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相親相愛一家人”篇：

    李瑞：程葉，不許踢被子。

    程葉（打哈欠）：可是剛才運(yùn)動過很熱，很累……

    李瑞：那……那挨著我近點(diǎn)吧。

    程葉（伸爪子壓過去）：嗯。

    62、夢話

    程老大一家為了給程岳安置工作，把攢了幾年的禮品都掏出來了，成箱的煙酒給分場書記和機(jī)械廠廠長那里送。程老大好話說盡，錢也花了不少，廠子那里只說再討論一下，沒肯給確切答復(fù)。程老大急的嘴上都起了泡，好幾宿沒睡好。

    程老大媳婦勸著程岳，沒讓他在這個時候出門瞎逛蕩，一心一意求著能給兒子安置個工作。

    廠里最后來了信兒，由于程老大祖孫三輩都是在廠里的，特殊照顧一下，允許程岳來機(jī)械廠上班。廠長拿了程老大東西，特意給他透了個信兒，意思是說，如果再添補(bǔ)些錢進(jìn)來，廠里還有一個空缺名額。雖然沒程岳那個好，但是一個月三五百的工資是穩(wěn)的。

    程老大動了心思，他也是心疼侄子的人，一聽到這個信兒就想起了程葉。他想著程葉還得三年才考試，哪里能料得到今后的變數(shù)……大學(xué)生不分配就業(yè)，萬一吃不上飯他怎么跟死去的老娘交代？程老大咬咬牙，硬是擠出一分錢來也給程葉辦了份招工的活。

    程老大媳婦知道后在家里鬧了一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你有這份錢，做什么不行？人家程葉鐵了心考大學(xué)，哪里肯收你這份人情？！簡直就是白白扔一把錢出去??！”

    程老大悶頭吸煙，他這些日子過的也不容易，姑娘上大學(xué)，兒子和侄子安置工作，幾乎把攢下的養(yǎng)老錢花了個干凈。把手里的煙嘬成個煙屁股，踩在腳底下捻了幾下，程老大還是下了決心，“孩子還小，他知道個什么？上了大學(xué)也不見得能吃上鐵飯碗啊。咱們趕緊趁著廠子里要人，把兄弟倆都送弄去，這機(jī)會太難得……我是當(dāng)大伯的，這種時候，再怎么也得拉扯他一把！”

    程老大媳婦看事情成了定局，哭哭啼啼也沒用，追著程老大問工作情況。在得知給自己兒子安置的是一份車間的活兒，而程葉只得到一份看守倉庫的活計的時候，這才心里舒坦了點(diǎn)。她覺得看倉庫沒前途，車間干好了，還能提個車間組長、主任呢！

    程老大帶著這個消息去找了程葉，廠子里也有提前上班的，年齡滿16周歲就成。程葉情況特殊，算是孤兒，家庭情況又在貧困線下，待遇還要好些。怎么說，國有單位的大廠子還是肯照顧集體的。

    程葉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一時無法接受，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么推拒才好，“大伯，我想先讀書試試，也許……”

    程老大在家里說話慣了，擺擺手讓程葉聽他的，“我知道你想讀書，要是沒有招工這事兒，大伯也贊成你讀書。但是啊，程葉你上七八年學(xué)，也不一定能回家安置份好工作對吧？咱們是這里土生土長的，哪里有背井離鄉(xiāng)的道理！這次機(jī)會難得，你聽大伯的，去上班，??！”

    程老大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人都瞧著老了許多，白頭發(fā)冒了好些出來。他微黃的指縫間夾著香煙，并不抽，只嘆了口氣，“程葉，大伯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當(dāng)初你爺爺在廠子里的活我接班了，你奶奶又送了你二伯去當(dāng)兵，偏偏沒顧得上你爸。你爸人厚道，也不說什么，但是大伯總覺得虧欠他的。你聽大伯一句，先進(jìn)廠子里，過兩年也好在廠里找個女職工處對象，倆人一起攢點(diǎn)錢，以后能成個家……”

    程老大說的很慢，嘴里的煙味也變得苦澀，他快五十的人，現(xiàn)在總是會想起當(dāng)初兄弟幾個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家里窮，要不然也不會送了小妹去別人家，老二也不會留在外面當(dāng)兵不回來，也不會跟老三家發(fā)生這些事兒……說白了，都是窮鬧的。

    程葉沉默了一會，他這些年吃了不少苦，自然知道程老大不能平白變出一份招工合同來。這里頭，沒準(zhǔn)花了不少錢。程葉聽了程老大一番話，心里也軟了些，但依舊不愿意拿程老大家的東西，只推說要再想想。

    “大伯，我還得再問問小姑姑，我學(xué)籍什么的都在她那兒管著?！背倘~的戶口是跟著程奶奶的，程奶奶去了，小姑姑許盈就接手來幫程葉管理這些。一來是幫著程葉轉(zhuǎn)學(xué)方便，二來是怕程葉自己看不住，讓人占了便宜。

