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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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讓人去請海都阿陵。 不一會兒,海都阿陵過來了,看到金發(fā)碧眸、一臉凜然之色的畢娑,淺金色雙眸微微瞇起。 瓦罕和顏悅色地問:“狼奴,你是不是扣押過魏朝公主?” 從李瑤英被曇摩羅迦救下的那一刻起,海都阿陵就知道那個女人不會善罷甘休,見畢娑都找上門來了,知道這事必然瞞不住,沒有否認,輕佻地問:“魏朝公主現(xiàn)在不是在佛子那里嗎?怎么,佛子這是要為一個女人和北戎交惡?” 瓦罕可汗面色如常,溫和地道:“狼奴,我已和王庭君主訂立盟約,還立下誓言,不會為難對方家眷。魏朝公主仰慕王庭君主,千里迢迢追隨而來,她的嫁妝被你扣押了,現(xiàn)在王庭君主派人來討要那些嫁妝,你看該怎么辦?” 他神色慈和,眼里甚至帶了幾分笑意,但在場的人都明白大汗的笑容代表著什么。 帳中諸人汗流浹背。 海都阿陵心中惱怒不已,但是面上只有恭敬,沒有片刻猶豫,順從地道:“自當如數(shù)奉還?!?/br> 瓦罕可汗點點頭,臉上滿是笑容,眼底卻有陰狠之色一掠而過。 海都阿陵看向畢娑,話鋒突然一轉(zhuǎn),“敢問王庭君主以什么身份來討要魏朝公主的嫁妝?” 畢娑平靜地道:“魏朝公主愿嫁給我們的王?!?/br> 海都阿陵嘴角一勾:“喔,所以你們的王這是打算要破戒?” 畢娑抱臂而立:“王是出家人,不能迎娶公主,公主無所求,愿效法摩登伽女,為王修習,王答應了,這是佛陀對他的考驗?!?/br> 海都阿陵瞳孔猛地一縮:曇摩羅伽居然真的答應李瑤英那天的求婚了? 讓李瑤英入寺修習,不就是把美人藏在身邊嗎?! 他就不怕消息傳遍王庭,人心浮動? 海都阿陵飛快思考:當初葉魯可汗只看了李瑤英一眼就以涼州為聘,他怎么勸說都沒用。葉魯部的幾個王子看到李瑤英后,更是饞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他自己呢,也因為李瑤英的美色而對她格外有耐心。 難不成曇摩羅伽也被李瑤英的美色迷惑住了? 他果然小看了那個女人,以為將她帶到八千里之外的西域就能讓她徹底絕望,再老老實實臣服,沒想到她認識佛子,現(xiàn)在連佛子都為她傾倒。 海都阿陵心中冷笑。 越是如此,他越是要得到那個女人。 畢娑得到瓦罕可汗的許諾,也不多做糾纏,告辭離去。 他的背影剛剛消失在帳門前,海都阿陵立刻朝瓦罕可汗下拜,滿面愧色:“侄兒在中原時,見那位魏朝公主是人間絕色,便將其擄至帳中,打算敬獻給大汗,沒想到她竟然和佛子有瓜葛,半路讓人跑了。侄兒大膽妄為在先,無能在后,請大汗責罰!” 帳中諸人直翻白眼。 瓦罕可汗沉默不語。 海都阿陵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片沉水般的寂靜。 半晌后,瓦罕可汗起身,扶起海都阿陵,語重心長地道:“算了,你也是一片孝心?!?/br> 海都阿陵一副誠惶誠恐之態(tài):“多謝大汗體諒!” 瓦罕可汗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這些年西域諸國獻上的美人寶物不知凡幾,佛子從未動心,如今他卻為了一個女人的嫁妝大動干戈,看來你的眼光很好,那魏朝公主確實是個絕色?!?