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逆推紅樓夢_分節(jié)閱讀_12
功勛之家浮華奢靡早就司空見慣,因是承爵世襲之家,家中違制之處頗多,認真糾一處的話,說不得就是抄家滅族之罪。 就拿賈家來說,賈代善已經(jīng)去了好幾年,可賈家至今依舊掛著榮國府的牌匾,因賈母還在,勉強也算是說的過去,可是承爵的繼承人住馬廄,早晚應該分家出去的二房占了正堂,這是什么意思?這還不說榮國府處處擺設的違禁違制擺件,有些就是連賈赦都用不得的,可賈政卻順手拈來,若他爹還在自然沒有什么問題,偏偏他爹早就去了,要不是賈母還在,他早就分了出去,憑他那六品小官,就是住的大門連雙駕馬車都過不去,那里敢隨意穿衣,任意擺席? 還有那宅子,早就在賈代善去的時候就該請禮部的人來查驗,該推的推,該改的改,可榮國府至今依舊是當初建府時候的老樣子不說,后來為了住的舒服些,又從周邊圈了些地,增增減減的又起了房子,修了院子,——就是不受寵的王爺住的地方也未必有榮國府大,吃穿享用就更不用說,有些龍子鳳孫甚至受奴才挾制,吃不飽穿不暖,過的連普通百姓都不如不說,連性命都時常受到威脅,此乃題外之話,說的遠了。 畢竟這時代不管做官還是百姓,吃穿住行皆有定制,不管你是祖宗留下的還是經(jīng)營有道,只要你身份不夠,就不能夠隨意使用,吃,穿,用,住,行,哪一樣過了都不行,言官員,監(jiān)察,甚至一些不怕死的百姓潑皮都可以隨時舉報······。 百姓或許還好些,只要不張揚,家里有錢關(guān)著門享受多買幾房小妾傳宗接代,只要不鬧出來,那是民不告官不究。 可那些官員們就不行了,幾品官住幾間房,幾進的院子,開多大的大門,坐什么樣的馬車,穿什么的布料,什么顏色的衣服,都有規(guī)定,包括他娶妻納妾都不能隨意,皆是有條件規(guī)定的。 他違制了,你言官不舉,就是失察瀆職,有徇私舞弊之嫌疑。 可對于功勛之家的違制違規(guī)之處,圣上和大臣們是心知肚明,卻集體失聲不語,畢竟那些都是功臣之后,似乎理所應當?shù)南硎茏孀趲Ыo他們的福利,他們?nèi)羰莿儕Z了人家的福利,便有卸磨殺驢的嫌疑,再者,自古官家忌武將,這些武官的后代們吃喝玩樂安于享受總比整戈練馬勤于上進的好。 大家都裝聾作啞的集體遺忘了,可事實和東西都明晃晃的在那里擺著,若是沒有人提起,無人追究倒也罷了,若是有個人提了,且還抓住不放,這不管在私下還是鬧得開來,總是得有個人出來說句話不是。 人家許奎許大人不管對錯,可以風聞所奏,只要提出來就是職責所在,何況他又是個迂的,從來參人都是有理有據(jù),并不憑空冤枉人,——只這樣更是苦了當事人,連一個狡辯的機會都沒有了。 如今他來了賈家,賈家又是一頭的小辮子等著人家抓······。 史鼐急的團團轉(zhuǎn),狠了狠心到底是進了賈赦的院子,史家跟賈家早就是綁在一條繩上的兩只螞蚱,就算是如今撇清,也已經(jīng)晚了些。 何況事情到底如何,還沒有發(fā)做出來,他們?nèi)粝瘸吻迳矸荩诧@得史家薄情寡義,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是先觀望觀望再說,畢竟實在不行的話,他們也可以壯士斷腕,畢竟,賈母只是史家的出嫁女,也已經(jīng)出嫁幾十年,有兒有女替公婆盡過孝了的,即不再七出之列,早就算不得是史家人了。 即使有了最壞的打算,也得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因,打聽清楚了才好做應對不是? 可等了半天,所謂的圣旨只有三個字:“好好干!” “嗯,”就連賈赦都一頭霧水,他問許大人道:“沒有了,不是該有個·······”他比劃著圣旨的模樣,十分的尷尬,他從賈母那里回來正要去玻璃坊,在門口遇到傳圣旨的,急忙命人擺了香案,自己高興的跑去沐浴了,——可見期望有多高! 