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沈老太太輕拍著她的背,寬慰道,“你也別擔心,雙生子畢竟幾率小,很大可能是龍鳳胎,或者是兩位小公主。小公主多好呀,像我家小阿措一樣玉雪可愛?!?/br> 阿措從未在意過孩子的性別。 但是聽到雙生子留一去一的規(guī)則時,她還是沒辦法接受。 為了那所謂的星象命格之說,連兩個小孩子都不能容下么? 她郁悶極了。 面上雖然不顯,但半夜卻做了噩夢—— 她夢見她生了兩個男寶寶,寶寶都很健康可愛,她高興地不得了。 可就在這時,一大群人圍著她指指點點,罵孩子不祥,罵她妖孽…… 更有一個人沖了過來,搶過她手中的孩子就往地上砸去。 “不要!不要!” 阿措驀得睜開雙眼,額頭上已然布滿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阿措,怎么了?”沈老太太也被她這動靜驚醒了,連忙坐起身來,回頭去看望孫女,“是讓夢魘著了?” “嗚嗚,祖母……” 阿措回頭看見沈老太太和藹的臉龐,一把抱住了她,小聲嗚咽起來。 夢中的場景是那樣真實,那樣的令人害怕。 沈老太太看她在自己懷中哭,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不由得抱緊了阿措,輕聲哄道,“我的乖孫女,不哭不哭,祖母在呢,不怕,夢都是假的。” 阿措哭唧唧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眼淚。 此時外面天色泛著蟹殼青,她這下也睡不著了,索性起身到了書房,提筆給元珣寫起信來。 …… 半個月后,元珣才收到這一封信。 有些字被暈開了,顯然是阿措一邊寫一邊掉眼淚。 一想到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委屈模樣,元珣只覺得心頭一陣難受。 字里行間他都能感受到她的無助,她的害怕…… 在這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卻不能陪伴在她身邊。 讀著讀著,他那修長的手指也不禁捏緊,恨不得現(xiàn)在就飛回去摟著她好好安慰一番。 讀完整封信,元珣沉吟許久,提筆寫了兩封信—— 一封信是給阿措的,滿是寬慰與安撫,告訴她就算是兩個兒子,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和孩子。 另一封信是給長公主的,大意便是若真的生了雙生子,母子三人都得平安無虞的等他回來。 信尾還提了司空曙,目前還是沒有找到他的任何消息,但依舊會繼續(xù)找尋。 放下毛筆,他將信密封好,交給了常喜。 再次走到長桌之前,看著戰(zhàn)場標識滿滿的布防圖,他俊朗的眉眼染上狠厲之色。 必須得速戰(zhàn)速決了。 第83章 宛如天神降世一般 阿措再次收到元珣的書信時, 已是八月。 晚夏的日頭依舊毒辣,但御花園的金桂已經(jīng)悄然開放,碎碎點點的,飄著馥郁甜美的芳香。 阿措看著書信上元珣的安慰, 忍不住紅了眼圈。 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情緒似乎也隨著肚子越變越敏感,一點點小事都能讓她流眼淚。 譬如昨日夜里, 她夾菜的時候一個手滑, “啪嗒”一聲,一塊晶瑩剔透的紅燒rou就掉在了地上。 她看著那塊紅燒rou,心里驀得涌上一陣莫名其妙的挫敗感, 小嘴也不由自主的撇了起來。 一眾宮人瞧著皆是一臉懵逼:不就是一塊紅燒rou, 桌上還有一盤呢, 至于么? 沈老太太雖未生育過, 卻也知道女人懷胎時情緒格外不同。 她連忙夾了好幾塊紅燒rou到阿措碗里, 溫聲細語的哄了兩句,阿措這才繼續(xù)吃飯。 且說這頭,阿措看著信,想元珣想的淚眼汪汪,另一邊長公主收到來信,則是眉頭緊皺著。 元珣信上說的兩件事, 頭一件關于阿措若生雙生子的處理,她倒是可以盡量拖上一拖,等著他回來再想對策。 但是后一件——司空曙至今依舊沒有消息。 如今已經(jīng)八月了, 距離司空曙在隴右失蹤都過去三個多月了! 三個月沒消息…… 若他還活著的話,無論如何都會在這三個月想辦法聯(lián)系他們的。 可現(xiàn)在,依舊毫無音訊。 這是不是足以說明,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思及此處,長公主心頭“咯噔”一下,整個人也頹然的往椅后一倒。 她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但眼神卻渙散著,沒有半分絢爛光彩,只有無邊的黯淡。 司空曙真的死了么?就這樣……死了? 她從未想過他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人世。 