/br> 海都阿陵眉心顫了顫,冷笑:“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br> 瓦罕可汗頷首:“狼奴,不管那個美人是從哪里來的,也不管你是不是不甘心將美人拱手讓人,現(xiàn)在美人成了佛子的女人,肯定對佛子的名聲有礙,這對我們北戎來說只有好處。” 海都阿陵低下頭,俊朗的面孔上籠了層陰云:“侄兒明白,侄兒不僅不能阻止王庭為那個女人出頭,還應該把這事大事宣揚出去,最好讓每個人都知道圣潔的佛子甘愿為一個漢女沉淪?!?/br> 瓦罕可汗?jié)M意地點點頭。 父子、叔侄幾人聚在帳中商討了一會兒事情,海都阿陵告退出去。 小王子立馬跳了起來:“父汗!海都阿陵滿口胡言!他隱瞞魏朝公主的身份,就是不想把美人交出來!父汗是世上最英勇的男人,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就該送到父汗床上,海都阿陵私藏美人,是對您的不敬!” 瓦罕可汗撩起眼皮,怒斥:“你是神狼的兒子,身上流著神狼的血!怎么像個無知婦人一樣,在你父親面前挑撥離間?” 小王子輕哼一聲,訕訕地閉上嘴巴。 瓦罕可汗環(huán)視一周,看一眼守在帳門邊的心腹。 心腹小聲道:“海都阿陵王子直接回帳去了,沒有停留?!?/br> 瓦罕可汗微微頷首。 小王子回過味來,驚出一身冷汗。 瓦罕可汗看一眼小兒子,搖搖頭:“你太稚嫩了,不是狼奴的對手,狼奴是狼養(yǎng)大的孩子,狼教會他狩獵,我教會他領(lǐng)兵作戰(zhàn),現(xiàn)在的他還年輕,莽撞,驕傲,等他真正成長了,一定會取代我?!?/br> 小王子脖子一梗:“我也是父汗教出來的孩子!” 瓦罕可汗朝天翻了個白眼。 他是只兇猛的頭狼,壯大了族群,撫養(yǎng)了一群兒子,率領(lǐng)族人統(tǒng)一了草原,他覺得自己還很強壯,可以繼續(xù)征伐下去。 然而年輕的狼已經(jīng)等不及了,他們都想向他這只頭狼發(fā)起挑戰(zhàn),成為新的頭狼。 強者為王。 他的兒子們也是狼,可惜他們太愚蠢,注定會死在想成為頭狼的海都阿陵手里。 瓦罕可汗并不反感海都阿陵的挑戰(zhàn),但是他不能容忍海都阿陵暗藏心思。 魏朝公主的信給他提了醒,海都阿陵暗地里吞并河隴、北漠,私藏兵器馬匹,豢養(yǎng)私奴,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瓦罕可汗沉吟許久。 他得提防著這個狼養(yǎng)大的小狼。 今天他逼迫海都阿陵歸還魏朝公主的嫁妝,海都阿陵和王庭佛子之間結(jié)下了死仇,假如日后海都阿陵真的發(fā)動叛亂,他這些懦弱無用的兒子們可以逃到王庭避禍。 瓦罕可汗心中感嘆,他這輩子最忌諱的人是曇摩羅伽,最想打敗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居然也是他。 佛子是真君子,不會殘害他的臣民。 …… 畢娑從大帳出來,立馬叫人去沙城報信。 親兵已經(jīng)趕到沙城了,聞訊,帶著瑤英手寫的名冊趕去營地清點嫁妝,中軍副將派出兩百人護送他們。 當海都阿陵看到親兵拿出的名冊時,狹長的金色眸子冷冷地注視著親兵,唇角一挑,拂袖而去。 畢娑帶著人押送嫁妝。 出了營地,親兵馬上找到那一箱箱的藥材,呈交給畢娑。 畢娑帶著藥,騎上最快的馬,趕回圣城。 …… 瑤英和剩下的親兵仍被關(guān)押著,不過換了間更寬敞明亮的屋子。 蒙達提婆為謝青開了藥,她得到妥善的照顧,傷口終于慢慢復原,氣色一天比一天好。 