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沈顧容環(huán)顧了一圈,轉身正要開口,從方才重逢后一直安安靜靜仿佛十分疏離的牧謫突然快步上前,直接撲到了他懷里,雙手環(huán)著他的腰身,緊緊擁住他,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沈顧容一呆,恍惚間想起了之前小小一團的牧謫踮著腳尖撲到他懷中的場景。 這么一想,他心尖一軟,抬手輕輕拍了拍牧謫的后背。 沈顧容身上一股冰霜徹骨的氣息,把牧謫凍得渾身一僵。 幼時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擁抱沈顧容時,因為身高不夠還要微微踮起腳尖才能將沈顧容的腰身環(huán)抱住。 十年倏然而逝,再次相遇后,牧謫一只手就能將沈顧容的蜂腰輕易地環(huán)住,另外一只手若是敢大逆不道地環(huán)住師尊的背,應該能將他整個人擁在懷中。 牧謫幼時只覺得他師尊身形高挑,那寬闊的背能將他背起后還能有余;但長大后,他才意識到他的師尊并非他印象中那般高大。 沈顧容身形纖瘦頎長,寬肩窄腰,牧謫擁著他時都不敢用力,唯恐抱疼了他。 牧謫心中思緒亂飛,沈顧容也在暗暗欣喜。 本來覺得小主角疏離淡漠,他若是想再博得好感八成又要折騰許久,沒想到方才還疏冷的小少年竟然這般熱情,抱著他的腰幾乎埋到他懷里了。 沈顧容又開始美滋滋。 「師尊我果然貌美如花,討人喜歡。」 牧謫:“……” 可以的,師尊半分未變。 沈顧容感覺到牧謫他在懷里打了個不著痕跡的哆嗦,還以為是自己身上風霜還沒化,把他凍著了,便伸手把他推開。 牧謫瞳孔一縮,被推開的手死死一握,指尖險些陷入掌心。 只是他眸光沉沉,只過一瞬,又似乎是混沌后驟然清醒過來,臉上的陰沉驟然退去,近乎不安地看向沈顧容。 那神情仿佛孩子自知做了錯事,可又不敢主動認錯,只能帶著些怯怯的神色妄圖得到諒解,極其惹人憐惜,看得沈顧容明明沒有做錯事,卻硬生生有種自己好像并不該推開他的錯覺。 牧謫再次垂下了頭。 說來也怪,牧謫在離人峰已算是天之驕子,無論對待人都能淡然視之,不卑不亢,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在沈顧容面前總是習慣性地垂著頭。 少年的嗓音柔軟又帶著點低沉,他訥訥道:“牧謫冒犯師尊了……” 沈顧容:“……” 剛才還有一丁點自責的沈顧容頓時覺得自己罪大惡極,怎么能推開他呢,孩子想抱就抱,想多久就多久。 沈顧容干咳一聲,尋了個緣由,道:“別離我太近,我多少年沒洗澡了,你也不嫌臟?!?/br> 牧謫:“……” 牧謫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沈顧容會說出這句話。 他抬眸,眸光像是蒙了水霧似的清澈明亮,眉目舒緩下來,柔聲道:“泛絳居后院有溫泉,師尊可先去沐浴?!?/br> 沈顧容心中有些詫異。 幼時牧謫冷淡漠然,本來沈顧容覺得牧謫長大后會是個陰郁寡淡的性子,只是沒想到十年過去,團子成了身形頎長的少年,他臉上的笑容多了不少,整個人氣質溫潤如玉,瞧著便讓人厭惡不起來。 而且,還那么會撒嬌。 沈顧容可喜歡了。 沈顧容想著,上前輕輕摸了一下牧謫的腦袋,接著有些尷尬。 牧謫這孩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長的,明明也才十六歲,竟然和沈奉雪這個殼子差不多高,沈顧容要摸他的頭還要抬高手臂。 沈顧容暗暗對比,心想:「我十六歲的時候應該也……和他差不多高吧。嗯!踮踮腳尖一定一般高!」 牧謫:“……” 牧謫微微垂頭矮身,好讓沈顧容揉他腦袋更舒服些。 十分貼心了。 沈顧容心花怒放,又揉了半天,才轉身去后院溫泉,只是沒一會他又轉回來了。 牧謫正在給他找衣裳,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眉目一柔:“師尊,怎么了?” 沈顧容干巴巴地說:“我……找不到路?!?/br> 牧謫:“……” 這十年來,牧謫每回想到沈顧容時,往往都是他冷若冰霜的皮囊下掩藏著那顆跳脫的心,這回終于再次見到,他頗有些懷念。 牧謫起身,引著沈顧容到了后院的溫泉。 修士閉關十年百年都是常事,閉關封閉靈識時,身體也不會出現絲毫污穢,但沈顧容卻過不去心理那道坎,總覺得十年沒洗澡他身上肯定都臭了。 他也沒在意牧謫在一旁看著,隨手將衣衫解開,赤身進了溫泉中,在一片茫茫蒸騰的霧氣中,靠在石頭上愜意地松了一口氣。 牧謫將他的衣衫疊起來放在一旁,正要捧回去,就掃見那白霧中扔出來一條冰綃。 沈顧容小聲嘀咕道:“不舒服?!?/br> 牧謫看了看那已經濕透了的冰綃,無奈嘆了一口氣,將冰綃撿起來,掃見上面已經破了幾個洞。 他回到泛絳居前院,在箱中繼續(xù)給沈顧容找替換的衣衫。 翻找間,他無意中翻到了一條被壓在箱底的白色冰綃,瞧著還嶄新如初。 