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_分節(jié)閱讀_10
他把鍋插上了電,放進底料和熱水,然后去敲了晁澤的門。 晁澤對他的突然造訪看起來很驚訝,但卻并沒有被打擾的不悅。夏鈞心中微松,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之前菜買多了,不想一個人吃火鍋,要一起么?” “嗯?”晁澤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道:“夏醫(yī)生太客氣了,我正餓著呢,一看家里什么都沒有。那就剛好蹭你一頓飯?!?/br> 出事之前,倆人在夏鈞家里待得更多,夏鈞家中幾乎能明顯看出兩個男人生活的痕跡。但是晁澤沒有多問。只是在他的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感慨說很舒服,回頭也應該給自己的家里添一個。夏鈞沒有說話,沙發(fā)是當初倆人一起去挑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他很愿意向晁澤展示這些共同生活過的痕跡。 “不介意就先坐一會兒,我去洗菜?!?/br> “我來幫忙吧,總不能白吃夏醫(yī)生一頓?!?/br> 夏鈞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晁澤剛剛認識他過來吃飯的時候。大概他出神太久,晁澤都忍不住問他,“怎么了?” “沒……沒事,”夏鈞低頭飛快處理好了蔬菜放進盤子里,明知故問,“不知道這些合不合你的胃口?!?/br> “都是我喜歡吃的?!?/br> “那就好?!?/br> 夏鈞端著盤子從廚房走出去,他低著頭沉浸在與戀人相見不識的悲傷里,沒有看到身后的人凝視他的背影,慢慢紅了眼圈。愛有時候令人痛苦,但放棄更難。 吃完這一頓送走晁澤,夏鈞窩在小沙發(fā)上漸漸被倦意侵襲。在夢里,他感覺晁澤回來了,輕輕親了他的額頭,把他抱去了床上。他想要清醒過來擁抱晁澤,卻深陷在困倦之中,感到眼睛難以睜開?!皠e怕,我不會離開你,不管怎么樣,都不會離開你。”夏鈞安靜了下來,身上的被子被掖好。 那人走了出去,輕輕關上他的門,“對不起……可我不能失去你?!?/br> 第二十八章 【對不起】 夏鈞記不起自己昨天是怎么跑到床上去的了,他只記得那頓火鍋吃到后面,自己有些失態(tài),晁澤夸他菜做的好,夏鈞說“我愛人喜歡這一口,我只會做他喜歡的??伤f走就走了,連一頓飯都來不及陪我吃?!标藵僧敃r臉色很精彩,夏鈞無所謂笑了笑,“開玩笑的,晁先生不用理我?!备糁佔臃序v的霧氣,晁澤眼里也好像是霧氣熏染了似的,夏鈞低下頭吃東西,自知言多必失,也不敢再看他。 醒來看到老板幾個小時之前的回信,說今天就會到S城,讓夏鈞把地址報給他,下了飛機就可以幫病人看診。 夏鈞莫名有些忐忑,回復說可以先休息好了再忙,不急于一時。老板直接一個電話過來,讓夏鈞報地方。 老板姓楚,是學界有名的教授,退休之后出來搞了個私人工作室,也純粹因為愛好不想放棄研究,原本沒想做大但慕名而來的人從來沒短過。夏鈞已經(jīng)快想不起來剛剛以新身份進入社會時是什么樣子了,要是沒有遇到老板,也許他這樣一個連自己是誰都說不清的人會過得很辛苦,更不要說還能繼續(xù)在他熟悉的心理咨詢行業(yè)待著以及伴隨而來的優(yōu)渥生活了。 楚教授能不能搞得定晁澤這荒唐的病情夏鈞也沒十全把握,只是隱隱覺得他的到來會打破一些什么。 在此之前,他想跟晁澤多一點相處。 他敲響晁澤的門,跟他說了自己老板會過來的事。說完了卻不走,坐下討晁澤一杯茶喝。兩人各自懷有各自的心思,只說了一些不疼不癢的話題,夏鈞覺得晁澤溫柔得不像一個陌生人。隔壁敲門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相處。 人來了。夏鈞看了晁澤,走過去打開了門,“楚老師,這里?!?/br> 楚鐘國已經(jīng)退休好幾年,兩鬢不可避免添了些白發(fā),精神狀態(tài)瞧著卻很好,大步邁了進來。