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雕師_分節(jié)閱讀_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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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杰,把第五場的題目念給我聽?!崩舷脑谒砗蟛贿h(yuǎn)處的沙發(fā)上坐著,強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小盒子,他知道一打開,里面將又是一塊被許安割碎了的心愿。“咱們還有一場,能贏他?!?/br> 127、祈佛 第五場比斗,是漢八刀。 漢八刀,是漢代殮葬玉琀加工手藝的一種,最常見的便是口含蟬。這里的“八”指的不是確切刀數(shù),而是說以極干凈簡練的手法雕琢出一樣?xùn)|西,最是考驗人的雕工。 老夏眼前一片白蒙蒙的,已經(jīng)模糊不能視物。他用手仔細(xì)摩挲著小盒子里裝的那塊羊脂玉,一遍一遍像是要把它的形狀記在心里。半晌,他將盒子遞給程葉,道:“程葉,我教給你師祖的最后一個絕活,你可還記得?” 程葉站在一旁,道:“記得,漢八刀玉蟬?!?/br> 老夏點了點頭,又問:“你的碾玉砣練到第幾支了?” “第二支?!蹦翘啄胗耥仁浅倘~拜了老夏當(dāng)師傅之后,老夏一直讓他使用著的,從最初的一支支增加,到后來的逐一遞減,十年如一日的練習(xí)下來,早就運用的如自己的手指一般靈活。 老夏笑了,他嘴角揚起的弧度那么輕卻仿佛費勁了他全部的力氣,“很好,很好。第二支就足夠了,這都是師門里傳下來的好東西……”老夏手指摸著那塊切割零散的小羊脂玉,指尖忍不住又微微發(fā)顫。他摩挲了一會,將東西遞給程葉,啞聲道:“程葉,你跟我學(xué)了這么久,也該讓他們瞧瞧到底什么才是師門里該會的、該有的?!?/br> 程葉接過那個小盒子,擺在臺上認(rèn)真觀察,玉料原本的形狀不得而知,但是這一小塊切的卻是邊緣地方。微微有些菱角的地方像極了玉蟬的頭顱,后方兩側(cè)并攏歸一,卻是可以利用它天然的形做成玉蟬攏著的翅膀。程葉瞧的很認(rèn)真,原本溫和的人一旦凝目注視一處,也有了些不可冒犯的冷峻氣勢。 程葉取了隨身攜帶的那套碾玉砣,從中挑選出第二支來擦拭準(zhǔn)備。這是一支極沉重古舊的物件,似刀非刀,尖端分開兩側(cè),一側(cè)是未開封卻冒著黝黑寒光的長刃,另一側(cè)則是布滿金剛晶石的凹槽和棗核狀突起。這個東西比程葉手里的那塊小羊脂玉大得多,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瞧著并不合襯的兩樣?xùn)|西,放在一處卻都透出一股熟悉而陳舊的古韻。 它們是一類的,原本就是應(yīng)該在一起的。玉石不雕琢不成器,誰又知道這碾玉砣是單為它造就的呢?幾十年之前,許老先生也是千挑萬選才選中這支碾玉砣,用它在整塊羊脂白玉上精心打磨,悉心愛護(hù)。幾十年之后,程葉替師門出戰(zhàn),選中的依舊是它。它們終究還是相遇了。 程葉握著手里的羊脂玉,手下不再含糊,三指捏穩(wěn)碾玉砣每一下力道都求最穩(wěn),在這一小白潤白上精心雕刻。他用的是“八分相背”技法,且只在蟬的背面雕琢,著重蟬的雙眼及斂翅。手上的羊脂白玉瞧在他眼里,早已不再是那微微凹凸的菱形小石,這就是一只頷首攏翅、靜臥一處的玉蟬。