他乃宰執(zhí)之才,應當著紫袍,在朝堂上揮斥方遒,激揚文字,造福百姓;他應當身居高位,兒孫滿堂;他應當以賢臣之名,流芳青史,配享太廟,受萬世香火供奉。 而不是年紀輕輕的,悄無聲息的死在亂黨的手下。 長公主只覺得胸腔被一種強烈的悲憤塞得滿滿當當,捏著書信的手不由得收緊,快要將那紙張都揉破。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生出一絲責怪的情緒,責怪阿珣為何要派司空曙去隴右那邊。 但這念頭也就一瞬間,她很快就恢復理智,知道這樣的指責未免太過不講道理。 理性與感性在她的頭腦中撕扯著,搏斗著,直教她腦袋一陣陣疼痛,就像有一排細細密密的小針在腦內(nèi)扎著。 她一只手撐著腦袋,閉著眼睛皺著眉,心中卻是愕然: 為什么她會這樣的難過?難過的就像心口缺了一塊什么似的。 幾乎是同時,心里的另一個聲音告訴她:別再否認了,你愛上他。 愛上他?怎么會,她一直是將他當?shù)艿軄砜吹?,怎么會…?/br> 她越是急著否認,卻越是感到恐慌。 她騙不了她自己的心。 靜默了許久,長公主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側(cè)臉去看那書信,柔美的臉龐上扯出一抹苦澀笑容來。 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有什么用呢? 斯人已逝,一切都成空。 身上忽的一陣涼意,她恍然看向半開的窗欞,原是窗外不知不覺的飄起了雨。 秋天的雨來的很沒道理,上午還是艷陽高照,這會兒又落起雨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 連著下了幾日秋雨,皇宮各處落敗的葉子都在宣告著一個事實,秋天到了。 眨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 中秋節(jié)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jié)日之一,往年宮中都會大辦宴席,還會請外頭的雜耍班子進來獻藝,多添幾分熱鬧。 但今年因著隴右還在打戰(zhàn),便沒有大辦??偛缓没实墼趹?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她們這些人還在歡歡喜喜過節(jié),蔣妃可沒那么缺心眼。 雖說沒有大辦,但也是搞了個家宴,實際也就是拉著后宮眾妃嬪坐在一起吃頓飯。 阿措不想去湊那個熱鬧,再加上她身子重了,人也越發(fā)倦怠起來。 相比于跟一群不熟的妃嬪們jiejiemeimei的尬聊,她更愿意在榴花宮跟祖母一起吃團圓餅、賞花燈。 此時月白風清,金桂飄香,榴花宮內(nèi)燈火通明。 種滿花草的庭院里早已擺著各種各樣的花燈,涼亭的桌上是各色糕點果子,有一個銀碟上還擺著六個果實飽滿的石榴。 “這個時候吃石榴正好,瞧瞧,這些石榴長得多好啊?!鄙蚶咸_一半石榴,遞給身著湘色長衫的阿措,“酸酸甜甜的,你肯定喜歡這味道。” 阿措接過這石榴,看著那一粒粒晶瑩剔透的酒紅色石榴籽,低聲道,“之前我還跟陛下說,待石榴成熟的時候,給他釀石榴酒喝?!?/br> 沈老太太知道她的思念,尤其是中秋這原該團圓的日子,她思念陛下更是無可厚非。 就在她想著該怎么勸阿措的時候,就見阿措自己搖了搖小腦袋,一臉樂觀道,“不過也沒事,反正酒也不會壞的,我先把酒釀好,等陛下回來他正好可以喝上……對,正好當慶功酒!” 沈老太太見她自我安慰了,蒼老的眉目浮現(xiàn)一絲慈愛的笑來,“你這樣想就對了,那明日祖母陪你一起釀。” 阿措甜甜一笑,“嗯嗯,前兩天長公主殿下跟我說了,如若順利的話,陛下應當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就能回來了?,F(xiàn)在都八月十五了,算算日子也快了!” 沈老太太笑道,“是,是快了。等他回來,你怕是已經(jīng)生產(chǎn),到時候陛下一回來就能見到你和孩子,肯定歡喜極了。” 她這話音剛落,就聽阿措“呀”了一聲。 只見阿措按著大大的肚子,雙眸彎成月牙兒似的,軟軟道,“小寶寶們動了?!?/br> 小桃笑瞇瞇的接嘴道,“肯定是聽到陛下要回來,小主子們也期待的想要見父皇呢?!?/br> 這話惹得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 月光皎潔如水,一陣清風輕輕吹過,送來陣陣桂子馨香。 同一片明月之下,隴右的定州城外卻是一片安靜。 城內(nèi)亂黨在慶賀中秋,城外大軍卻格外的沉默——這樣特殊的日子里,雙方約定俗成似的不會交手。 可偏偏,元珣不是個守規(guī)矩的人。 士兵營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