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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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少女不安的攥著兩只手擰在一起,蚊子似的垂著頭回答。 裴遠一怔,她答應了? 女孩轉(zhuǎn)身出去了,聽外頭的響動是真的在打水燒水了,廚房那頭一頓忙碌。 這下輪到裴遠心慌了,在京城時,擦背這樣近身的事情都是一直伺候身邊的小廝做的,換個女孩…… 他扶了扶額角,似乎有些過火了。 屋頂上,某個趴在那里聽壁角的家伙滿眼驚嘆的望著院子里忙碌的莫小碗,這丫頭厲害呀!能讓大人教認字,讓大人提出擦背,真是絕無僅有!想他家大人那張修羅臉,何曾對誰這般和顏悅色過?簡直是刷新了他對大人所有的認知!京城里的女子們想近他家大人的身比登天還難。這小丫頭居然能人所不能,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這是未來的夫人呀! 莫小碗渾然不知有人正一臉景仰的望著自己,燒好了水,麻利的倒在了木盆里,端著往柴房去了。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院子,奶奶出去嘮嗑了,小瓢上課去了,娘在地里,她手腳麻利點,應該不會叫人發(fā)現(xiàn)的。 進了柴房,她帶上了門,今兒天氣有點陰沉,柴房的窗口又小,屋里光線顯得有些暗沉。 “水端來了。”既然已經(jīng)決定幫他擦背,她便干脆大大方方的當家務活來做好了。他教給她這么多東西,撇開男女大防,她是徒弟,他是師傅,替他擦擦背也是應當?shù)摹?/br> 女孩看著他,裴遠干咳一聲,無奈的扯開了腰帶…… 莫小碗一見,嚇得立即垂下了頭,不敢正眼去看。 “擦吧?!贝锰ь^時,他已經(jīng)脫去了外袍和中衣,背身對著她,露出結(jié)實而矯健的后背。 這線條,寬肩窄腰,如同捷豹,真真是賞心悅目。 莫小碗禁止自己胡亂想些有的沒的,吞了一口唾沫,拉了小板凳過來坐在床前替他擦背。 力道均勻,不大不小,熱熱的毛巾擦在背上,久違的舒坦。裴遠倒是想不到,這丫頭做事細致,擦背也擦的這么好,他不由得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刀疤?”她在他的肩后發(fā)現(xiàn)了一道斜的疤痕,巴掌那么長,當初一定劃的很深。 她又想起在破廟時他摔斷了雙腿,分明是從山上摔下來的,也不知道究竟遇到了怎樣的危險。 “常事,無所謂。”他云淡風輕的道。 莫小碗皺起了眉頭,輕聲道:“這么深的傷口,我光看著就覺得疼的慌。做捕快真的這么危險嗎?” 裴遠并不知道做捕快的是不是這么危險,但做錦衣衛(wèi)指揮使絕對不安全。天底下想殺他的人很多,今日還能活生生的坐在這里,憑的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嗯。”他隨口應了一聲。 聽了回答,莫小碗低頭沒有應聲,只是擦到傷疤處時,動作變得特別的輕柔,仿佛用點力氣,便會讓他疼痛一般。 他合了眼,靜靜享受著此時的一切,靜謐的氛圍、舒適的擦背,包括她手下的溫柔。 上次挨這一刀時,陛下在避暑山莊修養(yǎng),十幾名刺客半夜突襲,他生生擋在陛下身前替他挨了這一刀。刀鋒深入骨髓,血浸染了他整個后背,但是他不能倒下,他指揮錦衣衛(wèi)擊殺了刺客保住了皇上,直到刺客盡數(shù)擒獲后,他才倒下,那時,他幾乎以為自己活不了了,仿佛身體的血都流干了一般……那種感覺,他至今難忘。 盡管當時宮中最好的太醫(yī)看診,可是他依舊高燒三日才挨了過來…… 那時,他身邊除了早晚過來看視的太醫(yī),并沒有一個人…… 隱約的,似乎聽到抽泣的聲音,他驀地回頭,發(fā)現(xiàn)她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怎么又哭了?”他猶疑的蹙起了眉頭,這丫頭,倒是跟個孩子似的,說哭就能哭。 莫小碗羞恥的擦去了臉頰上的眼淚,搖搖頭:“沒什么。” “再哭,眼淚就不值錢了?!彼麕е鴰追滞嫘Φ馈?/br> 莫小碗白了他一眼:“我還不是看到你這傷口那么深,想必那時境況一定十分危機,替你難過嘛?!?