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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決了堤的南江隔岸,定康城在大雨中依舊燈火輝煌。 世子周敏才接過江錦城暗衛(wèi)傳來的信,看了一眼后遞給端坐在對面飲茶的蒼梧武尊方鴻禎,笑道:“敬王殿下說,這場雨來的巧,不出一個月,穎海城必垮,所以現(xiàn)在只還剩下一件事要武尊幫忙?!?/br> 方鴻禎聞言眼簾微抬,手中茶盞不輕不重地放在身旁案幾上,清脆的一聲響。 周敏才臉色不變,繼續(xù)道:“晚輩知道您掛心方少主,但只要穎海城的事情一了,整個昌州都在你我手下,還怕沒有籌碼作交換么?武尊若是急,老穎國公的命便是其一?!?/br> 方鴻禎冷冷地看著他,半晌吐出一個字:“說。” 周敏才笑了,眼里一閃而過的殺意:“遠水不解近渴,連松成一個之所以能震懾住昌州的世家,可不是因為他曾是北境顧氏嫡系,而是蘇朗的父親——穎國公蘇闕在他后頭,所以這位可不能活著回到昌州,當務之急還請您務必親自去趟寧昌之交。” 方鴻禎屈指叩了叩桌案,不置可否。 周敏才咬了咬牙,只得又道:“十日后,我親自與蘇朗談條件,拿他祖父的命作交換,武尊覺得如何?” 方鴻禎抬起眼簾看向他,起身道:“五日?!?/br> * 晨光熹微,宜崇永安侯府送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與此同時,宜山書院最德高望重的太上長老出了山,帶著人護送一位蒙著面的男子前往昌州駐軍營地。 晨起時分的宜崇北城門來來往往行人不多,永安侯親自將這位客人送到城外十里,遞上一封密折,鄭重道:“還請您幫忙轉(zhuǎn)達天聽,永安侯府多謝陛下隆恩,宜崇蕭氏自會信守承諾。”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又對眼前人笑道:“高旻前些時日就傳信說他從漓山回來了,算算日子,早該到宜崇了,可一直也不見個人影。您此去寧昌邊界,路上若是碰巧遇著他,就幫我先揍一頓,讓這小子抓緊滾回來,外邊人都馬上要打上自家門來了,他倒好,還在外頭野。” 眼前人聞言不知想起了什么,輕笑一聲道:“侯爺說笑了,世子一向有分寸。” 涼風拂面而來,徐徐吹開斗笠一角,露出他唇邊勾起的一彎清淺弧度。 漓山東君楚珩。 作者有話說: 楚珩:你爸讓我揍你。 小蕭:??? 第99章 絕處(一) 雨勢大得驚人,饒是打了傘,蘇朗和星琿到達老國公院內(nèi)時,身上衣衫還是濕了半截。 誰也顧不得擦干身上雨珠,院內(nèi)燈火通明,府里侍從來來往往的腳步聲交疊在一起,像是錯亂的鼓點直直捶在人心上。 房里燃著艾香,幾名太醫(yī)圍在老國公床榻前,見蘇朗疾步走進來,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最終是為首的張老院判撫著胡須搖搖頭開了口:“二公子,老夫與你直言罷,老國公情形不是太好。這疫病來的格外蹊蹺,只下了場雨,便突然間急癥攻心,斷不該如此?!?/br> 蘇朗謝過太醫(yī),臉上并不見驚慌,面色平靜地走到榻前看著陷入昏迷的祖父。 老國公已服了藥,復發(fā)的咳疾加上疫癥,讓他面色蒼白如紙。蘇朗俯身握住他露在毯子外面的手,目光不可避免地觸及手背上星星點點的枯敗黃斑。他閉眼又睜開,饒是先前已經(jīng)做足了心理準備,來勢洶洶的病情真正撞入眼簾,心里還是憂懼。肆虐南江五縣和穎北的疫癥,最怪異也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患者身上這種不知來處的黃斑,病情愈重,黃斑愈多。 張老院判看著那黃斑,斟酌著又道:“這次疫癥委實有些奇怪,太醫(yī)院換了數(shù)個治時疫的方子,白日里瞧著倒還好,可每到夜深露重的時候,病情便開始反反復復,穎北染病的民眾幾乎皆是如此,蹊蹺得很。但若只依癥狀和脈象看,除了病者身上這些離奇的黃斑,與普通的疫癥又并無二致?!?/br> 蘇朗正欲答話,忽覺老國公手指微動,人在昏昏沉沉中猛地咳了起來。蘇朗知道他是舊疾復發(fā),忙扶他起身坐在榻上,想也不想便撫上他后背開始用內(nèi)力為他調(diào)息。真氣順著蘇朗掌心緩緩流淌進老國公的經(jīng)脈,心口升騰起的熨帖暖意讓他臉色徐徐好轉(zhuǎn)。 然而真氣尚未運轉(zhuǎn)完一個周天,蘇朗手上動作忽然一頓,神情驟變,眉緊緊擰了起來。 “星琿?!彼^頭沉聲喊道。 星琿正垂著眸子站在床榻十步之外暗自思忖著什么,聽見蘇朗叫他,回神走上前來,“怎么了?” 蘇朗遞給他一個眼神,往一旁讓了讓位置。 能讓蘇朗忽然露出如此慎重而嚴肅的神色,星琿立刻意識到是老國公的身體出了問題,他附掌探上老國公的后心,真氣尚未走完,臉上表情已和蘇朗毫無二致。他們對視一眼,目光齊齊轉(zhuǎn)向了張老院判。 張老太醫(yī)很快察覺事態(tài)不對,忙又為老國公診了次脈,這次的脈象卻與先前的兇險之勢大有不同,甚至有了緩和之象,張院判“咦”了一聲,思來想去只能是蘇朗剛才情急之下為老國公調(diào)息起了作用,他如實相告,心里卻已是疑惑叢生。 蘇朗聽完神色不動,只是頷首,顯然有了計較,他面不改色地繼續(xù)為老國公調(diào)息。這次的結(jié)果卻更是讓張老院判感到奇怪,老國公竟然漸漸轉(zhuǎn)醒了。 病中的老人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局勢的失控,他拉了一下蘇朗的袖子,沙啞著聲音問:“穎北出事了?”