結(jié)果,卻連個圣旨邊都沒有見到,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沒有了,確實沒有了,”許大人也是一頭霧水,他上前幾步,悄聲問賈赦道:“恩候知道圣上是什么意思沒?”許奎不是沒有替圣上傳過口諭,可像這樣三個字的少見,尤其是給賈赦,京城誰人不知道賈赦差不多是個宅男,圣上傳旨讓他好好干,好好干什么?許大人的職業(yè)習慣令他好八卦,——沒有人不愛打聽的,否則每天干巴巴的一本正經(jīng),人生該是多么的無趣??! 賈赦嘴角抽了抽,“那個,我當然知道,”不就是好好打理玻璃作坊嘛,圣上就不能給個圣旨意思一下,這三個字可讓他怎么給人顯擺去? “恩候能夠透露透露嗎?”許奎大開八卦之心,雖說賈赦有他老子留下的面子在,可自從他老子去世,這小子在圣上面前幾乎就“沉寂”了,偶爾的圣上念叨一次榮國府,還是提的賈政,可見這位圣上的“奶兄”在圣上的心里是非常的沒有地位的。 “喝茶,喝茶,”賈赦怎么說?圣上這三個字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說出去,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賈赦顧左右而言他,忙著把話岔開,忽然想起來,“你來榮國府就這一件事,圣上就沒有吩咐你做別的?”若是還有別的事情,這許大人如何會這么有耐心等他沐浴梳洗?還這么有心思八卦別人的事情? “啊,榮國府還有什么別事情嗎?”許奎被賈赦問的一愣,人家不愿意說,他也掏問不出來,不過據(jù)他今天觀察圣上的情緒來看,圣上的這位奶兄大概是要翻身了,自然要跟賈赦先打好關(guān)系。 雖說許奎迂腐,能夠混到圣上近身隨伺的,沒有點子察言觀色和提前燒冷灶的本事怎么行,得罪人的事情他做的多了,可至今為止還沒有人真的把悶棍砸到他頭上來,除了有圣上做靠山,有理有據(jù)不冤枉人之外,適當?shù)耐嘎┩嘎┫⑦€是必須的。 只今天他的消息滯后了,榮國府還有其它事情發(fā)生,而自己不知道? 賈赦笑而不語,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失落,圣旨風光如何,只能拿來在祠堂里供著,可母親的生辰日,圣上卻壓根沒有想起來,似乎,大概,肯定,母親并沒有她自以為的那樣,在圣上心底有多么的重要? 這可是壓了他頭上十幾年的緊箍咒,連他祖母和父親都忌諱得了不得的東西。 榮國府絕對有什么事情,許大人正要再接再厲的刨根究底,就見史鼐突然出現(xiàn)了,“今日乃姑媽壽辰,能得許大人光臨,史鼒?zhí)婀脣尣粍俑屑ぁ!?/br> “喝,”這位是主人還是客人?許大人見賈赦黑了的臉,突然想起來自己被圣上宣召入宮的路上遇到的張老太爺,這位好像自幾年前圣上貶斥之后,就淡出了朝堂,除非圣上宣召,從不主動入宮。 今天自己來這一趟,似乎是入了張大人的甕?否則自己問了半晌,賈赦都不說今天是他們家老太太的壽辰?“這個,真是不好意思,下官還真是不知道,下官只是奉圣上的意思來給恩候傳一句話而已。啊,時間不早了,下官還要去給圣上匯報呢,想來圣上還有其它的意思,你們忙,下官先走一步了?!?/br> 許奎一溜煙進了宮,原他只是借口離開榮國府,后來想了一想,還是入了宮,圣上未必不知道今天是賈家老太太的生日,偏他裝作不知道,還在自己去榮國府之前暗示自己只找賈赦傳話即可,——一般傳圣旨,不管是不是口諭,只要是圣上的話,都必須是鄭而重之的,闔家在場不說,地點是十分有講究的,——主人家的正堂,他還是頭一次這么隨便傳旨的,偏還是圣上的意思。 許奎被圣上免了禮,起來第一句話圣上就問,“賈家今天如何,熱鬧嗎?” 圣上果然知道今天是老太太的生日,只是為何片字不提?可許奎根本不敢去問,上位者的心思那是不用去猜的,吩咐你怎么做,就怎么做,該你知道的,不用打聽,自然會知道,不該知道的,知道了,絕對離死也不遠了。 “下官只在賈赦院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并未到榮國府正院,不過下官并沒有聽到鼓樂之聲,另外,下官去的路上連個客人都沒有見到,榮國府大門口也十分的清靜,只見到史侯爺家三位公子在,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并不是剛來,反而是要離開的樣子。下官給一等將軍宣完了圣上的口諭,二公子史鼐突然出現(xiàn)邀請下官去給老太君賀壽,只是下官惦記著圣上恐怕還有吩咐,急忙趕了回來?!?/br> “這倒是朕的不是了 ,你這就在去一趟,替朕給老太太送點東西,”張家老太爺一大早進宮,唱念做打的表演了一通,最后遞給了他一紙合約,卻是刑家和賈赦獻給他的玻璃坊的股份。 賈赦原配和長子去后就再也沒有進過張家的門,可見張氏和賈瑚的死絕對有些內(nèi)情,可張家息事寧人不予追究,他也不好越過張家去過問。 再者,上位者最是忌諱武官和文臣抱團,賈赦軍功世家,雖不能領導四王八公卻也是一榮俱榮,在娶了老太師的女兒,得了文人的青眼,這兩人若真的是過的和睦白頭偕老了,呵呵,到時候頭疼的就是他徒鵬了,“朕倒是不知道老師何時原諒了恩候了?” “說來話長,······”張老太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從頭幾天在賈璉身邊發(fā)現(xiàn)藥物開始,說起張氏,說到賈瑚,才說起賈赦來:“老夫就那么一個女兒,生她的時候老夫都四十多歲了,如今只剩下這么一個血脈,就是看在這棵苗苗份上,也只能原諒他了,”張老爺子哭的老淚縱橫,“早先老夫當然埋怨賈赦沒有保護好女兒和外甥,可卻沒有想到,他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那邢氏家里傳下了這個玻璃方子來,老夫替他們做了主,分成了五份,圣上,平郡王,老夫,還有邢家和邢家各一份?!?/br> “朕就算了,為何會給平郡王一份?他小小年紀如何認識的恩候?” 張老太爺不信圣上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圣上問了,他自然又把事情學了一通,“賈家事事以皇家為先,賈赦混賬玩意一個,根本沒有見圣顏的機會,好不容易見到了平郡王,可不就急巴巴的送了一份上去。” “要不是老師說,朕居然不知道老四已經(jīng)在外面置產(chǎn)了,”賈赦和圣上同年同月不同日,還略微長那么幾天,要不然賈母也不能夠去給圣上做奶娘,可圣上大婚早,太子已經(jīng)十三歲,眼看也要大婚成親了,平郡王位四也已經(jīng)十二歲。 皇家無稚兒幼子,平郡王從小生母早逝,被抱給了皇后養(yǎng),也是被皇后當做太子的左膀右臂培養(yǎng)長大。平郡王小小年紀就會有這么一個爵位,自然也是皇后和太子使了大力的。 “這個老夫原先也是不知道的,要不是賈赦頑劣,總在琉璃廠溜達閑逛,如何會知道這個,”皇家的事情張老太爺并不想?yún)⑴c,他前幾年錚錚鐵骨了一回,誤傷了自己的女兒,悔之晚矣,“玻璃作坊旁邊的莊子,據(jù)說太子殿下賜給了平郡王,要不然賈赦也不會‘偶遇’平郡王”。賈赦動作太快,一聽到平郡王的消息急忙就上門獻禮了,要是多耽誤幾日,太子平郡王這條線,他絕對搭不上,畢竟他這次為了玻璃也算是廢寢忘食了,不回城里,如何邂逅平郡王? 不過既然敢接人家的好處,就要有承擔它帶來的后果! “太子?”圣上自然知道張老太爺對太子成見極深的,不是他包庇太子,只是幾年前太子才幾歲,還沒有定型,犯些錯誤也在所難免,何必就上綱上線的揪住不放,何況,太子幾乎是他手把手的教養(yǎng)長大,張老爺子把太子的事情鬧得滿朝皆知,不就是公開打他的臉,說他不會教兒子,或許,就是說他昏庸? 圣上不是不知道張老太爺?shù)男乃?,這是變著方的給太子上眼藥呢。 可老四如何會有平源坊,還敢輕易的接下玻璃坊的份子,而且至今也沒有給自己提起過?這平源坊是到底是太子的還是老四的?