/br> 裴遠心中一動,驀地伸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喉頭上下滑動著,聲音暗啞地問:“你替我難過,為什么?” 莫小碗一愣,為什么?她沒想過,她就是看著難過,哪里有為什么? “如果換做另外一個人,你還會難過嗎?”他的目光明亮,緊緊的盯著她,咄咄逼人。 莫小碗被他看的慌張了,不知道他為何要這么問,掙扎著自己的手腕,“我……我也不知道……” 她掙了一下手腕,可是他偏偏不放,他的力氣那么大,攥著她的手腕怎么都抽不開。 昏暗的光線中,他定定的望著她,熱度從他的手心傳到她的手腕,一直傳到了她的心里。他的雙眼那般明亮,看的她心慌意亂,她想看,卻又不敢看,慌張低了頭。 她掙了幾下沒掙開,便也懶得再掙,感覺到他盯著自己,羞澀的垂下了眼簾,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胸膛上,那勁實的蜜色肌rou近在咫尺,慌的她連呼吸都快窒住了。 裴遠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就是攥著她的手腕不想放開。 屋頂上趴著聽壁角的某人急的抓耳撓腮,親啊!快抱啊!衣服都脫了怎么還不抱???!真是急死人! 兩人正在僵持,卻聽到外頭一聲清脆的童音:“jiejie!”莫小碗嚇了一大跳,裴遠放開了她的手腕,來不及穿中衣,轉(zhuǎn)身便扯了袍子套上。 莫小瓢已經(jīng)到了柴房跟前,樂呵呵的道:“jiejie,先生今兒給放了半天假!你在柴房嗎?咦?大白天的關著門干嘛?我進來啦!”說罷,“咯吱”一聲推開了門。 莫小瓢見她姐端著木盆打算出去,興奮的叫道:“姐!我們?nèi)フ被ò?!舅舅也去吧!方才我從村北的槐花林子?jīng)過,開的好大一片呢!槐花又香又甜,做槐花飯最好!” 莫小碗悄悄瞥了裴遠一眼,咬了咬下唇對小瓢說:“那邊遠,舅舅就不用去了,我陪你去摘槐花好么?” 小瓢撓頭,歪著腦袋說:“也行!” “誰說我不用去?”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紅紅的側(cè)臉上,道:“家里憋悶,我也去走走?!?/br> 聽了他的話,女孩抱著木盆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村北的槐花林好大一片,每到春季便開了一片槐花,淡淡清香,如同一片香雪。 槐花香甜,做槐花飯最好,有的孩子喜歡生吃花芯,也是清香而甘甜的。對于沒有成熟果子的季節(jié),槐花無疑是農(nóng)村孩子們最好的零嘴。 莫小瓢一到了槐花林就高興的找不著北了,他飛快的溜上了一棵樹,坐在樹上就開始吃了起來。 “你小心些?。 蹦⊥朐跇湎露?,弟弟嘴里忙著都沒功夫搭理她。 裴遠放眼望去,果然十分美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槐花林子,落英如雪,倒是十分有意境。 “進去看看。”他對女孩說。 莫小碗推著他的輪椅一路往林子里走,時不時有幾瓣雪白的槐花落在他烏黑的發(fā)間,倒是十分風雅好看。 她盤算著今兒做槐花飯,香香甜甜,家里人肯定都喜歡。靠小瓢摘槐花肯定不靠譜,她還是得自己來。不過她有一陣子沒爬樹了,沒有小瓢那么熟練。 到了一棵粗壯的槐花樹下,莫小碗停了下來,她仔細打量了這棵樹,覺得這樹樹杈比較多,應該比較容易爬上去。 她掖起了裙子,正好可以做裝槐花的布兜。 “你要上樹?”裴遠挑眉。 “嗯。”莫小碗點頭,“上去摘槐花?!?/br> 裴遠十分詫異,他第一見女孩子爬樹。 他還沒開口,女孩便已經(jīng)抱著樹干往上爬了,哧溜哧溜倒是爬的很順暢。 他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 “小心點?!?/br> 此時,她已經(jīng)坐到了樹上,女孩回頭,嫣然一笑:“好!” 槐花如雪、綠裙輕揚,伊人笑靨如花,眼前的一切,真如畫般美好,一時看的他癡住了。 第22章 抱著 莫小碗小一點的時候跟小瓢兩個一起,都喜歡爬樹,日常的在樹上找鳥蛋捉知了,只是如今大了,有一陣子不爬樹了,身手未免生疏起來。 她攀著樹枝摘著槐花,一串一串雪白的,好不喜人。