不知道是雕玉的人早已在心里刻畫過千百遍玉蟬圖譜,還是羊脂白玉天生通靈,引導(dǎo)著雕玉人在它身上還原成它本該應(yīng)有的樣子。 程葉每一“刀”都決定的極快,下“刀”既準(zhǔn)又狠,起“刀”收“刀”,干凈利落!手上唯有的一支碾玉砣被他運用的靈活,側(cè)壓“斜刀”最是出彩,一“刀”下去,兩側(cè)深淺不一卻又恰到好處! 程葉動作已經(jīng)很快,但是瞧在旁人眼里,確是卻緩慢而堅定的。 雕琢玉石,畢竟不是切石斬刃,玉石的硬度比鐵質(zhì)刀具高的多,尤其是和田玉,更不可能是刀刻而成,若不是程葉手里這套碾玉砣材質(zhì)特殊怕是不能撼動分毫。程葉只用了手里的一支碾玉砣,期間并沒有用其他型號的來更替。也只有做到從繁入簡,開始內(nèi)斂自己的玉雕師,才會選擇這么用。 程葉全神貫注,絲毫不敢大意,手眼心三者合一,潛心琢磨手上那塊歷經(jīng)磨難的羊脂白玉。時間過了很久,但又似乎只過了一瞬間。程葉在高度緊張之下,漸漸有了一種融合的感覺,不止是他在雕琢玉,更多的時候,自己也被玉石“雕琢”了一般。悟到一些什么,但又一時說不清楚。手上的碾玉砣運用靈活如手指,心念轉(zhuǎn)動,一刻一劃,玉石粉末落下后,再浮現(xiàn)出的便是一只粗獷大氣的“漢八刀”玉蟬! 老夏強撐著睜開眼睛去看自己的小徒弟,瞧著他起筆落刀堅韌有力,心里很是欣慰。程葉畢竟還是年輕,在這種動輒百萬千萬的比斗中,還能在這種時候保持一種平常心,便是贏了。他當(dāng)初沒選錯徒弟,這確是可塑之才啊。 許安帶來的師父此刻很有些忐忑不安,他對第五場的比斗只抱了半數(shù)獲勝的信心?!皾h八刀”這種琢玉技法本是葬玉文化的巔峰之作,后來葬玉文化衰落,這種技法自然也跟著銷聲匿跡。這種東西,即便是有,也是老派師門里才能傳下來的。他曾找過關(guān)于“漢八刀”的資料,卻是鮮少能找到。這次比斗中運用的也只是仿照前人圖譜,模糊的做了一只雕工粗獷的白玉蟬罷了,仰仗的無非是他磨練多年已爐火純青的技藝。 第五場的評選依舊是放在大屏幕由黑市里的權(quán)威來辨別優(yōu)劣。碩大的托盤中,猩紅絨布襯托下的兩枚玉蟬越發(fā)的晶瑩潤澤! 兩枚玉蟬一大一小,都還未經(jīng)打磨,身上紋路簡潔干練,渾然一體。略小些的那只要精致些,背腹兩面用工,但仔細(xì)瞧便能瞧出起“刀”重收“刀”淺,是故意夸大了的“琀背刀”風(fēng)格,這是仿制“漢八刀”中最常用的一種手法,做到這樣,已是難得。略大些的那只紋路則要簡易的多,但是每一絲紋路都引得人一看再看,只一眼便要沉溺在它的韻味里,撲面而來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樸大氣! 負(fù)責(zé)鑒定的權(quán)威難得開口驚訝了一句,“八刀工?” “八刀工?!”許安陰沉著臉看著屏幕前放大的玉蟬,手里的煙生生被他捏滅。他怎么會不記得這個?這可是老爺子當(dāng)年的拿手絕活!他也曾跟著老爺子學(xué)過,即便沒有學(xué)會,但是那樣的刀工風(fēng)格絕對是錯不了的!許安狠狠將煙頭扔到地毯上,用腳碾了兩下,便要推門出去,但是立刻就被門口的兩位侍者阻攔了。 “先生,比斗還沒有結(jié)束,請您先不要離開會客廳!” “滾蛋!還他媽比什么比???!”許安推搡了兩下,嘴里罵罵咧咧的喝道?!俺岳锇峭獾募一?!都他媽是我老子養(yǎng)大的,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如今合起伙來對付我!一群畜生!” 是不用再比斗下去了,第五場很快便有了結(jié)果,許安徹底輸了。