牧謫將冰綃拿起來,隨意翻了翻,看到和之前的冰綃并無差別,覺得能讓他師尊替換著用,便放在衣裳上,捧去了后院。 第40章 梅開二度啊——??! 在溫泉中舒舒服服泡著的沈顧容突然感覺后背一寒, 偏頭看去卻只能掃見一陣白霧茫茫。 他現在的視線和雙目失明差不了多少,目光落不到實處讓他生不出絲毫安全感,好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四周已有惡鬼環(huán)繞,隨時都能將不知道情況的他吞噬殆盡。 沈顧容莫名有些怕了, 小聲說:“牧謫?” 并無人回應他。 沈顧容越想越覺得害怕, 估摸著冰綃應該沒被他扔多遠,想要伸手去摸索,但一伸出去就害怕有人會一把抓住他, 手探探縮縮半天, 最終卻還是沒能伸出去。 “牧……牧謫?!?/br> 牧謫捧著衣服過來時,就被這聲軟軟的帶著驚懼的聲音糊了滿耳朵。 他忙走近,抬手揮去周圍的白霧,就掃見他師尊正蜷縮著身體縮在溫泉邊巨石和石壁的角落里,整個身子埋在水中, 那清澈的泉水沒過下巴, 輕輕沾染沈顧容艷色的唇珠。 他看起來有些害怕, 不知道保持這個姿勢在水中泡了多久, 臉頰緋紅,羽睫微顫,連眼尾都浮現一抹飛紅。 牧謫呼吸一頓, 唯恐怕嚇到了他,輕聲道:“師尊,我來了。” 沈顧容一聽到他的聲音, 立刻想要說話,但他忘記了自己正埋在溫泉中,一開口猝不及防地灌了一口水,嗆得他猛烈咳了起來。 牧謫忙上前,將衣服放下,伸手為他輕拍后背。 沈顧容咳得滿眼都是水,掙扎著抓住牧謫的小臂,艱難道:“冰綃……給我冰……咳!” 牧謫將周圍的衣服拿過來,將新的冰綃塞到沈顧容手中。 沈顧容終于緩了過來,他大概覺得丟人,逃避地偏過頭,小聲道:“我無事了,你、先去忙吧?!?/br> 那披散在后背的白發(fā)濕淋淋地貼著身體,沈顧容有些難受地抬手撩了撩發(fā),隨手挽了挽垂在肩上,露出修長的后頸,往下便是兩側優(yōu)美的蝴蝶骨。 牧謫不著痕跡掃了一眼。 沈顧容后頸正中有顆艷紅的痣,幾欲滴血,微微側身撩發(fā)時,紅痣同他眼尾未散去的飛紅映襯,越發(fā)顯得色氣勾人。 牧謫突然間發(fā)覺,他清冷絕塵的師尊一身青白禁欲撩人,艷色卻能勾魂。 沈顧容察覺到牧謫沒離開,疑惑地“嗯?”了一聲。 牧謫猛地回神,立刻按捺住內心逐漸大逆不道的思緒,站起行禮,轉身離開。 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沈顧容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沈顧容握著冰綃沒有第一時間綁上,而先是無聲尖叫,蹬著腿在溫泉中踹了好幾下,將水花都踢得飛濺起來。 好半天后,他才將恨不得埋進水里淹死自己的尷尬完全發(fā)泄干凈,紅著臉將冰綃戴上。 溫泉全是霧氣,戴上后視線有些不清晰,沈顧容也沒多想,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便起身打算上岸穿衣裳。 只是他一只腳剛踩在岸上,眼前驟然掉下來那熟悉的吊死鬼,再次朝著猙獰咆哮。 “你死了嗎?!還錢!” 沈顧容:“……” 牧謫剛走出后院溫泉,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打算先去泡壺茶等師尊出來喝,但是他才剛走幾步,突然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 “啊——?。 ?/br> 是沈顧容的聲音。 牧謫一驚,連忙快步回去,但剛跨進后院,就感覺到一股駭人的靈力不受控制地胡亂飛來,猛地同他擦肩而過,轟的一聲巨響,狠狠撞在了前院的屋頂上。 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泛絳居的主舍直接塌了一半。 牧謫:“……” 牧謫也不覺得害怕,飛快上前,正要隨手揮開周圍的白霧去找沈顧容,突然感覺一個人踉踉蹌蹌地破開白霧,準確無誤地撲到自己懷里。 牧謫渾身一僵。 沈顧容未著寸縷,全身上下都在往下落水,他雙眼上的冰綃已經不見了,此時小臉慘白如紙,渾身發(fā)抖地死死抱著牧謫,連艷紅的唇也沒有絲毫血色,看起來被嚇得不輕。 他嘴唇微抖,哆嗦著一些前言不搭后語的話。 “逆、逆徒……” “不知道冰綃……鬼……嗎?” “嗚啊……” 牧謫:“……” 沈顧容被嚇得奄奄一息,一邊罵牧謫一邊又想從他身上找些安全感,雙手抱著死都不分開,軟軟的仿佛幼獸似的嗚咽聲灌滿了牧謫的耳朵。 因為沈顧容將他埋在牧謫頸窩的姿勢,牧謫一低頭就能掃到那艷紅欲滴的痣。 牧謫還在發(fā)怔時,沈顧容被嚇得四肢發(fā)軟很快就沒多少力氣,軟趴趴地往下滑,牧謫連忙回神,伸手扣住他纖瘦的腰身,將他再次抱回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