǎn)多，他消沉地蹲在單元樓外，總能一次不落地碰見房東老太太出門買菜。

    老太太見他“執(zhí)迷不悟”，有次嘆著氣好意告訴他：“你快別來了，他要退租搬走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施澤接到了電話，說徐礫來了趟酒吧，剛走，“以后可能要暫時住酒吧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住的地方了”。

    冒雨走到進(jìn)入單元樓的岔路口，施澤看見遠(yuǎn)處一樓透出來的那道光，心跳空了一拍，像是得救了，至少不會下一秒就徹底陷入窒息里。

    施澤想馬上見到徐礫，一些狀似委屈的東西竟先涌上來。

    他想炸毛懟回去，為什么說好的見面變成了躲他，又想不聲不響的消失一回，逗他就那么好玩么？

    他想明明白白說清楚，無論如何，徐礫是要上他，還是要泄恨，怎么樣都可以，但絕對別想著把他擺脫甩掉。

    他腳步加快，穿過蕭瑟的風(fēng)雨，非常緊張的同時，連心潮也變得澎湃。

    徐礫將剛擺放在小木桌上的半管牙膏隨手扔進(jìn)行李箱里，使勁壓了壓，拉上拉鏈，往旁邊沙發(fā)上一癱。

    屬于他的東西不多，一個行李箱剛剛好。

    他環(huán)視一圈，稱不上留戀吧，完全稱不上。

    只是徐礫翻身，摟著那只發(fā)黃發(fā)舊的抱枕，垂眼一看連針腳都散了，他想起在這間租住了好幾年的破房子里，除了那些要債的，還有一個人來過，那個人就躺這上面，就在這個位置，畏手畏腳地睡著了。

    樓上的房東老太太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他見過了，退租的時候高興歸高興，對徐礫居然頭一回客氣了不少。

    “咚咚咚?！?/br>
    格外鏗鏘的敲門聲，在萬籟俱寂的夜里使人震顫。

    徐礫掀開身上的毯子，去門中間的貓眼處看了看，垂下手，站在原地良久。期間他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他第一次約清醒著的施澤去賓館開房，也是這么站在門邊。

    和當(dāng)時推開了門一樣，徐礫打開了門。

    春日雨天的晚上還是很冷，風(fēng)持續(xù)不斷地灌進(jìn)來，他聞見樓道里發(fā)潮的氣味，灰塵的氣味，雨的氣味，還有一個喘著氣的惡狠狠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的氣味。

    徐礫大腦有些昏聵，風(fēng)吹麻了他的臉，他把這最后一面理解為源于對方的不甘心或者氣憤。

    施澤盯著徐礫，幾番洶涌又抑制，對方冷淡的眼神讓他挫敗，終究是低喊出來：“你知不知道——”

    還未聽見后話——他知不知道什么？

    徐礫看著施澤，甚至想笑一笑，這才是他認(rèn)識的施澤啊。

    而他還沒笑出來，突然下巴一痛，對方氣勢洶洶，一具又濕又冷又異?；馃岬能|體猛地緊緊抱住了他。

    徐礫被逼得整個人往后踉蹌了一步，感覺全世界好像都在晃動，身體卻沒法動彈。

    施澤不管不顧地箍著他，把頭埋得很低，抵在徐礫的頸窩。

    他想了那么多，最后只是想抱住徐礫而已。

    不是抱一抱，而是和現(xiàn)在一樣抱住就不撒手。

    可很快，徐礫開始推他：“你淋雨了。”

    “我不冷！”施澤急切地說。

    “可我冷?！?/br>
    施澤怔了一下，很難過的樣子，訕訕?biāo)墒帧?/br>
    重新回到禮貌而生分的距離，但施澤又一次進(jìn)了屋子。

    徐礫扔給他一條毛巾，去陽臺上找出電暖插上電，坐到另一邊的沙發(fā)上。

    施澤揪著那條毛巾，直直看向徐礫，醞釀了好半天，兩眼一閉又睜開，終于叫了徐礫的名字，聲音干澀地說：“上次我們約好五點(diǎn)見面，但我遲到了兩分鐘，所以沒有見到你，我保證以后不會了?！?/br>
    “這些天我每天都來，然后聽說你要搬走，我是想跟你說……我跟你道歉，是因為我覺得……覺得以前做過很過分的事，即使你原諒了我也覺得后悔，”宛如大閘被開了閘，他的手指被毛巾勒得泛白，“可我不依不饒地賴著你，更因為——”

    “因為我忘不了你，從你休學(xué)后我就忘不了，也沒等到和你一起復(fù)讀，后來交了女朋友卻發(fā)現(xiàn)根本……可我看見你在臺上唱歌就能有感覺……”他皺著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卻不知道怎么補(bǔ)救，這會兒也不敢看徐礫了。

    “我、我是真的，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