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有被風搖撼的樹影。 遠處是一片高樓廣廈,燈火明滅。 這樣的凌晨,有人還醒著,大部分人已經(jīng)入睡。 他們還會迎來一個新的白天。 有燦爛的陽光,有無盡的希望。 那些燈火中,有多少像張敏和于晨潔這樣普通平凡的夫妻。 日間的煩惱和油鹽柴米在睡夢里忘掉。 李如洗突然想起了慕容儔。 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莫名其妙地向她表白,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此時此刻,他又在哪里呢? 她心里涌上難言的滋味。 不是悲傷,也不是愛。 也許,只是惆悵吧? 李如洗終于在夜空難以辨別的黑云中,找到了一彎不起眼的月亮。 月亮只有一芽,光芒慘淡。 別說把月華灑向大地,便是周邊的云彩,也難得照亮。 她再一次低低地吁氣,想要移開胸口的大石。 喘出一口氣來,似乎好了一點,又似乎依然被壓得死死的。 她走回病床,躺下來,想了想之后,打開手機,找出了一本小說來看。 總不能腦子一直在病情和身后事里頭打轉,看點書,有點精神娛樂也是好的。 第155章 知不知 早上的時候,爸爸mama還是伴著陽光來了,帶著香噴噴的早飯和冬日凜冽的寒氣。 刮了一夜大風之后,天氣又降溫了,但是霧霾卻也被刮散了,露出難得的碧藍天空。 今天陽光燦爛,寒冷被暖氣和雙層玻璃擋在了窗外,只有爸爸mama進來時帶進來一股寒氣,李如洗摸了摸mama脫下的羽絨服外套,內里暖暖的,外層則冰涼。 她朝著mama微笑,忘掉自己已經(jīng)三十歲。 暖氣片上的橘子皮散發(fā)著冬日特有的清香。 她覺得舒服多了,也許是適應了這沉重的病軀。 mama開始在小早餐桌上擺放早餐,爸爸跟查床的醫(yī)生溝通她的病情。 即使是在這樣的病房里,也讓她覺得有點溫暖的感覺。 她想起了小時候生病,好像是發(fā)高燒,爸爸mama帶著她去輸液,那可能是她第一次輸液,為了哄她,mama給她買了過分甜的橘子罐頭。 平時是不準她吃那么甜的。 那好像也是一個冬天。 小時候的事,想起來也帶著冬天的寒氣和清冽的橘子香氣。 真甜,真美好的記憶。 后來,她好像一直都對橘子罐頭有偏愛。 如果現(xiàn)在也是這樣就好了。 她生了病,爸爸mama在冬天的橘子香氣里陪著她,直到她痊愈…… 哪怕是再重的病。 如果有痊愈的機會該多好啊…… 她不怕痛,再多的痛苦艱難都可以,只要有希望…… 她低著頭,手握在mama給她盛著暖暖的熱豆?jié){的馬克杯上,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 …… “今天感覺好點沒有?”mama帶著吳音的腔調即使上了年紀,還是柔軟的,又因為年紀而微微沙啞,聽到李如洗耳里更覺得溫暖慈愛。 她抬起頭,給了mama一個蒼白的笑容,低聲說:“嗯,今天早上覺得好點了?!?/br> mama萬般心痛地看著她的臉,嘴里卻還在安慰她:“如洗,醫(yī)生說還是很有希望的,咱們一起努力,要是能動手術就好了!” “嗯!”李如洗點頭。 能動手術,至少還能多活幾年,如果不復發(fā),多活十幾二十年也沒問題。 會不斷有新藥出現(xiàn),也許有一天就根治了。 希望雖然渺茫,卻不是全然沒有。 她低頭喝了一大口豆?jié){,又夾了一個生煎包。 沒有胃口,也要吃東西。 不到最后,絕不放棄。 接下來的時間平淡而溫馨,傍晚時陳琢理帶著噗噗,和李爸爸一起來看她。 李mama也沒客氣,冷淡地說:“昨天你媽來了?!?/br> 陳琢理吃了一驚:“?。孔蛱??” 顯然,他好像不知道陳母來探病,和慫恿李如洗和他復婚的事。 李mama說:“怎么,她沒跟你說?” 陳琢理臉色很不好看,緩緩搖了搖頭。 有過之前的前車之鑒,他自然想象得出自己母親到醫(yī)院里恐怕不會有什么好事。 這叫他臉色怎么好看得起來。 李mama扭過頭不堪前女婿,嗤笑了一聲:“你們結婚那么多年,你媽連如洗不喝雞湯都不知道,據(jù)說上回也是拿了雞湯來……說是來看病,一點也不體貼如洗,開口不是房子就是錢……我算是知道我女兒為什么……” 我算是知道我女兒為什么要離婚了。 這話,不過是因為孩子在跟前,才沒說出口。 …… 陳琢理難堪極了。 他mama昨天回去什么都沒跟他說,只是之前一直勸他復婚,昨天突然改口,說還是不要復婚了,萬一李如洗一直花大價錢治病,別弄得到最后他也賣房欠債。 還是算了,另外找個媳婦吧。 他現(xiàn)在工作又好,又有位置這么好的房子,還沒有房貸,還有點錢,孩子又跟了女方……什么樣的媳婦找不到呢? 何必一定要跟得了絕癥的前妻糾纏不清? 被前妻多占去的錢,沒辦法拿回來就算了吧。 說到“算了吧”時,陳母是咬牙切齒說的,她也知道離了婚,這錢是沒戲了。 但是房子的名字一定要寫成他的,而不是孩子的。 實在打官司也不行,讓李如洗給寫個東西公證一下,說明房子是陳琢理他自己的,不能隨便收回和賣掉。 陳母憤憤說:“已經(jīng)多給她那么多錢了!就算是給她治病的好了!我就不信,她還那么不要臉,連這個公證都不肯做了?” 后來又越想越不安,說:“你說,她會不會治病治病治得沒錢了,偷偷把你的房子賣了?” 陳琢理安慰他媽說:“你放心,李如洗她不是這樣的人,她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何況,她又不是沒錢,又有醫(yī)保又有重疾險醫(yī)療險,自己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錢……” 陳母卻狐疑又神秘說:“難說……要是她想出國治療呢?我聽說出國治癌癥要花很多錢,又不能醫(yī)保報銷……” 陳琢理當時沒在意,只是安慰了他mama幾句。 他也不想去找李如洗做什么公證,那樣他成什么人了? 他之前自己非要把房子寫兒子名下的,現(xiàn)在又這樣……也太可笑太小人了! 現(xiàn)在想來,大概是他mama昨天來醫(yī)院回去才這么說的。 那么,李如洗是真的要出國治??? 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心里并不贊同李如洗出國治病。 出國治和在國內最好的三甲腫瘤醫(yī)院治,能有多大的差別? 性價比太差了! 所以他沒離婚前也根本沒想過要送妻子去國外治療。 如果,如果說國內治不好,而國外能治好,再怎么砸鍋賣鐵、賣房負債,他也愿意送她出國治。 可這畢竟是癌癥??! 多花幾百萬,也不過多活個三兩年頂天了……說不定連三兩年的區(qū)別也沒有。 又有什么意思? 陳琢理差點脫口而出,問李如洗和岳父岳母是不是要出國治病。 但是他立刻反應過來,這話不能問。 問了就是承認他知道他媽昨天來醫(yī)院了。 可他明明不知道,干嘛要背這個黑鍋。 而且,問了又能怎么樣? 他總不能阻止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