瑤英一天天數(shù)著日子,心想般若應該拿到水莽草了,也不知道曇摩羅伽有沒有好轉(zhuǎn)。 這日,她正跟著看守自己的小沙彌學梵語,法師的弟子忽然急匆匆走進院子,請她趕緊收拾東西,去蒙達提婆的院子躲避幾天。 “為什么?” 弟子聲音發(fā)顫:“公主跟著我來就是了,這是法師的吩咐?!?/br> 第43章 發(fā)誓 瑤英相信蒙達提婆不會害自己, 跟著弟子出門,剛下了石階, 院門前面已經(jīng)被人堵上了。 有人用胡語高聲呼喊著什么, 僧人極力阻止,那些人大聲呵斥僧人, 將木門拍得震天響。 眼看木門就要被撞開,弟子一臉驚惶,帶著瑤英退回屋子:“門外是薛延那將軍!他帶著人闖進來了!” 瑤英皺眉問:“薛將軍怎么闖進來的?” 她這些天一直待在王宮偏殿, 和僧人們攀談,打聽了許多王宮的事情,聽說過薛延那。 王庭自古以來由曇摩家族統(tǒng)治,幾十年前,曇摩家族衰落, 世家把持朝堂。曇摩羅伽五歲那年, 氏族張氏殘忍誅殺曇摩氏, 欲取而代之,王庭民怨沸騰,張氏不得已, 只得留下赤瑪公主和曇摩羅伽這對姐弟。 曇摩羅伽少年登基,被張氏囚禁在佛寺內(nèi)修習佛法。直到十三歲那年, 北戎大舉入侵, 世家棄城而逃,他這個傀儡皇帝以佛子之身率領(lǐng)中軍擊退瓦罕可汗,名震西域, 威望空前,趁勢一舉奪回王權(quán)。 此后,曇摩羅伽打壓世家,收攏王權(quán),任命親隨蘇丹古為攝政王,一面研習佛法,一面撫育民眾,聲望日隆。 然而王庭的幾大世家并不甘心就此失勢。 相國康莫遮、大將軍薛延那、右軍統(tǒng)領(lǐng)安俞樂、輔國孟云漢和他們背后的幾大家族不滿于曇摩羅伽善待其他部族,私底下常有抱怨之語。 曇摩羅伽是佛子,這輩子不可能成婚娶妻,王室血脈只剩下他和赤瑪公主,王庭沒有繼承人,這幾年他的病情越來越重,雖然極力隱瞞,還是有風聲傳出,世家的心思也就愈加活泛了。 這其中,薛延那最為蠻橫暴躁,幾乎從不掩飾他的不臣之心。此人性喜漁色,經(jīng)常凌虐女奴,已經(jīng)因為虐殺漢人奴隸的事情和曇摩羅伽起過幾次沖突。 也不知道他從哪里聽說瑤英住在王宮,前幾天竟然徑自找了過來,嚷嚷著要一睹美人仙姿。 幸虧瑤英機警,在閣樓散悶時看到一個身高體壯、黑熊般雄壯的胡人在外面逡巡,知道來者不善,立馬提醒僧人去請蒙達提婆。 蒙達提婆及時趕到,勸走了薛延那,讓各處加強警戒。 薛延那后來又來了幾次,見僧人守衛(wèi)森嚴,沒有硬闖。 今天這位薛延那將軍卻直接帶著人闖進內(nèi)院,馬上就要沖進來了。 弟子急得滿頭大汗:“小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進來的!” 砰的一聲巨響,木門還是被撞開了,胡人的喊叫聲越來越近。 弟子驚慌失措:“法師去藏藥室取藥了,至少得半個時辰才能趕過來!” 瑤英當機立斷:“去閣樓,那里有間很隱蔽的屋子,先躲一會兒。” 她被關(guān)押的第一天就四處走動,熟悉地形,為的就是遇到緊急情況時能暫時躲避。 親兵們跟上瑤英,爬上閣樓,躲進密室,這間屋子原本是用來做哨塔的,后來廢置不用,通向其他樓層的廊道隱藏在逼仄的角落里,尋常人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謝青守在門邊,細聽樓下的動靜,手指按在刀柄上。 瑤英按住她的手:“我們現(xiàn)在身在王庭王宮,不到萬不得已,別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