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微楞：“弘暉是說……旋渦？”

    弘暉連連點頭，他同好多人說過，可是那些下人就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知道勸他不要玩水，還是六叔最好！他興奮的伸手接連比劃著，道：“弘暉洗完澡，奶娘拔掉浴桶下面的木塞，水就會轉(zhuǎn)起來……總是這樣轉(zhuǎn)……弘暉想讓它這樣轉(zhuǎn)……弘暉就是想在魚缸下面開一個洞，看看魚缸里的水怎么轉(zhuǎn)，結(jié)果一敲它就碎了……”

    胤祚噗嗤一聲笑道：“弘暉不會想在荷花池底下也開個洞吧？”

    弘暉點頭，那認真的小模樣讓胤祚有些不好意思，摸摸他的頭，道：“想法是不錯，但是做法不對，弘暉這么小，魚缸是玻璃做的，玻璃鋒利的很，傷到弘暉怎么辦？還有荷花池，也不是你能挖開的?。　?/br>
    弘暉委屈道：“可是他們都不幫我?！?/br>
    胤祚笑道：“那是你沒找對人?！?/br>
    吩咐旺財?shù)溃骸叭フ覈鵂I部做根水泥涵管過來，挖給弘暉看。”

    弘暉偷偷看了眼胤禛，見他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頓時高興起來：“好！六叔最好了！”

    胤祚笑道：“等過一陣子，弘暉就能看見荷花池的旋渦了……不過，只怕弘暉還是要失望的。”

    弘暉好奇道：“水還是會……這樣轉(zhuǎn)？”

    胤祚看他這樣那樣的比劃，笑道：“咱們家里的鐘表，也是轉(zhuǎn)著圈圈走的，我們把和鐘表方向一樣的，成為順時針，反過來就叫逆時針……在咱們大清，沒有外力自然形成的旋渦，都是逆時針旋轉(zhuǎn)的，不光是水，連風(fēng)都是這樣呢！但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和咱們大清卻是反著的?！?/br>
    弘暉兩只眼睛亮晶晶的：“為什么？”

    “這里面，學(xué)問可就大了……”胤祚道：“這個世界，原就充滿了秘密，為什么會有冬天和夏天？為什么冬天下雪而夏天下雨？為什么下雨的時候會有雷電？為什么打雷的時候我們總是先看見閃電再聽到雷聲……就算是小弘暉身上，也充滿了秘密，比如，為什么弘暉眉毛長不到頭發(fā)那么長？為什么弘暉熱了會流汗？冷了會發(fā)抖？為什么弘暉吃饃饃嚼著嚼著會變甜？還有很多很多……”

    弘暉的嘴巴已經(jīng)張的可以裝下鴨蛋了，道：“這些，六叔都知道嗎？”

    胤祚嗯了一聲，道：“這些是六叔知道的，還有更多更多是六叔不知道的……人和動物的區(qū)別在哪里？人會制造工具，使用工具。我們探索這世界的奧秘，了解它，利用它，生活才會越來越好，譬如咱們用火取暖，用水澆地……”

    弘暉抱著胤祚的腿撒嬌：“六叔，六叔六叔六叔！”

    “弘暉也想知道？”

    “嗯！”

    胤祚摸摸他的頭，道：“可惜弘暉太小了，不過……六叔那里有好多書，只要弘暉要答應(yīng)六叔，以后要讓很多人看見它，看懂它，六叔就送給弘暉好不好？”

    弘暉毫不猶豫的點頭：“好！”

    “答應(yīng)的可真快！”胤祚搖頭失笑：“做到可不容易呢！”

    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門口，胤祚放開弘暉，交給下人抱回去，轉(zhuǎn)向胤禛道：“這天底下的讀書人，一天到晚的吟詩作畫寫八股，都是因為朝廷以八股取仕，民間以詩詞揚名，但是，說句難聽的……有個屁用！”

    胤禛陰沉著臉不說話。

    胤祚對他的情緒彷如未覺，道：“弘暉聰穎，非常人能比，四哥也莫要太過拘束于他——我送的書，等弘暉大了，他看，四哥別管他，畢竟不是什么不好的東西，他若是不看，四哥也別逼他，到底人各有志……”

    不等胤禛答話，上車離去。

    胤禛目送他的馬車離開，沉聲吩咐備馬，蘇培盛試探問道：“主子這是？”

    他家主子向來都是坐車，這會兒忽然吩咐備馬，難道是要出遠門？可行禮還沒收拾呢？

    胤禛道：“進宮?！?/br>
    他管不了他，總有管得了的人。

    進了宮，直奔南書房，康熙正歪在榻上看請安折子，一見胤禛那副模樣，嘆道：“為老六來的？”

    胤禛道：“皇阿瑪，您就由著他這樣折騰？”胤祚身邊盡是康熙放的人，連打個噴嚏都要報給他，何況是這么大的事兒。

    康熙坐起身來，道：“不由著還能怎么著？關(guān)著他？”

    關(guān)自然是不行的，胤禛道：“皇阿瑪您勸勸他，說不定就……”

    “那小子決心要做的事兒，誰能勸的動？”康熙嘆了口氣，道：“胤禛啊，當(dāng)初老六一心做閑王，你不許，如今他想做的事了，你還是不許……你怎么比朕還難侍候？”

