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修染笑意更濃，凝視著她，“有什么法子，你住得遠。”

    “……”別的時候不說，這次他可是專程跑來釣魚的，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寧元娘道辭轉(zhuǎn)身，喚上初七、十五，往河岸上面走去，又吩咐小丫鬟，“把魚帶回去?！?/br>
    一直在不遠處的兩名小廝見蔣修染要走，連忙快步到了他近前，收拾起漁具。

    蔣修染放下褲管、衣擺。

    寧元娘回眸看他的時候，見他正在穿鞋襪，不由蹙了蹙眉。雙腳還有水漬呢，就這么穿上鞋襪，多不舒服啊。他的小廝也是，怎么也不準備得周全些？

    她扯扯嘴角，隨他去吧，轉(zhuǎn)身加快了腳步。

    **

    四月殿試，陸星南高中探花，香若松中二甲第三名。狀元郎為周夫人的娘家侄子徐迅，榜眼陳嘉興為襲閣老身在朝堂時的門生。

    香芷旋聽說了這些，心里除了對狀元人選不滿意，對別的都是分外滿意。

    老太爺看重或交往的人，鮮少走動，這是誰都知道的，不是避嫌，是文武道不同，根本就無法在一些事情上保持一致的立場，襲朗為了頭疼的時候少一些，對那些人是能離多遠離多遠。所以陳嘉興這個人，日后大抵就是看在老太爺?shù)那槊嫔喜簧险圩訌椲酪u朗，襲朗為著老太爺?shù)念伱?，也不會找陳嘉興的麻煩。

    香若松這次的結(jié)果完全出乎香芷旋意料，自心底真的認可了老太爺?shù)牟艑W(xué)。隨即就戲謔地想，香若松會不會專門命人去知會香綺旋一聲——當初香綺旋用他不能高中說事兒，可是把他氣得不輕。

    最令人欣喜的自然是陸星南中探花的事。

    探花郎，足以匹配襲朧。

    所知的這些人，除了狀元徐迅、探花陸星南，都要入翰林，從六七品官做起。這是大多文人注定的路，要慢慢的熬上很多年，也是文人對武將頗有微詞的原因之一。

    徐迅博得頭籌，又是周家也就是皇后的姻親，皇后冊封了個四品的官職。陸星南則是出身于名門世家，參加科考是為了證明陸家的人有真才實學(xué)，本身就有世襲罔替的四品官職在身。

    香芷旋去庫房選了兩份賀禮，吩咐人送去陸家和香若松那邊。

    陸星南與香若松很是忙碌了一陣子，前者去答謝恩師，后者先去了護國寺感謝老太爺?shù)南ば闹更c，之后去了國子監(jiān)，末了又來到襲府，當面感謝襲朗這一二年的幫襯。忙完這些，才留在家里迎來送往，接受同窗舊友的道賀。

    香芷旋平日將襲朧帶在身邊，一起打理內(nèi)宅事宜。因著陸星南高中探花，陸家少不得要請媒人過來說項，要襲朧早一些嫁過去。不論何時嫁，都得先讓襲朧學(xué)會持家之道。

    襲朧早就得了襲朗的吩咐，之前就一直很用心地跟母親學(xué)習(xí)，耳濡目染之下，有了不少心得。眼下要面對實際的事情了，初時幾日有些躊躇，少不得問過香芷旋，后來就慢慢的得心應(yīng)手了。

    香芷旋得了這樣一個聰慧的幫手，清閑的日子不少，都用來哄著寒哥兒。

    而朝堂之上，皇上自殿試前后，查了查太子監(jiān)國這一段的大小舉措，沒說滿不滿意。身體逐漸痊愈，開始將一些事攬回到自己手里，又親自派人去尋找睿王的下落。

    皇后一直在近前察言觀色，見皇上這樣，偶爾會哭訴自己的擔(dān)憂，說睿王這么久失去蹤跡，怕是已遭了毒手。

    皇上冷聲道：“朕的兒子，便是有著天大的過錯，也輪不到別人懲處！”

    皇后聽了心安不少。

    淮南王聽說之后，卻是連連冷笑。

    兩日后的下午，淮南王派人去宮里面圣，稱閉門思過的日子，他用心培育了一種奇花，皇上若是有雅興，可到淮南王府一看究竟。

    皇上思忖片刻，便擺駕去了淮南王府，看奇花是假，想看看這個兒子在府里的情形是真。平時不少人在他耳邊數(shù)落淮南王不思進取醉生夢死，他想著，若是那些人所說屬實，早些打發(fā)淮南王去封地就是了。橫豎就這一條路，留在京城反倒知會生出無謂的是非。偶爾也是滿心疑惑——淮南王竟是再沒提過求娶那名女子的事情，不知道他到底是想通了，還是那女子出了什么事。