老四又做了什么事情能夠讓太子平白賜給他一個莊子,而太子又何來的莊子可以信手給人?他手里到底還有多少產(chǎn)業(yè)? 這玻璃坊的份子是在老四手里還是給了太子? 張老太爺成功的在圣上心底種了一根刺,轉(zhuǎn)頭又說起了別的,“老夫想著那混賬既然有心思做事情了,不如就給他求個情,求圣上給他個官做做,也好讓他多經(jīng)經(jīng)事情?!?/br> “老師是說,這玻璃方子是刑家獻的?”圣上卻顧左右而言她,問起了玻璃方子的來歷,張老太爺只好就刑薇的話跟他聊起了刑家。 ☆、說開(糾錯) 圣上又派了許奎給賈母送東西賀壽,張老太爺很快就知道了:“一把拐杖,一柄戒尺,一串佛珠,一套書,一盒珍珠”這是除了大房,賈母和榮國府二房四位主子皆有禮物,且對號入座的,拐杖給史氏,戒尺是賈政的,佛珠就是王氏的了,書和珍珠則是兩個孩子的了。 張老太爺冷笑一聲,圣上自然喜歡看他們文臣和武將斗個你死我活,他好坐享太平,否則他早就會明公正道的貶斥史氏和賈政,令他們反省和搬離榮禧堂,或者干脆給榮國府分家,那才是真的救賈家,賈政,讓史氏安心養(yǎng)老活百歲的。 雖說臣子家里的事情不好干預,可圣上是誰,那是史氏奶大的,他若插手榮國府內(nèi)務,即便言官大臣們看不慣,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要當事人不出來喊冤就行。 賈赦不會,賈政不敢,剩下老太太也是指著圣上享福的,賈家宗族只會當做是圣上不見外,是他們天大的福氣,——這才是真的救賈家,即便張家真的要尋賈家報仇,也會留下老太太和賈赦,只找賈政的麻煩。 孫太醫(yī)的檢查結(jié)果,不相信圣上不知道,既然非要如此,他也就不客氣了,只希望他不要后悔自己把火燒到他頭上就行。 賈母歡天喜地的接受了圣上的賞賜,請了許奎上座奉茶,又打聽了圣上只是給了這幾樣東西,擺明了沒有賈赦那邊的份,心里高興無比。 圣上這是給她撐腰來了! “老太太贖罪,剛才許某走的太匆忙,把圣上的話只聽了一半,——好在還來得及,還請老太太贖罪,在圣上面前多多替許某周旋周旋。”許奎滿頭大汗,一臉慚愧的樣子,一句話就把跑了兩趟榮國府定性為自己的失誤,可這話誰會信,圣上的話除非沒有說,只要他開口,誰又敢只聽一半就跑?可今天確實是來了榮國府兩趟,又不能說圣上是明知故犯,或者是得了提醒才記起賈母的生辰,做臣子的自然有時刻替圣上背黑鍋的準備,所以許奎十分虔誠的對賈母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賈母心里有數(shù),當然不敢去想是圣上故意所為,更不敢去問為何許奎第一趟來榮國府卻去了賈赦那里。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或許賈赦真的通過張家告了自己的狀,不過,似乎沒有成功,否則圣上日理萬機知道了她的生日便派人送了禮物過來,這天大的榮幸也只有圣上的親外祖母才享受過的榮光,如今落到自己頭上。 自己奶大的孩子什么脾性,賈母當然清楚不過了,那最是忌諱人頂撞,跟他對著來的,張家大概仗著有理又有些地位,態(tài)度強硬了些,犯了圣上的某些忌諱,于是圣上便想給他們個教訓,又不好十分的責備他們,便抬舉自己這邊,好打張家的臉。 提起來竟是榮光無比的了,賈母心里高興,在聽得這許奎十分的上道,急忙表態(tài)道:“這個自然,許大人那里像我們這些無所事事的人,忙的事情多了,總是有那么些個不周全的,這有什么,沒有耽誤事情就行?!眱扇烁鱾€心思,卻都心知肚明,哈哈兩聲揭過不提。 賈赦剛才還得意洋洋,現(xiàn)在見賈母當場就把圣上的禮物給分了,卻沒有他們大房任何一個人的份,心里的氣那是蹭蹭的往上長,邢薇看他在暴走邊緣,急忙在他耳邊說了八個字:“戒尺勸誡,佛珠吃齋,”只是賈政也興奮過度,根本沒有理解圣上的意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