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何未染自然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但瞧這一眼的氣勢卻也看出這婦人往日該是精明兇悍不好招惹的,再看其余下人不敢吱聲的態(tài)度,多少猜出這婦人的地位,上了前去,依舊得體地笑道:“嬸子這是何出此言?” 張媽真想抽氣搟面杖將面前這頭一回見面的女人打回老家湘城去,卻礙于管家爺在場,不好發(fā)作得過了,略微壓制了心頭火,冷聲冷氣道:“這苦東西,是給人吃的么?誰愛吃誰吃去?!毖援叄S手丟回了那食盒里。 “苦東西?哪里苦了?” “我這也是甜的,不過有點茶味兒?!?/br> “小曲,原來咱們兩個的餡兒不一樣?!?/br> “我這里頭還有辣子呢。” “看來除了梔子花,旁的料都不一樣?!?/br> “你們說,是不是張媽看不過眼,故意給何姑娘難堪?” “¥#%#¥#……” 眾人悉悉索索低聲議論起來,李苦兒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別人的,果然,外表沒什么不同,內(nèi)里卻是形形色/色。再看看食盒里被張媽丟了的那半個,是粉綠色的餡兒,看著也好看,同樣飄著梔子香,不知到底是加了什么料,被張媽如此嫌棄。 “是蓮蓉的?!焙挝慈臼捌鹉潜粊G棄的粉綠餡兒梔子酥,重新放回張媽手心里,彎著嘴角繼續(xù)說:“只不過留了蓮子芯,才有那苦味。這蓮子芯哪,清心火,平肝火,瀉脾火,降肺火,天熱了,心浮氣躁的,對嬸子的身子也不好啊?!?/br> 張媽咬著牙,不得不接了這梔子酥,卻心道:原來這女人是只笑面虎。 第3章 金絲燒麥 曬伏節(jié)之后的幾日,于李苦兒而言,簡直是可悲的一成不變。何來的可悲一說,緣由倒能數(shù)出兩個來。 一是那日她便向王府管家提起,想換個……嗯……暫且說是更有難度的活兒,好漲幾個工錢,但管家爺說這一時半會兒也調(diào)整不出空當來,待哪天誰走了,有了合適的活兒在給她換。說是這么說,但這要等到什么時候???李苦兒連想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有一個便是關于那新來的廚娘何未染,自那日吃了人家一個梔子酥,兩人便沒有打過照面。其實李苦兒一直很想告訴她自己的名字,本想答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這種感覺真的很別扭。只是每回到后廚,何未染都忙于熟悉后廚事務,還要準備飯食,根本沒空搭理她一個小賣菜的,就算是中午跟著所有下人在后廚院子里吃飯,也見不著她,據(jù)說這幾日喬王爺每回吃午食都要叫她去講菜,待講完回來,吃飯的都散了,李苦兒也得回家去種地。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對這事耿耿于懷,就是想讓那位jiejie認得自己,再見面的時候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小曲說那天下午何未染去自己屋子收拾好了行李,便回來與大伙兒都一一認識了,真的是位很親切溫和的jiejie,而且她做菜的手藝簡直絕了,根本不是張媽可比的,好吃著呢。李苦兒不信,問她真吃到了那位jiejie的飯了不成,小曲一臉尷尬還要嘴硬,總之看她做菜都覺得眼花繚亂的香死人了,一定好吃呀! 李苦兒一邊心里嫌棄陰謀論滿嘴跑的小曲姑娘儼然成了新廚娘的擁護者,一邊還羨慕她占著個好差事,從前張媽主事的時候倒不覺得,現(xiàn)在換了個年輕漂亮又和善的,就覺得小曲那差事月錢高地位高還能飽了口福又眼福,實在不能更美了。一想到自己與她是差不多的年歲,還比她早來許多年,可做的還是五年前小孩兒也能做的活,拿的還是零花錢一般的月錢,真是要哭了…… 小曲見她扁著嘴不樂意的模樣,便笑嘻嘻地許諾了她,要介紹李苦兒給何姑娘認識。 于是今天…… 李苦兒一邊叨咕誰要她介紹,怪怪的,一邊穿上了箱子里的新衣裳。這還是她去年開春找呂裁縫做的,特意做大了些,就等著今年穿。短打的款式,整體是藍灰色的衣料,衣襟和腰帶則是深藍色,穿著不算扎眼卻特別精神提氣。 李苦兒也覺得自己好可笑,一大清早就緊張兮兮的,去菜地割了最好的菜,把每片菜葉子都洗得干干凈凈,用稻草一把一把捆得整整齊齊,還回屋換了身新衣服……這完全是當年她上王府賣慘求活兒的態(tài)度啊。 提著籃子又進了喬王府后門,李苦兒抖擻了精神,先去找小曲。這會兒尚早,后廚還在做早飯。一元和二筒這倆小廝在井邊嘿喲嘿喲地劈柴,和往日一樣,他們必須在早間劈夠一整天要用的柴火。張媽劃拉著大勺正滿臉厭棄地在門口大灶前熬粥,是下人們的早食,堂堂前主事淪落到給下人熬粥,李苦兒想問,何姑娘是怎么辦到的。小曲則在旁邊幫忙切咸菜醬瓜蘿卜干,還要對著人數(shù)分碟裝好,一時也沒功夫搭理她。其余還有阿初、阿釧、阿竹、阿繚四個丫鬟,這會兒也忙著各種雜事。別看她們在后廚做活,對烹調(diào)一事實則并不多少在行,主要是給四位主子傳菜的,在飯食備好之前,雞窩的雞要喂,水缸的水要打,當日用的蔬果都要洗凈,后廚內(nèi)外也要日日打掃擦洗。 李苦兒放下菜籃,見大伙兒各忙各的沒人注意,便打算默默潛入廚房瞧瞧。本就專門做點心的許媽在和玉米面,估計是拿來做玉米饅頭。張媽的兒子張大在剁rou餡兒,大熱天又是悶在廚房,說他揮汗如雨都不為過。何未染在包燒麥,她的手法極快,皮和餡兒在她手中一個翻轉,便成了一只飽滿的小石榴,看那面皮,像紙一樣薄,像雪一樣白,在看那餡料,不是糯米,而是混了雞蛋腌制過的蝦rou丁,包完兩屜之后,切了金黃金黃的煎蛋絲灑在燒麥開口,待蒸上了燒麥,何未染又在鍋里煮上小米粥,順道轉來張大這兒,看了看,往rou末子里撒了些調(diào)料,嘴上道:“不夠細,繼續(xù)。”張大恨恨地抹了一把汗,拿著兩把大刀子繼續(xù)剁剁剁,怪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