    到了淮南王府，淮南王早已等在府門外，行大禮恭迎皇上。

    皇上見他神清氣爽的，氣色不錯，滿意的微微頷首。這樣子，足以看出平時自律。

    淮南王親自帶路，請皇上到了王府后花園。

    不等淮南王指引，皇上便先一步發(fā)現(xiàn)了一個花圃里的風(fēng)信子，“這花……花香是否含著杏仁香？倒真是少見。”

    淮南王微微一笑，“不瞞父皇，這正是兒臣要請您賞看的花。”

    皇上凝著面前的花，神色轉(zhuǎn)為悵惘，“朕聽說，太后生前，也曾有人送去風(fēng)信子，說有出奇之處，她老人家很喜歡?！?/br>
    只是聽說。太后生前，與皇上的分歧矛盾太大，太后被□□之后，不肯見他與太子。

    淮南王稱是，“稟父皇，這種花，正是當初呈給皇祖母的那一種?！?/br>
    “不錯?！被噬厦銖姞苛藸孔旖?，“養(yǎng)花弄草都是風(fēng)雅之事，還能陶冶心性。看到你如此，朕也心安了?！?/br>
    淮南王笑著稱是，隨后請皇上看看別的品相極佳的花，日頭西斜時，請皇上移步去一所小院兒里享用茶點。

    皇上頷首，隨著他去了。

    進廳堂之前，淮南王忽然跪倒在地，“兒臣有一事一直瞞著父皇，不求父皇寬恕，只求您稍安勿躁，聽聽原委再做決定?！?/br>
    “何事？”皇上目光一沉。

    “睿王在兒臣府中，已有一段時日?！被茨贤跽酒鹕韥?，撩了簾子，“兒臣還是那句，只求您稍安勿躁，聽聽原委再做定奪。”

    皇上此時已聽到了男女低低的談笑聲，男子的聲音，正是睿王。

    他舉步進到廳堂，轉(zhuǎn)入東次間，清晰地聽到內(nèi)室里兩個人的談笑聲，止步聆聽。

    女子正在笑道：“妾身聽說，您很早就收買了淮南王鐘情的夏氏，將她安插在淮南王身邊，到了必要的時候，讓她毒殺皇室中人，讓淮南王做冤大頭。是真的么？”

    “嗯。”睿王慵懶應(yīng)聲，“那兩個蠢貨，肯用他們，是本王看得起他們?！?/br>
    “那么，這樣說來，當初太后忽然病故，是不是您利用夏氏做的手腳？”

    “沒錯。那女子雖蠢，調(diào)香制毒倒是好手，只需一點點風(fēng)信子的汁液，便能讓人身死，并且看不出端倪?！?/br>
    女子又問：“您利用她做了這樣大一件禍事，為何還不除掉她呢？難道還想利用她毒殺別人？”

    睿王輕笑，“除掉她做什么？便是有朝一日事情敗露，查來查去，都是淮南王府的人做的，與我無關(guān)。前段日子，聽說夏氏被淮南王扔到莊子上去了，有點兒可惜，原本還想著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再讓她幫我做件大事的?！?/br>
    “哦？”女子追問，“這話怎么說？”

    “怎么說？”睿王笑起來。

    女子語聲中有些許驚恐，“難不成您是想……讓她毒殺太子，甚至是……毒害皇上？”

    “怎么是我呢？是淮南王，與我無關(guān)?！鳖Ｍ醯男β曈l(fā)愉悅，“這天下，本就該是我的。等到來日，我三妹在西夏站穩(wěn)腳跟，協(xié)助蕭默奪得皇權(quán)，內(nèi)外聯(lián)手，便是不需做那些見不得光的手腳，我照樣能榮登大寶。眼下困苦，不足為慮?！?/br>
    “可是……皇上多年前便立了太子?！?/br>
    “那不過是看在元皇后的情面上，太子有哪一點比得過我？”睿王冷哼一聲，“父皇這些年好幾次想廢太子，卻始終是猶猶豫豫不了了之，既是如此，不妨由我來幫他做定奪。他若還是優(yōu)柔寡斷，那么，就不能怪我心狠了。”

    皇上怒火攻心，快步走向內(nèi)室。

    方才說話的女子竟是反應(yīng)奇快，在他進門時已不見蹤跡。他只看到了睿王半倚著床頭，瞇著眼睛，只穿著一條褻褲。

    滿室糜爛的氣息。

    皇上抬手指著睿王，手抖得厲害，張口之際，身形踉蹌后退。

    淮南王忙上前去扶住皇上。

    “把他……打入天牢！”皇上竭力說完這句，眼睛向上一翻，暈厥過去。

    **

    失蹤多日的睿王找到了，直接關(guān)進了天牢。

    皇上病重。

    翌日，吏部尚書上奏彈劾睿王十二項大罪。睿王黨羽紛紛上折子反駁吏部尚書，為睿王開脫。雙方激辯不休。

    朝堂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