夏鈞想著該先介紹兩人認識,“這是楚老師,我的老板。這是晁……” 被叫做楚老師的人微微抬手打斷了夏鈞的話,“讓我跟他單獨聊聊吧?!?/br> 晁澤定定地看著楚鐘國,夏鈞感覺異樣,目光在兩人中間來回幾次,最終也只能說了一句“好吧。” 書房的門被關上。夏鈞獨自在客廳坐了下來,冬天氣溫低,剛剛還能暖手的熱茶已經(jīng)冷了下來。 楚鐘國摘下自己的手套,看了晁澤一眼,“好久不見了,晁老板。”他語氣里那點嘲弄的意思使晁澤分外不安,“老師,您別這樣?!背妵聛?,輕輕一哂,“我答應幫你的時候,沒想到你們會走到這個地步?!?/br> 晁澤不語,像犯錯的小學生站在他旁邊,“我原本也不想……” 楚鐘國嘆了一口氣,指了指邊上的椅子讓他坐下,這才開了口,“元卓是我最看好的學生,他父母走得早,但不代表沒人會心疼他。那年我在外講學,聽了他被錄取讀研的消息開心得不得了,直到開學也沒找到他人的時候,才知道出事了。回來的時候,他身上帶著些見不得人的傷過來找我。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他不肯說,也不要我自己去查,這是怕我會找你的麻煩。” 晁澤不得不被提醒著回憶起當時的事,那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選擇,若有機會重來一次,他現(xiàn)在寧愿自己承受誅心之痛也不敢再對穆元卓做那樣的事??蛇^去就過去了,是無法挽回的。 楚鐘國接著說:“我怕他難堪,也感覺到了他的狀態(tài)確實不穩(wěn)定。只能幫著他想辦法,讓他忘掉那些不愉快。他才二十出頭,等他自己想明白不知道要到哪一年,我怕他就這樣把自己毀了,即使不贊同也得幫著他忘掉?!?/br> “老師……” “后來你機緣巧合找到我,跟我說了那些事,我才知道,原來讓元卓把自己都忘掉的人就是你。那時候你也快沒個人樣了,我看在眼里,知道你不是壞孩子,對他也是真心。只是感嘆你們都太年輕了,一碰到愛不愛的問題,就要死要活。我愿意幫你解決你心里的毛病,一邊護著元卓讓他重新過好日子。幾個月前我收到你郵件,以為你們真能重新開始,但你倒說說,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能一直騙他?!?/br> 晁澤終于不再掩飾情緒,“我……我沒有辦法了,他知道了自己就是穆元卓。我什么都沒來得及告訴他,他自己知道了。我是真的怕,真的怕啊……怕他像那時候,我眼睛一睜,他整個人就不見了,一消失就是兩年多。我真的……怕啊?!?/br> 楚教授側(cè)過頭來看他,“他知道了自己是誰,可他還沒想起來,這對他還是不公平。我原以為換了個人能重新開始,但這不就出問題了么,人都沒活明白,怎么還能活得好?!?/br> 晁澤沉默了。 “無論好壞,你該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他自己。你不能干擾他?!背淌谝呀?jīng)不打算再說下去,他拍了拍晁澤的肩膀,然后站起了身。 晁澤抬起頭來望著他,“那老師希望我怎么做?” “他之前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學生,現(xiàn)在是我最心疼的后輩。我希望他既能過得明白,也能過得好?!?/br>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楚教授輕嘆一口氣,“你是個明白孩子?!比缓笙纫徊阶吡顺鋈?。 夏鈞看到楚鐘國這樣的臉色心里一咯噔,覺得晁澤可能真的嚴重了,打探起來都不免帶著幾分小心,“他……怎么樣?”楚鐘國面色緩了緩,“你自己去找他吧。這次回來我會住一段時間,你隨時可以來找我。老頭子我現(xiàn)在要回去倒時差了,你保重自己?!?/br> 夏鈞雖然還想跟老板寒暄,但更心急晁澤的情況,送了老板出門便急沖沖打開了書房的門。見晁澤坐在單人沙發(fā)上,頭埋在雙手之間。 “晁……” 沒說完看到晁澤抬起頭來,眼神里是無法掩飾的痛惜。