黑市有黑市的規(guī)矩,輸了便要遵守約定。許安玉石被收走的時候,依舊在大聲喝罵,甚至試圖強行離開,但是很快就被人制住了。直到許安扣除身上全部錢財被趕出來的時候,他也沒能瞧見到底是誰贏了他。 老夏帶著程葉他們回來的時候,已是十分疲憊了,但是還堅持不肯去休息,一定要讓程葉去將帶來的玉石泡在藥水里。 “你這套碾玉砣不能在這種場合用,財不外露懂嗎?你還小,師傅如今也沒什么本事,怕你被欺負(fù)。比賽用的牙機有些老舊,又都是統(tǒng)一的規(guī)格型號,唉,我怕你用不慣。把玉料泡在草藥熬的水里還能讓它軟化些,雕琢起來也容易啊……”老夏眼睛做了緊急處理,被紗布層層包裹住,半躺在床上還在絮絮叨叨念個不停。 徐俊杰也十分累了,但還是笑著勸了老夏,“師叔您別念叨了,翼飛他們早給程葉處理好了,這會兒都帶著程葉看比賽場地去了!呵呵,您就放心睡一會吧?!?/br> 老夏這才松了一口氣,拍了拍徐俊杰的手也讓他去休息,“你明天也要比賽吧?快去睡會兒。”聽著徐俊杰答應(yīng)一聲離開,又忙追加了一句,“等會瞧見程葉,讓他也快去休息,??!” “哎!” 三天三夜的比斗確實是耗損了大量體力,老夏一雙眼睛差點毀在那里,程葉和徐俊杰這兩個年輕人還好些,睡一覺起來便能繼續(xù)比賽了。 只是比賽當(dāng)天,程葉有些心神不穩(wěn)。他做了一個夢,夢見李瑞在一個黑不見天日的地方不停奔跑,后面是急促的腳步聲不停的追趕著,眼看著幾次都僥幸逃脫卻響起了一聲沉重悶響——那是子彈射進(jìn)rou里的聲音,他甚至都能聽見血水一點點滲透衣料的濡濕聲。 程葉從來不信夢,但是這次卻沒緣由的一陣陣發(fā)慌。他掏出手機看了幾遍,上面空空的,一個電話一個信息也沒有。李瑞曾說過要出海一個月,這段時間不聯(lián)系的。如今才過了幾天? 程葉握著玉料的時候,還有些渾渾噩噩,他拼命想集中精神,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將視線凝聚在手里那一塊玉石上。這曾經(jīng)是他最喜歡的雕琢,如今也吸引不到他分毫。 他究竟是為了什么才學(xué)玉雕的?好像是為了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是啊,更好的生活,跟瑞哥一起過日子,活的比誰都好……他把這一生最美好的愿望放在流轉(zhuǎn)手心的各色玉石上,因為抱著這樣甜蜜的夢想,所以才覺得學(xué)藝吃苦也是甜的吧?只是,如果那個支撐著他夢想的人不在了,他還能堅持多久? 掌心里的那塊也是難得的上好白玉,是老夏特意為他尋來的,不久之前師兄弟們剛將它從浸泡的藥水中取出來,笑著為他拭去上面沾染的草藥渣子。只是這樣的師門深情,似乎也抵不過那人的一句話,一聲平安。 白玉原本要雕琢的圖譜,程葉已經(jīng)不記得了,他現(xiàn)在腦內(nèi)心中全部只留著一個人。周圍的人已經(jīng)開始悉悉索索地雕琢,機器的嗡嗡聲響似乎讓程葉有些清醒,他閉上眼睛試圖冷靜一下,但是一合上眼,便是如昨夜夢里的那片鮮紅,揪心地幾乎要忍不住落淚。 再睜開眼,程葉已經(jīng)決定了自己要雕琢的東西。 修長靈活的手指握住牙機也不顯得陌生,他試圖讓自己全部沉入到自己雕刻的東西里去,那一塊白玉,被雕琢成了一尊白玉觀音。 觀音大士低頭垂目凝視眾生,滿目的慈悲。 只求這慈悲,分予我一絲,護(hù)著我最重要的人免受苦難傷害。 眼睛睜得久了,難免會泛酸泛疼,只一眨眼的功夫手上的小鉆便蹭到了手指上,激起火辣辣的疼痛!程葉呆呆的看著手里還未完工的白玉觀音,觀音額上一抹嫣紅滑下,順著眼眸流淌,恰是一抹血淚。 