    程老大臉上笑的有些勉強(qiáng)，半天才應(yīng)了一聲，“成，你再問問你小姑姑吧?！彼酒饋砘位斡朴频某鋈チ?，心里像是打了個窟窿，寒風(fēng)呼呼的吹進(jìn)去，透心涼。一把年紀(jì)，終于嘗到熱臉貼上冷屁股的滋味。

    程葉晚上想了一宿，也沒睡好，難得一個假期回來心里總不安穩(wěn)。等到星期天下午李瑞回來，忍不住先跟李瑞說了。

    李瑞想了想，“這事兒我聽楊大胖他們說起過，機(jī)械廠好像是要招人，人數(shù)還不多。你大伯對你倒是不錯，但是留在機(jī)械廠也沒什么意思，你還是安心讀書吧?！彼罅四蟪倘~的鼻子，笑了?！安皇钦f，將來要當(dāng)老師的？”

    程葉一張臉還是皺著展不開，“我覺得大伯好像為了這事，弄得挺辛苦的……”

    “他活該，要真是覺得對不起你，就把你爸留下的房子還回來。出點(diǎn)小錢，就想平了恩怨？逗人玩兒呢吧？！”李瑞哼了一聲，他對程老大一家沒什么好感。尤其是那個程岳，打小兒就愛欺負(fù)他家程葉，這要是弄到一個廠子里，還不知道怎么使喚人哪！

    李瑞下了最后指示，“別理他們家。花他幾個錢算什么，當(dāng)初他們拿的可不比這少！”

    程葉點(diǎn)了點(diǎn)頭，猶豫半天，還是開口說了自己的想法?！叭鸶纾鋵?shí)大伯對我還不錯，這些年也是他在照顧我和奶奶。尤其是奶奶走了之后，大家為了老房子的事兒鬧的挺僵……我覺得，大伯這次來，也是想和好的吧？”

    “應(yīng)該是吧。程家就剩下你跟他們家還在農(nóng)場，他不對你好，也沒什么人值得下心思了?！背棠棠坍?dāng)初沒跟任何人商量就把老房子過戶給程葉，這事兒，的確讓程老大心里堵了一陣。李瑞捏著那張小臉，心里有些不痛快，“程葉，你怎么來提他們家啊？你別管那個什么招工，告訴你小姑姑，讓她處理去！”

    “知道了，我就是拿不準(zhǔn)，才先來問問瑞哥嗎……”程葉被李瑞捏著臉，唔唔的求饒，“疼，疼！”

    李瑞被他一句“先問瑞哥”哄得心花怒放，在程葉臉上吧嗒親了一口，松開了手，“嗯，終于學(xué)聰明一點(diǎn)了！沒白吃那些虧啊。”

    “那我去給小姑姑發(fā)個電報？”

    “等明天吧，我送你去學(xué)校的時候，順便把這事兒辦了。”李瑞抱著程葉進(jìn)了房間。“難得回來一次，多陪陪我?！?/br>
    天氣暖和之后，程葉就從七分場搬回來了，在自己家和在老夏家就是不一樣，把小孩扛著走都不見他再嘟囔著抗議。

    李瑞累了個把月，幾乎是換了身干凈衣服，沒跟程葉說幾句話就睡著了。他枕著程葉的腿睡的，弄得程葉也不敢起來，看著李瑞累極了，就坐在那幫他一下下按摩太陽xue，讓他睡的更沉些。按了一會，大約是舒服了，那人眉頭也舒展開。

    “程葉……”李瑞嘟囔了一句夢話，翻身抱住程葉的腰，埋頭又睡了。

    63、一對兒

    小姑姑許盈很快回復(fù)了程葉，她對招工的事情也不贊同。許盈當(dāng)初也是自己咬牙堅持考出來的，知道上學(xué)能改變命運(yùn)，而且她也不希望程葉一輩子都呆在小農(nóng)場。她叮囑程葉只管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其他的事情她負(fù)責(zé)。

    程葉一向聽許盈的話，得了準(zhǔn)信兒，更是加倍刻苦。

    許盈親自回來一趟，專門和程老大商量程葉讀書的事。程老大對這個meimei非常不滿，他低聲下氣的去求人，一張老臉都不要了，怎么這些人不知道幫襯一把，卻都來跟他唱反調(diào)？！“不行！讀書不就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飯？我都打問好了，在機(jī)械廠上班工資跟老職工一樣，還虧了他不成……”