    “可是皇阿瑪，六弟他身體……”

    “他的身體，朕比你擔(dān)心！”康熙摔了折子，道：“可讓他整天像個廢人一樣躺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他就開心了，長壽了？”

    胤禛閉了閉眼，半晌之后，才木然轉(zhuǎn)身，搖搖晃晃向門外走去。

    “胤禛！”

    胤禛回身，康熙語氣緩了許多，道：“明兒開始，你到乾清宮來，幫朕看看折子，處理政務(wù)?！?/br>
    ******

    第二天，胤祚用了早膳就去了研究院，挨著他住的院子，是一座更大、更空的院子，里面放滿了各種零件、材料和工具，有些已經(jīng)在這里放了長達一年之久，有的卻是昨兒才搬進來的。

    因早接到消息，研究院所有人都一早就在這院子等著，胤祚坐在工作臺前，將院里幾個“頂級設(shè)計師”和自己的三個學(xué)生集中起來，先亮出一副大圖，上面畫著怪模怪樣的一個東西，道：“這一次，我們主要要做的，就是這個?！?/br>
    眾人面面相覷：“這是……什么？”有輪子看著像車，可是馬朝哪兒栓呢？而且這么大塊頭，馬拉的動嗎？

    胤祚解釋道：“是可以幫忙耕地、鋤草的東西，我叫它拖拉機。”因身體的緣故，胤祚如今也懶得再遮遮掩掩，便是被看出來，泄露出去，又怎么樣呢？

    可以幫忙耕地除草的東西……眾人表現(xiàn)的很淡定：好吧，這位爺既然能做出自動紡紗織布做衣服的東東來，那么做出自動種地的玩意兒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外觀圖亮了一下就收了起來，胤祚示意底下人換一副圖紙，道：“要讓它自己動起來，我們先要做出內(nèi)燃機來，這就是內(nèi)燃機……”

    原本他已經(jīng)畫了詳細的圖紙，只要讓底下人照著做就成，但他的希望遠不止于此，將內(nèi)燃機的原理和結(jié)構(gòu)一連講了幾遍，讓大部分人聽懂才停了下來。

    完了挑了幾個人，令他們負責(zé)造出實物，其中一人問道：“殿下，這個內(nèi)燃機咱們是明白了，可是，那個什么柴油，又是什么？”

    “就是石油用類似蒸酒的法子分離得來的東西，可以燒，”胤祚解釋道：“前幾個月我就派人去做了，如今在國營部存了許多。你們實驗的時候千萬要小心些，這東西一點就爆，稍有不慎就尸骨無存?！?/br>
    “接下來是聯(lián)動裝置……”

    后面有圖紙在，也沒什么高深的原理，就無需他解釋太多，便是如此，將所有工作都分派下去之后，已經(jīng)到了午間，胤祚累的緊了，攤在椅子上，從身側(cè)接過一盞熱茶，低頭喝了一口忽覺不對，一扭頭，頓時大驚：“皇阿瑪！”

    康熙按著他肩膀不讓他站起來，在他身側(cè)坐下，道：“這東西，真能自己耕田鋤草？”

    胤祚瞥了康熙一眼，不滿道：“皇阿瑪您見過兒子吹牛嗎？”

    他有很多東西可以造，最終選擇拖拉機，正是因為拖拉機可以幫忙種地。在這個將將能填飽肚子的時代，講究的是民以食為天，朝廷抑末、抑商，他想在這種時代大力發(fā)展工業(yè)，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讓百姓填飽肚子的同時，社會上還有大量的剩余勞動力——顯然現(xiàn)在并不滿足這個條件。

    所以這個時候，唯有幫助農(nóng)業(yè)的東西，才能真正得到支持，得到推廣。等到老農(nóng)民開著拖拉機一路超車的時候，那些有錢人還能坐的住？到那個時候，汽車、跑車還用的他來造？

    “你吹的牛還少了嗎？”康熙冷哼道：“整天說，皇阿瑪我好著呢，皇阿瑪我年輕力壯……你倒是壯給朕看??！”

    胤祚訕笑，轉(zhuǎn)移話題道：“皇阿瑪您怎么來了？”

    “朕來看看你吃飯！”轉(zhuǎn)頭吩咐道：“把轎子抬來?！?/br>
    又道：“這地方吵的很，先回去吃飯，然后睡一覺——天塌下來都沒這個重要！”

    胤祚眼眶一紅：“皇阿瑪……”

    康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又道：“胤祚啊，你真正想做的東西，不是這個吧？”

    胤祚一愣，道：“皇阿瑪怎么知道的？”

    康熙道：“這里備的東西雖多，但是一大半兒和拖拉機無關(guān)……而且，那玩意的圖紙你都以及畫好了，還需要你來閉什么關(guān)呢？”

    胤祚笑笑，康熙在這上面的造詣，也就比他差一點，那些人都能聽明白的東西，他自然也能聽懂，道：“皇阿瑪說的沒錯，兒子真正想造的，是發(fā)電機?！?/br>
    這才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想造的東西，只可惜一直沒能找齊材料，如今有了絕緣橡膠，做出了導(dǎo)線，才終于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