作者有話要說:“漢八刀”的一些說法借鑒于資料。 一更,今天還有更新,我得給瑞哥一個交代,咳。 128、一片心 程葉手受了傷,比賽中途便退出了,他到底也未能完成那件白玉觀音。 程葉從賽場下來不久便開始發(fā)燒,糊里糊涂的念著誰的名字,可牙齒又咬得死緊,嗚嗚的聽不出確切的字音。老夏心疼得轉(zhuǎn)圈,他眼睛上也是敷了藥,被白紗布包裹起來走幾步就要跌倒,最后幾個徒弟實在看不下去,硬是把老夏給架了出去讓他休息。 程葉昏睡了一整天,高燒不斷,身上忽冷忽熱的出汗,他這樣去醫(yī)院的路上只怕吹風(fēng)更加重病情,只得請了當(dāng)?shù)刈詈玫尼t(yī)生來給瞧了,輸液之后才緩和下來。許俊杰在一邊照顧程葉,想要喂水,卻是無論如何都掰不開那緊閉的嘴巴。許俊杰看著僅一天就折騰得憔悴的小師弟,紅著眼圈罵了一句,“沒人在這兒,就我一個!程葉,你到現(xiàn)在還護(hù)著他,還怕別人知道他的名字嗎……” 許俊杰念叨了半天,甚至連那個人的名字都罵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念了那人的名字,程葉咬著牙齒的力道漸漸放松了些,終于是喂了些水進(jìn)去。許俊杰就一邊念著那個人的名字一邊喂程葉喝水,一杯水喂完,他差點哭出來。 許俊杰收拾了東西端出去,一出門就撞見了云翼飛。他紅著一雙眼睛躲也沒處躲,只得嘆了一口氣,“你剛才都在外面聽到了?” 云翼飛點了點頭,聲音也有些發(fā)緊,帶著一點不大相信的疑惑還是問了下去,“程葉真的和李瑞是……?” “是?!痹S俊杰也不瞞他,壓低了聲音給了肯定答案?!拔乙彩怯幸淮尾恍⌒那埔娝麄冊谝黄稹胖赖??!?/br> “他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現(xiàn)在李瑞人呢?程葉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云翼飛最初的驚訝過去,緊跟著也擰起了眉頭,程葉喜歡誰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但是自己的師兄弟變成現(xiàn)在這么慘,他一定要問個清楚?!笆牵钊鹱冃牧??” 許俊杰搖了搖頭,他和程葉認(rèn)識的早,第一次去農(nóng)場找老夏的時候李瑞便跟在程葉身邊,照李瑞重情的性子,這么多年下來是絕不會放棄程葉的?!盎蛟S是遇到什么難處了吧?程葉不說,我們也不好多問?!?/br> 云翼飛張了張口又閉上了,他們跟程葉是師兄弟,幾年的感情下來才不會排斥,只怕今天換了另一個人,他云翼飛也不會過問一句吧。畢竟如今的社會,程葉他們這種關(guān)系,是不能被大家接納的。 “小文和小武在那邊陪著夏師叔,大師哥你去洗把臉,我在這里照顧程葉一會吧?!?/br> 許俊杰應(yīng)了一聲,可想起程葉剛才可憐無助的模樣又是一陣眼圈泛紅。他瞧著程葉一步步學(xué)會了手藝,那么能吃苦的一個孩子,那樣從來不曾抱怨過什么的孩子,如今被他在耳邊念兩聲“李瑞”就騙得落下眼淚……難怪人家說害人最深的,莫過于一個情字,只是程葉他們怕是早就深陷在里面,已經(jīng)出不來了。 程葉再醒過來的時候,大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選手們都陸續(xù)回去等最終名次通知,只有許老頭和老夏他們還等著他沒肯走。 程葉張了張眼睛,瞧見老夏喊了一聲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