    許盈不同意，皺了眉頭跟自己大哥解釋，“哥，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是也得先問問孩子啊。這畢竟關(guān)系著程葉一輩子，讀了大學(xué)和做一輩子工可不一樣?！?/br>
    程老大媳婦在一邊陰陽怪氣，吹著茶葉沫子跟小姑說話，“你也別太慣著程葉，成天跟他念叨上大學(xué)，上大學(xué)……這大學(xué)可不是誰都能上的！你把孩子一顆心說高了，就算他考上大學(xué)，你給安排工作？”她瞧著許盈要說話，又哼了一聲堵回去。“現(xiàn)在說話是不腰痛，張口都能許愿，我們可是真金白銀花進(jìn)去了，你啊……到時候未必能拿一毛錢出來呢！”

    許盈給大嫂氣的直哆嗦，咬死了一點(diǎn)不松口，“反正程葉得去上學(xué)！咱媽臨走的時候，也直念叨要程葉讀書，盼著咱們家多出幾個好苗子?！?/br>
    程老大這幾天枕頭風(fēng)吹多了，已經(jīng)有些動搖，聽著許盈這話心里更是厭煩，“程嘉不是上大學(xué)了嗎？咱們老程家出這么一個足夠了，好事兒哪能全落到咱們家！真當(dāng)祖墳上冒青煙了不成！”

    許盈也說的冒火，一雙眼睛看著自己大哥大嫂，聲音沒他們大卻是比他們更堅定，“我知道大哥費(fèi)了不少功夫，也知道你想幫程葉，但這事兒我絕對不同意！程葉成績不比程嘉差，不能就這么進(jìn)廠子。大不了讓他轉(zhuǎn)學(xué)去省城讀高中，以后的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我全出了，總之一句話，必須上學(xué)！”

    程老大氣得拍了桌子，兩邊人不歡而散。

    許盈又去學(xué)校找了程葉，這回沒瞞著他，把事情經(jīng)過都跟程葉說了。她囑咐程葉中考成績多考幾分，也好進(jìn)省城的好高中?！澳沁呌袀€實(shí)驗(yàn)中學(xué)，高中條件特別好，你給姑姑爭口氣，一定考進(jìn)去，聽見沒？”

    程葉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他原本定的目標(biāo)是市一中，這次換了省城的高中，有些擔(dān)心自己的成績。不過想著許盈為自己爭取的唯一機(jī)會，程葉心里更多的是感動。

    許盈拍拍程葉的肩膀，好久沒見到小孩，一轉(zhuǎn)眼又長高了些，倒是眉眼里還是以往的溫和，瞧著就讓人覺得安心?！俺倘~，省城里就有師范大學(xué)，學(xué)費(fèi)都是全免的，每月還有生活補(bǔ)貼。你別擔(dān)心錢的事兒，只管好好念書，知道嗎？”

    程葉聽著許盈說的這些，心里又點(diǎn)起些希望，笑著應(yīng)了一聲，“哎！小姑姑我都知道，您別擔(dān)心?！?/br>
    程老大那邊經(jīng)過許盈阻攔，不再來找程葉。倒是程老大媳婦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跑去機(jī)械廠跟廠子鬧了一場。她瞅著程葉招工的事兒成不了，想要回給程葉辦招工的那份錢，這么一鬧，卻差點(diǎn)連自己兒子的那份工作都保不住。

    廠長也沒見過這么不講理的婆娘，對程老大一通教訓(xùn)，言語里很不客氣。

    程老大出了錢，兩頭落不到好，回家之后憋著氣著實(shí)和自家媳婦吵了一場。程岳連帶著被教訓(xùn)一頓，稍微收斂了些，不過他聽了他媽念叨是非，把這份錯全怪在程葉頭上。

    “我就跟您說了！不是親生的就不行，看看，說準(zhǔn)了吧？這程葉畢竟跟咱們家隔了一層，哪兒有我放心??！您就給他花錢吧，啊，到時候一分也找不回來！”程岳覺得他爸媽的錢，早晚都是他的，給程葉花了一份心里別扭。

    程老大媳婦咬著指甲，也是一臉不甘，“都怪你爸！我都說了程葉不會知道這份禮多大，非給人送上門去！”

    程岳跟他媽說了些好話，哄著她高興了，又趁機(jī)要了些錢走。程老大媳婦掏錢的時候有些猶豫，兒子這些天的花銷越來越大，她都是瞞著程老大偷偷給的?！霸趺从忠X？”

    程岳有些不高興，“媽，我剛進(jìn)廠子，得跟那些前輩多交流一下，晚上不得請人吃飯??？”

    程老大媳婦想著是這么回事，這人情往來的，總是要破費(fèi)些?！笆≈c(diǎn)花，你爸還不知道哪，不然又該教育你！”

    程岳嬉皮笑臉的連聲說好，拿了錢就走，那些話聽沒聽進(jìn)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程老大媳婦缺了這么些錢，對程葉的態(tài)度比以往更差了，每回瞧見總要拉下一張臉來，像是程葉欠了她們家多少錢一般。她逢人就嘮叨，無非是說程葉不知恩圖報，不聽話，傷了她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