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終南帶著曉舟珩往陰影處挪了幾步：“罷了，既然如此，為夫只好一條一條答你，首先我聯(lián)絡(luò)關(guān)大人并非是為了查你，而是為了向他請教一種毒?！?/br>
    曉舟珩一抖，渾然不覺地抓緊了李終南的衣襟：“毒？”

    “是了，七月十四晚?xiàng)罡腥硕贾辛硕荆也皇桥c你說了么，那晚我在楊府，一來是勘探一番地形，二來是為了看樓北吟要做甚么。但在我臨走之前人都是好好的，只發(fā)覺了他們似乎都有中毒之兆。”

    配著曉舟珩眼中看向自己的那些虛虛實(shí)實(shí)，李終南繼續(xù)道：“奈何我沒能辨得那是甚么毒。后來聽聞滅門一事，這才覺得那毒的威力’功不可沒’，我?guī)煾干浦贫狙兴帲@世間狠辣的毒我基本都認(rèn)得，但楊府那種我卻不曾見過。”

    楊府遭下毒一事曉舟珩卻不知情，畢竟這種事，唐昶也不一定能打探到……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暴露居然……是因?yàn)閯e紅……這就讓曉舟珩自覺有些一言難盡。

    “你給別紅下的藥就是當(dāng)初我?guī)煾纲?zèng)予關(guān)大人的，我當(dāng)初一看她那嗜睡之癥就認(rèn)得了?！崩罱K南道，“不過也并非是這一點(diǎn)，我問及關(guān)大人后，他肯定了那毒既不是源自中原的毒物，亦不是出自我?guī)煾钢帧?/br>
    “這……”

    李終南將曉舟珩抱得緊了些：“所以他才警告我不要貿(mào)然參與到這件事當(dāng)中去，信中言及他已是派了專門的官員處理這件事，起初我以為他指的乃是沈大人，后來一想不對，這才發(fā)覺原來居然是恕?。　?/br>
    曉舟珩心頭一緊，已是來不及感慨這其中的三差五錯(cuò)了：“居然是這樣，那毒，可是與景椿身上的毒一致？”

    “是了?！崩罱K南眼仁動(dòng)了動(dòng)，唇瓣在曉舟珩臉上蹭了蹭，“不過景椿是長期少量的每日疊加，而楊府那些人的則是一次的大劑量?！?/br>
    異族的毒，出現(xiàn)在了楊府以及景椿的身上，那這會是尋到細(xì)作的突破口嗎？這會不會是關(guān)逡楓派自己來金陵的目的？他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甚么？

    雖然關(guān)逡楓不曾與自己明說，但曉舟珩隱隱覺得自己的這番猜測是對的，看來近日必須托唐昶書信一封了，于是這廂又問：“那你提及日后會與沈大人相熟是出于何故？”

    “這個(gè)嘛，我為了讓他來尋我，故意留了些線索在楊府，估計(jì)啊……”李終南一瞇眼，向天際那邊望了望，“就快要尋到我了?！?/br>
    沈騫翮會專程來金陵尋李終南？曉舟珩自然不信，畢竟沈騫翮人尚在松江府，像他那種出門哪怕幾步路都必乘轎的怠惰之人，怎會降尊專程來跑一趟？即便要來……來的也會是公良昃罷。

    公良昃么？曉舟珩心下暗嘆：這下可真是……麻煩大了。

    “你留了甚么線索給他？”

    “恕我不奉告之罪，你很快便能知曉了?！?/br>
    曉舟珩心頭依舊翳然一片，滿腹狐疑無處解答，李終南給沈騫翮線索留是為何？而且他是如何篤定沈騫翮定會來找他？況且……楊府一事事發(fā)突然，任命委派也甚是突然，李終南又是從何處得知朝廷中派來的人就是沈騫翮？

    正當(dāng)曉舟珩準(zhǔn)備將自己的疑問悉數(shù)問出時(shí)，這邊樹下的李著月突然就醒了，咳出了一大塊哽在喉中的血痰。

    李終南微微松了手，往李著月那邊探去，蹲下了身，只見眼前的李著月睜了雙目，眼中恢復(fù)了幾分神志，有些無措地瑟瑟道：“……八哥？”

    接著，還不待李終南有所動(dòng)作，李著月便哭出了聲，從臟了的袖口里伸出已是干扁的手去擦淚：“八哥，他怎么能是個(gè)瘋子呢？他是個(gè)瘋子啊瘋子?！?/br>
    “你為何說他是瘋子？”李終南雖是對李著月之前陷害曉舟珩而感到不滿，但看到她如今這般癡癲，渾身臟污，臉上亦是青腫相間的樣，心頭也不知是個(gè)甚么滋味。

    “他一會兒說他是樓北吟，一會兒又說是楊詰，八哥，他到底是何許人也？”李著月悲從中來，淚落不止，愈發(fā)激動(dòng)，死命地抓著李終南的胳膊不放，“八哥，求你告訴我，為甚么他答應(yīng)帶我走，卻又要打我，又拋棄我？”

    也不知為何李著月怎就生得如此大的力氣，李終南自覺一陣疼痛從臂膀上傳來，還不待應(yīng)答，只聽耳邊忽地傳來一陣陣腳步聲，抬眼望去，居然是一堆城中之人，嘴中喊著甚么，慌亂地要涌向城外。

    “流寇！流寇來了！”就在那端幾人喊叫，李曉二人被引去注意力的檔兒，也不知怎的又觸到了李著月，她配合著一片噪雜鬼吼出聲，胡亂揮舞著雙手，將裙襦踩在腳下，連滾帶爬就要再次跑走。

    李終南伸手去擋，哪知抓了一個(gè)空，須臾間李著月就沒入往城外奔走的人流中不見了蹤影。

    “究竟是怎么了，怎就亂成這樣！”

    曉舟珩管不了那么多了，隨手提了一人過來，被他揪住衣領(lǐng)的那人面色青黃，嘴中已是生不出完整的句子——

    “流寇，流寇走了水路，進(jìn)，進(jìn)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曉舟珩知曉沈騫翮，樓北吟一事于第三十三章提到。

    楊府中人中毒于第十八章提到，當(dāng)時(shí)的仵作并未給出是哪種毒的結(jié)論。

    第77章

    那人話音未落，又是一股一股的人潮向城門邊上涌去，一時(shí)間哭喊聲，叫罵聲，推搡聲接連灌入曉舟珩耳中。

    曉舟珩看見被人群撞翻的攤子，稚子掉落的鞋履，眾人驚恐萬狀的臉；他還看見，一向是繁華靡麗的金陵城正在痛聲悲泣。

    流寇怎會從水路上來？金陵城的防線從何時(shí)起弱成了這樣？還是說有人故意放了流寇進(jìn)來？選在這個(gè)時(shí)間點(diǎn)，定是有人與他們通風(fēng)報(bào)信了去。曉舟珩這樣一想，心中驚悚萬分：莫不是他們的……目標(biāo)是……姜府？

    曉舟珩與李終南一對視，皆是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只聽李終南道：“你先去姜府，我回李府取劍，再去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