她摘得高興,低頭看自己衣服兜里滿滿一兜子,不由得有些忘形。轉(zhuǎn)頭看到一旁有更新鮮更大串的,便攀著枝椏去摘,卻沒料到腳底下抬了一步,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她低頭一看,毛茸茸綠油油的…… “?。 彼龂樀皿@叫一聲,腳底打滑,整個人從樹上滑落下來。 這樹枝離地面算不得太高,卻也不低,若是掉下來少不得傷了腰腿。 莫小碗害怕極了,閉著眼咬著牙,以為要接觸到硬邦邦的地面時,不想?yún)s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一雙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嚇得緊緊抱住了那人的脖子。 等她回過神來時,只聽到頭頂一個低低的聲音說:“沒事了?!?/br> 莫小碗驀地瞪大了眼睛,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沒事,捕快大人接住了她! 心底的慶幸和欣喜讓她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裴遠抱著她,懷中香香軟軟的一團,還帶著奶奶的香氣。他低頭嗅了嗅,莫名的沁人心脾十分好聞。 懷中抱著她,仿佛心中也被熨貼了一般,竟十分舒服。 “還不想起來?被你壓壞了?!?/br> 莫小碗驀地驚醒一般,立即推開他站了起來,垂著頭不敢看他,只是去撿地上落下的槐花。 他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懷抱,有一絲絲后悔說方才那樣的話。溫軟的觸感似乎還在懷中,讓人有些留戀。 “臟了。”他垂眸看花,說了一句。 雪白的槐花沾染了泥土,便變得看起來沒有那么潔凈了。 “沒事兒,好容易采的,回頭在水里洗洗,一樣可以吃?!?/br> 撿完了槐花,莫小瓢已經(jīng)找了過來,看到他姐撿了許多槐花,炫耀似的扯開自己的衣兜兜,眉開眼笑的說:“姐,舅舅,看我的,我也摘了許多?!?/br> 莫小碗嘴角揚起一絲溫柔的微笑:“小瓢好乖?!?/br> 莫小瓢得意洋洋的嘿嘿笑了起來。 裴遠在一旁看著,這情景,其樂融融,倒是十分歡樂和諧,唇角也不由自主跟著一起揚起來。 某棵槐花樹上藏著的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大人笑了!大人笑了誒!他做錦衣衛(wèi)這么長時間,第一次看到大人笑呢!小丫頭果然有前途! 幾個人一塊回家,莫小碗腦海里時不時想起方才撲在捕快大人懷中的情景,越想越覺得羞澀。她似乎有點喜歡抱著他,聞著他身上的太陽和稻草的氣息,暖暖的,很親切。 她在想,她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捕快大人呢?可是村子里的人都說,女孩子一定要矜持,若是喜歡一個人,你先說出來,便不值得被珍惜了。 何況她壓根不知道捕快大人心里在想什么,他雖然教她認字,送她稻草蝴蝶,但是語氣上還是當她跟小瓢一般。或者因為他們叫他一聲舅舅,他就真把他們當外甥外甥女了。 再說了,他是縣城里的捕快,他們陳家村不過是個窮鄉(xiāng)僻壤,這里的小丫頭,他瞧得上嗎?連陳美嬌那樣的村花他都懶得多看一眼,難道就能看上她?想想都覺得不大可能。 想到這里,她心中有幾分煩惱,走著路頻頻走神。若是往常她替裴遠推輪椅,總會避開一些石子,走平整的道路,可是今兒輪椅磕了好幾回,叫他顛簸了好幾次。 “想什么呢?”他的手指敲在輪椅的椅背上,輕輕問了一聲。 “沒……沒有……”小碗慌忙回答,收斂了心思。一抬頭,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了。 正好瞧見隔壁陳美嬌在院子里摘菜,陳美嬌站起來看見輪椅上的男人,目光畏懼的瑟縮了一下,只看著小碗,招手道:“小碗,你待會過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講!” 莫小碗答應了,將裴遠推回了柴房,又把莫小瓢趕去做作業(yè),自個便端著一盆子槐花去隔壁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