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頁
宮人魚貫而入,奉茶上點心,林肆接過茶,與穆涼道:“郡主不如先讓他診脈?!?/br> 宮人被屏退,幾人坐下,老住持神色尋常,無忐忑、無不安,就連一絲異樣都沒有。穆涼觀其神色,猶疑在心,反觀林然,也是平靜得很。 診脈的時間很久,花了一盞茶時間,等得讓人焦躁不安。 住持收回手后,看向穆涼:“可能將近日所服之藥的藥方給我看看。” 穆涼揮手,讓人去崔大夫處取,她狀似無意開口:“住持可是知曉藥方?” “不知郡主提的是什么藥方?”住持面露慈祥,并無狡詐敷衍之色,與初見一般。 穆涼不與他委婉,直接開口道:“自然是下藥致人記憶減退的藥?!?/br> 住持淡笑:“是有人來求過這個藥,至于是誰用,我并不知曉?!?/br> “何人求的?”穆涼眸色銳利。 “故人之女,至于那人是誰,不方便道來?!弊〕痔拐\,卻不肯說出名姓。 穆涼哪里肯放過,追問道:“為何是故人?” “當年我曾在軍營中為一貴人治病,后貴人不治而死,為免受到牽連,故人連夜將我送走,后來故人蒙冤而死,便斷了來往。直到去歲,有人持故人舊物來尋藥,我念著救命之恩,便也給了?!弊〕置嫔孤?,無愧疚之色,也是一奇人。 穆涼聽明白了,他口中的故人當是秦宛之父,她冷下臉色:“住持不怕惹來殺身之禍?” “多年前本該死去的人,茍活至今,也沒有什么可怕?!?/br> 話音落地,崔大夫過來了,簡單一禮,將近日所開的藥方置于住持面前,兩人探討起來。 林然托腮,望著兩人,也不去插嘴,腦海里想著是中書令,還有枯燥的奏疏。算計著時辰,中書令當在等著她了,便起身道:“我還有事,先離開。” 她與林肆致歉,帶著宮人離開,穆涼依舊等著崔大夫。住持的話與她的猜想也算吻合,將人殺了,也無濟于事,出聲詢問他:“住持,可知她為何總是頭疼?” “藥力之故,記憶之事本就玄幻,她如今病情穩(wěn)定,至于能不能恢復,需看天意,至于頭疼,可緩解一二,其他強求不得。” 說得極是委婉,能不能痊愈,還是未知之數(shù)。 林肆在旁罵了句老jian巨猾,面上笑意依舊:“洛陽城內(nèi)風景好,住持不如留下玩上幾日?!?/br> 這是變相的將人囚禁。住持也不惱,道了聲佛語后答應:“既來之則安之?!?/br> 一旁的崔大夫埋頭寫藥方,須臾后,與住持又是商議片刻,才定下藥方。穆涼并非參與,崔大夫在,也無需擔憂。 崔大夫得了藥方后,喜滋滋地走了,回去欲再琢磨一番,順道去請祝住持喝杯粗茶。 等兩人離開后,林肆才開口道:“陛下讓林然跟著中書令,必然動了親自去突厥的心思,郡主需早做打算?!?/br> “林然回來提過,無法勸說陛下?!蹦聸龌氐?。 “不是無法勸說,而是眼下陛下親去,是最好的辦法。前線軍心潰散,皇帝親去可鼓舞士氣,軍心大振,另外誰人比她更熟知地形,邊境十余年,可不是白待的?!绷炙琳Z言犀利,不似林然委婉,直戳重點。 邊境離了陳知意,才讓突厥得逞,這并非是秘密,且當年是陳知意打得突厥俯身稱臣,眼下也只有她能收拾爛攤子。 皇帝親征,古來有之,并非是罕見,故而,林肆也是贊同的。 他停頓幾息,又道:“朝堂上的事,林然也可接手,對付那些文臣,她辦法也多?!庇绕涫撬趸兀实劬褪帐傲藥酌?,理由光明正大,讓文臣也無話可說。 皇帝太過正派,雖說像是明君,可有些迂腐,軍營中將士聽軍令,不敢有二話,那些老狐貍可不是聽話的下屬,狡兔三窟,一個個都精明如斯。 林肆對林然看得極重,也極為自信,相信林然能收拾爛攤子,那股勁頭看得穆涼皺眉,“舅父將她看得太厲害了?!?/br> “并非是太厲害,而是手中有兵,家里有糧,不慌不亂?!绷炙烈恍α酥尻柍窃诨实凼种?,待她離開,兵權自然交到林然手中,林家有糧,隨時可取,怕甚? 穆涼被他說服,緘默無聲,須臾后,林肆告辭離開,將住持一并帶走。 林然午時歸來,頭昏腦漲,首次佩服文官的口齒,那中書令引經(jīng)據(jù)典,扯古論今,說的她腦袋發(fā)脹,回來后人都跟著沒了精神。 當著宮人的面就跟穆涼抱怨:“我如今算明白,陛下為何總被那些文臣欺負,經(jīng)世濟民的大道理說起來,頭頭是道,我竟一句無法反駁,吵得我頭疼,說白了,也都是些嘴炮?!?/br> 宮人內(nèi)侍站在外面,她不好再說,那些人就是光說話,不做實事的。 嘴炮一詞,頗是有趣,也不知她又從哪本雜記里聽來的,穆涼拉著她坐下,伸手給她揉揉鬢角,將她發(fā)髻拆散了,緩緩頭暈。 “才剛開始,就膽怯了?” “也不是膽怯,就是覺得聒噪?!绷秩凰煽跉?,躺在她腿上,眉眼疲憊,一雙眸子亮如外間星辰。穆涼望著她那雙眼睛,也覺得有趣。 火氣散后,林然躺了會兒,捏得也舒服,想起殿內(nèi)還少了一人:“至微還沒有回來?” “多半陛下離開前,不會回來了?!蹦聸霾聹y,孩子的性子也并非粘著她不放,有了阿婆,就忘了所有人,穆涼在她心里,多半只占著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