晁澤走過來,抱住了他,“對不起……” 第二十九章 【好起來】 “你……或者說元卓,最早要離開我的時候,我察覺到他想要催眠我的意圖,已經(jīng)有了防備,所以他失手了。但是我很害怕,從那之后,我開始接受一些反催眠的訓練。在我沒有防備或者自己愿意的情況下,可以被淺度催眠,但想要進入深層意識改變記憶,幾乎是不可能的。那天你想要……當時我確實很難過也確實被你影響了,因為我很相信你……” 晁澤抱他抱得很緊,夏鈞沒有掙扎也沒有其他動作,“所以,當時你的意識混亂是真的,后來才是騙我是么?” “我不準備告訴你的真相,小張已經(jīng)先一步讓你知道了。我不敢想象你知道這件事的后果,我心中演練了一萬遍你來質(zhì)問我的樣子,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也只好將錯就錯,寧愿你不忍,哪怕是可憐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br> 說到情深處晁澤自己先哽咽了,也許是覺得一個大男人這樣有些丟臉,為了避免說出來不成語調(diào)的話他選擇了緘默。兩人一時無話,室內(nèi)顯得有些寂靜。 夏鈞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他,“之前我總覺得那時候的穆元卓和你都不成熟,才會犯錯?,F(xiàn)在看來,我們都還是一樣?!毕拟x靠在他肩頭閉上了眼睛。他們在這段感情里用盡了力氣,疲倦,拉扯,最后依然要靠在對方的肩膀?qū)ふ抑巍?/br> 晁澤渾身僵硬得像一根小棍,數(shù)九寒天里被凍硬的鋼管可能還比他要軟和三分。他著實難以置信,夏鈞會回抱他。晁澤心里噼里啪啦炸開了一堆焰火。 那一刻他終于明白了,愛情到最后不是兩軍交戰(zhàn),他們并非是需要算計和欺騙的兩個對立個體。相愛是一種美好的契約,從此之后以最大的信任和包容跟另一人攜手同行,這個道理他從前不懂,現(xiàn)在他才悟出了一點意思來。不是要哪一個人長途跋涉、艱難地去接近另一個人,而是兩個同行的人在一起,不斷不斷向前走。 夏鈞決定要找回從前的記憶,晁澤知道之后沒有反對,只是用灼熱和依賴的目光看著夏鈞,像一只知道主人即將遠行的大狗狗。夏鈞眼里逐漸染上一點憐惜和笑意,他決定再留幾天時間給現(xiàn)在的他們。 兩人重新去了之前泡溫泉的酒店,他們瘋狂地相互索取和給予。沒人知道回憶起從前的事情對現(xiàn)在的夏鈞來說意味著什么,晁澤內(nèi)心的不安藏都藏不住。沒有過去的夏鈞原諒并接納了他,但是切身經(jīng)歷了那些事的穆元卓呢,等他想起來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晁澤依舊擔心,卻一句都沒有提起。 最后一個晚上,他們沒有zuo愛。晁澤只是長久地擁抱他,久到兩人幾乎要連在一起化為石像。 夏鈞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耳朵,“我們說說話吧?!?/br> 晁澤看著他,動都不敢動,夏鈞竟然覺得這模樣有些乖巧,他內(nèi)心為此感到有點好笑,“我想不起來從前我們是怎么相處的了。但是我大概知道,有很多話我都沒有說過,我也沒有聽你說過,我們都覺得對方會懂,但其實不完全是這樣的。有個叫彼得斯的人寫過一本書,他說人們永遠不可能像天使一樣交流。一個人有時候很難完全理解另一個人。有些話我怕不說出來你就不敢確定,所以今天我都說給你,你要聽好了。” 晁澤貪戀地注視他,點了點頭。 夏鈞笑了起來,像在回憶一個很久之前的故事:“你第一次走進我的工作室,我就喜歡上了你。每一天,我都感覺自己陷得更深了一點。決定催眠你,是因為我嫉妒穆元卓,那時候我想我應該要得到全部的你。找回記憶之后我會做什么決定,自己也很難保證,但是我現(xiàn)在很愛你。我明白你所有的擔心和顧慮,雖然不贊同你處理問題的方式……我也有軟弱和羞于說出口的念頭,但我都說出來了,希望給你一點底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